男人恍惚了一下。
随即就是一声不由自主的惨叫——笑眯眯的漂亮妹妹侧身一脚就踢在了他抓着人的胳膊上。
……
阮棠和那个被骚扰的漂亮姑娘一起撂倒了几个男人——男生在一旁给他们加油助威。
之后阮棠报了警,警察来后几人一起去附近的派出所做了笔录,他们三个是正当防卫,笔录上签完字就出来了。
再之后很顺理成章的,她知道了两人的名字——女生就是纪晚,男生就是现在的小黄毛。
小黄毛当然不姓黄,姓石,叫石磊;那会儿他也没染头发、乍一看还是个眉清目秀的“乖孩子”——之后不久他就去染了一头黄发,阮棠知道他是想让自己看起来“社会”一点、吓人一点,多少能让自己和纪晚安全一些。
阮棠跟着两人一起去了有点破旧的小网吧。
纪晚翻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箱,消毒水、创可贴倒是一应俱全。她用来消毒的是双氧水,一触到伤口就是刺啦一声响、伴随着翻涌的泡沫,石磊疼得龇牙咧嘴,纪晚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两人的动作都异常熟练,显然打架受伤早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其实,不用到这时候,阮棠也早就看出来了——纪晚其实很能打。和阮棠自己不同,她没什么章法,但是身体动作几乎像是本能——是长久以来养成的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打起来又有种不要命的狠劲,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要不是石磊武力值约等于没有,她今天也不见得会受制于人。
阮棠就不一样了——纪晚是野路子,她是“学院派”。前因还得追溯到她小时候意外被人绑架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阮家请的保镖几乎对她寸步不离。但唐女士还是不放心,她一向信奉“凡是依靠别人的,都是不可靠的”,没过几天就把阮棠送去学了散打——不参加比赛竞技,纯对抗的那种。但可能是之后保护得实在太严密了,或者也可能是之后运气都好了起来,阮棠空有一身武力值,但还从来没在外面用上过。这回可不就……赶巧了吗?
阮棠撑着下巴、眨着眼睛看两人简单处理完了伤口,纪晚表情冷淡又嫌弃、看着根本不想理她,但在石磊兴高采烈地邀请她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也并没有制止。
晚饭是——一人一桶网吧里自己拿来卖的方便面。
纪晚的余光一直在注意阮棠。
石磊是个傻白甜,估计是注意不到的,但她看得出来——以对方的衣着打扮,显然家境优渥。但她看着方便面,也没什么嫌弃,和他们俩一样,撕开泡面桶上的封纸用开水泡了,泡完还深深吸了口气闻了闻泡面香气、然后弯着眼睛笑得很满足的样子。石磊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附近不知道哪个野鸡学校扮猪吃老虎的大姐头、校霸,正真心实意地吹捧她一个打十个不是问题……但她知道不是的,她身上的气质,和他们这种阴暗的、不堪的“野鸡学校的差生”根本就完全不一样,是一种……
是一种,很柔软又很干净的,属于“好学生”的气息——虽然她打人确实挺狠的。
实话实说的话,好像也……并不令人讨厌。
阮棠就这样认识了纪晚和石磊。她来的时候并不多,大半个月、甚至一个多月才过来一次,虽然晚自习的时候即使她不在教室也没人置喙,但她多数时候是真的有很多题和事要做。虽然纪晚觉得就算一个月来一次也很“烦人”,又说她是瞎操心、每次嘴上都嫌弃得不得了,但其实对于阮棠来说,除了担心纪晚又被人骚扰,来这里本来就也是她忙碌和高压生活里的一点点放松。在这里,没人知道她是阮家的继承人,没人知道她是一中的学生会主席,甚至没人知道她是“好学生”——至少没人会提,她不用顾忌任何形象、也可以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不用拼命努力。她并不后悔选择了这样的压力,但……她也需要一点喘息的空隙。
小黄毛的经济状况也不算很好,他给阮棠买的是最普通的奶茶——但这已经是他从省下的生活费里硬抠出来的了。他兴冲冲地拎着奶茶进来,是真的把她当朋友、想买给她的,阮棠也没有拒绝这份单纯的好意,一边喝一边想着下次过来顺路给他们带个晚饭。
石磊进来了没一会儿就又去外面收银台看着了,走之前还在阮棠有些关心的视线里撸了撸自己的一头黄毛,炫耀着:“现在我往门口一坐,闹事的都少了。要不过几天我干脆再去纹个花臂,肯定没人敢再来碰瓷了!”
“你有那钱吗?”纪晚斜斜瞟了他一眼,“就对面那纹身店,让纹个老虎,不给你画个hellokitty都不错了。你还是省省吧。”
小黄毛一下子垮了表情,委委屈屈地出去了。
阮棠窝在沙发里,一边笑一边慢吞吞地喝着奶茶。
……
一中的晚自习和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准点结束。
女生宿舍412的几人回到宿舍,就见阮棠已经醒了,而且已经换好了睡衣,看起来气色和精神也似乎都好了一些。
“阿阮你醒啦?”庄芸芸去看她桌上的保温桶,“晚饭吃了吗?”
阮棠点点头:“我吃完了,你们带上来的吧,谢谢啦。”
“嗐,我们就顺路带上来的,什么都没干,”陈妤连忙摇头,“弟弟下午专门送到我们班的,说找你的室友。”
一中下午最后一节课上到四点,晚自习七点才开始,但中间自由的三个小时,绝大部分学生除了吃饭就都是在教室自习做作业。
阮棠轻轻摩挲了一下保温桶。
下午阮棠在宿舍里睡觉,大家怕回来吵醒她,下午都没洗澡。这会儿黎晓一边拿洗漱用品一边感叹:“刚才晚自习课间弟弟又来了一次,问我们要了手机号,说要是你还不舒服、或者缺什么东西,反正只要你有什么情况,就让我们打他电话。唉,你弟弟这也太好了,不像我那几个表哥表弟,一天到晚就只会和我抬杠!”
说完两人又忍不住齐齐感叹:“弟弟这也太好看了,你们家这基因也太绝了!”
他们家确实都长得挺好看的,但……应覃的好看,和阮家的基因就没什么关系了——阮棠有些好笑,却也没澄清,想了想,找出手机给漂亮弟弟发了条信息:
“我现在好多了,粥也很好喝。谢谢小覃今天照顾我。”
第19章
阮棠的感冒总算开始好转,到周五的时候,虽然还没彻底痊愈,但至少已经不太影响学习和生活了,只是偶尔还有些轻微的咳嗽。
应覃一到周五,就又开始考虑放学的事——这次又能用上什么理由和她一起走呢?
应覃看了眼自己的考卷。
这周的数学考卷也已经发了,平均分没有上次那么过分,维持在了周考的平均水平上——67分。他们宿舍这回全都及格了,而且考得都还不错,都上了八十分,至于应覃……
班花又是九字打头的第一梯队。
但他依然有些懊恼:这回他不是第一了,以一分之差只考了年级第二,她要是知道了,会失望吗?还是说,会安慰他?
少年犹豫了一会儿,偷偷摸出手机、藏在课桌肚里悄悄发消息:
“姐姐,我这次不是第一了。”
阮棠没他那么“目无法纪”,她当然也带了手机,不过到中午才会在吃饭的时候顺便低调地拿出来看看是不是有新消息。这天中午各班都是准点下课,学生会的三人又坐在一桌一起吃饭。阮棠照例拿出手机,见有新消息,一边吃一边点开看。
然后筷子顿了一下。
小少爷的信息和他平时说话一样简短,但……就算是短短十个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的失落。阮棠甚至已经能好不费劲地想象到,他发这条消息的时候,一定是低垂着头、连发丝都耷拉下来;他睫毛长得离谱,这会儿也会轻颤起来……
他不算是学习很拼命的类型,但也并不偷懒,作业也好、额外的教辅习题也好,同学们做了的他也会做,再加上确实聪明,成绩一向都是很好的。第一次考砸,失落受打击也是在所难免的。
阮棠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准备回复消息安慰他一下,就看到了在第一条之后不久他又发了一条过来:“我只考了第二。”
阮棠:……
虽然她也是常年独占魁首,但那都是总分排名,真要细算起来,单科成绩她也是经常要被挤下榜首的,毕竟,一中优秀的学生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比如现在坐在她对面吃饭的陆副主席,数学单科就没下过第一。数学周考考了第二,失落得不得了,好像也……大可不必?
再说,根据她对小少爷的了解,他对成绩并不是那么在意,要是真的考砸了,比如掉出班里前十之类的,确实难免失落,如果考了年级第二名就伤心得不得了……似乎实在有点违和。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实在太一言难尽,坐在她旁边的顾衡顺势瞥了一眼,然后……
“唉,”顾秘书幽幽地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嚼完了嘴里的饭,唯恐天下不乱地点评道,“我第一次周考不及格的时候,也想有人安慰安慰我。”
阮棠笑了一下,声音温柔极了:“那要我安慰一下你吗?只要加的班够多,想必也就没有时间伤心了呢。”
清隽斯文的少年脸色僵了一下,难得有点不满地小声嘀咕了一句:“万恶的资本家就是这样压榨下属的。”
阮棠眨了眨眼睛,神色无辜。
应覃等了一个中午,坐立不安地一直等到了下午上课前,才终于等到了回复。
“放学一起回家吧。”
……
放学的时候,应覃又在女生宿舍楼下等着。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等在楼下了,经过的同学们也还是忍不住把视线落在他身上——实在是长相太引人注目了。
阮棠动作也不慢,没一会儿就也背着书包下了楼。
少年果然和她中午想的一样,垂着脑袋和眼帘,说不出的失落和委屈。
阮棠到底还是没忍心,叹了口气,有些认命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
上了车,少年立时就一点一点地蹭了过来,见她不反对,很快就得寸进尺地把头靠到了她的肩膀上。
阮棠随手拨弄了一下他的头发,轻声问:“考了第二这么难受吗?”
少年身形微微僵了一下,垂下眼帘:“你会失望吗?”
阮棠觉得好笑:“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中的年级第二也会丢脸?”
“我不是最优秀的了,”少年小声道,“可是你是最好的。”
阮棠还放在他头顶的手也微微顿了一下。
应覃觉得她沉默的几秒里,他简直像是度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
直到她终于又开口了:
“我也常常拿不到单科的第一,大家都既聪明又努力,我怎么可能永远都是最好的?”
“我觉得就是的,”应覃皱眉,连搁在她肩膀上的脑袋也抬起了一些,说完还用力地点了点头,再次肯定自己的话,“是最好的!”
阮棠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总是有种很柔软的气息,杏眼会弯成好看又温柔的弧度——少年有些呆愣愣地盯着她,又听见她继续说:
“你看,所以在别人心里是不是最好的,和考试是不是第一名,也不是一定有关系。”
少年被她笑得有些恍惚,一时间甚至没能马上理解她的意思。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来,精致的脸上一点一点泛起了红晕。
她的意思,是不是,虽然他没有考到第一名,但在她心里,他还是最好的?
他有些呆滞又脸红的样子实在可爱,阮棠本来没想有这么亲昵的接触,但最后还是没能忍住,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很烫,但皮肤好得过分。
自从渐渐长大,他们虽然亲近,偶尔他撒娇也能得到一些摸头发、靠肩膀之类的福利,但阮棠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做过这样的动作了。应覃脸上更红,不好意思到条件反射性地就要躲开,偏偏又不舍得这样的触碰,一时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却直接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阮棠看了眼自己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很干脆地又捏了一下。
——反正横竖都已经摸了,不如索性再多摸一下好了。
少年这下连领口露出的一小截锁骨都红了。
阮棠又揉了揉他的头发。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难受呢?”阮棠问,“如果你怕我失望,那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觉得失望,在我心里你还是很优秀;如果你真的这么在乎成绩本身,那也可以,不过以后要更努力才行,不能光伤心在意却不付诸行动。”
她收回了手,应覃忽然就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但脸上的温度却也终于开始慢慢地回落下来。他抿住了嘴唇,一时间有些进退维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后者吗?他当然也在乎成绩,不过确实也并没有在意到这样的程度;是前者吗?好像是,但好像又不完全是……
“为什么?”少女表情依然温柔,却难得地坚持,似乎非得得到一个回答才好。
应覃靠在她肩头沉默。
阮棠并不催促,只是也不提起别的话题。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只过了几分钟,应覃就忍不住了——
“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少年声音很轻,有些委屈,又有些心虚,“想你……夸我。”
他在意自己的成绩,因为害怕追不上她;他装作那么失落的样子,因为希望她能安慰他、夸夸他,甚至抱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