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还捂着口鼻,听起来瓮声瓮气的:“嗯?”
“昨天下午学校附近有人打架。”女生解释,“他们说是那边职高的校霸,也不知道谁打的,脸都认不出了——我看多半也是那两所的,不知道怎么会到我们这儿打起来了。”
“啊是不是那个!”邻座女生反应过来,“昨天下午我回学校的时候,看到有个打扮挺杀马特的男生在学校门口转悠,当时我都没敢多看、赶紧进学校了。”
“大概是吧?”先前的女生点点头,“说不定就是晚上和别人在这里约架,不知道干嘛选在我们这儿。不管了,反正以后上下学都不要一个人走,尤其是阿阮,我初中时候就见过有外面小流氓来学校门口纠缠漂亮女生的,万一再打你主意,就算不干什么过激的事,烦都能烦死。”
阮棠咳嗽了两声,然后在两人担心的目光里乖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17章
阮棠这场感冒来得突然,却迟迟不见好转。
她没说自己感冒,周日下午没有一起上学,应覃以为她是有事,倒也没有多想——她的周末和假期一向是很忙的,除了作业、竞赛、练琴之外,有时还会被父母带去公司,并不悠闲。于是到了周三下午,选修课前的课间时,应覃看着还在咳嗽的阮棠,又是紧张又是心疼。
“我没事。”阮棠用纸巾捂着口鼻咳了两声,又吸了吸鼻子,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过两天就好了。”
她咳得眼角湿润,鼻头还微微发红,说话带着鼻音,看起来居然有种……平时很难得见到的可爱。
应覃有一瞬间晃神,手都抬了起来又忽然回神,给她的水壶里灌满了热水,又见她坐的位置窗户还开着,探着身子过来把窗关上。
——好想,摸摸她的头,揉揉她的头发。
应覃坐在阮棠后座,探身过来的时候,阮棠就坐在座位上,眼睛湿漉漉的仰着头看过来,目光甚至有些懵懂。少年喉头微动,有些艰难地维持自己的动作——虽然很心疼她病了,但……她这个模样实在是有些过分可爱了。
窗刚关上,有人把一盒感冒药一把拍在她桌上。
“吃药。”陆含雁面无表情。
阮棠了一声:“上课会困。”
就因为怕吃了药会在课上睡着,阮棠这几天都只有睡前才会吃药。
“那就睡觉。”陆含雁不为所动,“选修课不考试,再不然我给你补课。”
阮棠犹豫了一会儿,大概是见闺蜜完全没有松口的意思,最终还是慢吞吞地了一声。
眼下大概是因为生着病不舒服的原因,她的反应和动作多少都略微迟缓了一些,比起平时少了一点从容,但又让人保护欲激增。
她乖乖吃了药,选修课第一节上到一半时果然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应覃坐在她身后,注意力始终在她身上,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皱眉。
其实应覃很少见她生病——和他小时候的体弱多病比起来,阮棠绝对是个健康宝宝。想想过去的十几年,应覃在记忆里几乎找不到她生病的模样。也就是直到这时候,应覃才恍然发现,她原来并不是很擅长照顾自己——这几天气温骤降,她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着凉感冒,但这会儿她居然还穿着件中袖的连衣裙,看着就单薄得很。醒着的时候或许勉强还够,睡着后看着就是要着凉的模样。
应覃低头看看自己——就一件长袖衬衫,什么用也没有。
他有些坐立难安地等到了下课,很快就出了教室。
这一出去,直到快上课了他才回来——阮棠还在睡,陆含雁抬头看了一眼,少年步履匆匆、额头带着点薄汗,明显是赶得很急。到了阮棠的座位前,他又放轻了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半屏住,然后抖开自己手里的薄风衣,小心地盖到了阮棠身上。
风衣是男式、又是长款,盖住了阮棠的肩膀后还富裕了好长一段。少年掬起下摆,盖住了她的双腿。动作间很是克制,显然有意识地在避免自己的手碰到她的腿。
陆含雁收回了视线。
——从教学楼走到宿舍大概要十来分钟,横穿小树林再跑得快一点,课间大概勉强可以赶得上回来。
他们的座位都偏后,阮棠又明显病了,老师体贴地没有为难她。阮棠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不仅很安稳,还很温暖。半梦半醒的时候,隐约觉得有干净好闻的味道萦绕在自己鼻尖,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又觉得也许是错觉——感冒了,鼻塞还挺严重的。
一直到有人轻声叫自己“姐姐”,她才迷迷糊糊地半睁开了眼睛。
少年精致的五官在自己面前骤然放大。
“我送你回宿舍吧。”应覃替她拢了拢盖在身上的风衣,“回去好好睡一觉。”
阮棠有些迷茫地努力睁大眼睛看他。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慢吞吞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撑着桌子站起来:“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风衣太长,她刚睡醒也没注意,要走却被衣摆绊得踉跄了一下——有人伸手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阮棠这才看到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
风衣的主人是谁毫无疑问。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脱下来,当然其实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脱不下来——少年俯身过来,替她整理了一下外套。
他垂着眼帘不说话,依然是平时安静的模样,但又似乎有什么不同。
整理完用外套彻底裹住她,少年又抓着她的手腕,半扶半牵着她往外走。
他的手指平时看起来修长秀气,这会儿扣得却很紧,牢牢抓着她不放,一直牵着她下了楼梯、出了教学楼。
傍晚风有点大,应覃半侧着身子替她挡风,一直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上去就睡吧,”少年低声叮嘱,“这几天多穿一点。”
阮棠终于认识到自己这两天的思维确实有点迟钝——乖乖上了楼、回到自己宿舍后,这才意识到身上还穿着应覃的风衣。
应少爷穿得当然也不会是什么便宜货,阮棠怕衣服起皱,找了衣架挂好,然后才躺到自己床上。可能是药效还没过去,几乎是沾了床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阮棠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她桌上放了个保温桶,上面贴了张便利贴。阮棠揭下来看了一眼,是黎晓的字迹——
“漂亮弟弟让我们带上来给你的。ps:他专程请假出去给你买的,还不让我们说!”
是个新的保温桶,看起来也是现买的。阮棠拧开看了眼,是一份皮蛋瘦肉粥,还热着。
而且还没加葱——她不爱吃葱。
食堂晚饭一向是没有粥的,毕竟学生们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又都要自习到九点多,喝粥根本不顶饿、没人会买。看来确实是请假出去才能买回来的了,大概顺道还先买了个保温桶。
怎么说呢……好像突然发现,平时可着劲撒娇的小朋友,在这种时候意外地居然很会照顾人,而且考虑还极其周到。
阮棠不紧不慢地把粥喝完了,又把保温桶洗了,折腾了一番人反倒清醒了不少,也没有了睡意。
看了眼时间,刚过七点,晚自习已经开始了。阮棠思考了一会儿,站起来又看到自己衣柜前挂着的风衣,想到下午回来时少年满脸紧张的模样,打开衣柜换了身t恤和长裤,迟疑了一下,又翻出了一件卫衣裹上;下午吃了药多少有些遏制症状的效果,至少现在咳得没有先前那么厉害了,她又戴好了口罩,这才出了宿舍。
二十分钟后,有一道纤细的人影走进了职高后门不远处的小网吧里,然后熟门熟路地直接进了最里面的包间。
“你干嘛?”包间里的人抬起头来,是一张极其艳丽的五官,“裹得人都快看不见了,做贼去了?”
“感冒了。”来人略微拉下了一点口罩,露出了一张依然清丽乖巧的脸,“怕传染给你们。”
纪晚翻了个白眼:“又不亲你,哪那么容易传染。”
她说得嫌弃,却回头把沙发上的东西都摞到一边、腾出了空位来。
阮棠顺势坐下,没一会儿就又有人兴冲冲地推门进来:“棠姐,喝奶茶,刚买的!”
是个年龄和她们差不多的男生,染了一头小黄毛、看着像个不良少年,脸上却是一副傻笑,乍一眼看像只过分友好的金毛。
阮棠还没伸手去接,从斜里伸过来的一只手就把奶茶截胡了。
小黄毛顿时有些急了:“晚姐,你要喝还有,别抢棠姐的啊?”
纪晚晃了晃奶茶:“给她来个热的。”
动作间冰块碰撞,发出一串轻响。
“就这天气,大姐头还用喝热的?”小黄毛发出夸张又中二的惊叹,说了一半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发红、支支吾吾起来,“啊是不是……那啥,每个月的几天到了?”
纪晚那白眼就差翻到天上去了。
阮棠倒是没觉得害羞,摘下口罩指了指自己:“我感冒了。”
小黄毛一连了好几声,说完又推开门冲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带了一杯热奶茶回来。
阮棠道了谢,窝进沙发里喝了口奶茶,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小黄毛还在喋喋不休:“棠姐你咋感冒了,这都大半个月没来了,本来还想着你今天来了能一起开黑呢!”
“有点着凉,”阮棠看了眼纪晚,又问,“最近没什么事吧?”
纪晚喝了一口冰奶茶,看了眼对面的男生:“能有什么事?”
很显然对方压根儿就没接收到她的暗示,一张口就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前几天有两个买了烟说是假的、不肯给钱,嗐,还不是看晚姐长得漂亮就故意闹事搭讪的,好像谁看不出来似的,最后被晚姐骂走了。”
这家小网吧本来就不是非常正规,原本是纪晚父母生前开的,收入也不多,只够勉强维持生计罢了。后来她父母车祸去世,这家小网吧当然也就留给了纪晚——她自己都还未成年,偏偏又长得漂亮,这边来网吧的人鱼龙混杂,时不时就有碰瓷闹事的。
“没什么事,骂了几句就走了。”纪晚不想阮棠多管,扯开了话题,“我看你才应该小心点,听说连一中门口都打起来了?”
“那不存在的!”小黄毛挺起胸膛,“就大姐头这身手,真要遇上,那还不是一个打十个。再说棠姐没事去一中那干嘛?还挺远的吧……对了,棠姐你到底哪个学校的?”
阮棠转头和纪晚对视了一眼——纪晚一副没眼看的表情,阮棠眨了眨眼睛,满脸无辜。
第18章
认识纪晚的过程,说起来也纯属巧合。
去年阮棠刚来一中不久,对周围都不熟悉。某个周日下午难得清闲、比平时早了两个小时到学校,于是她就决定到附近四处光光、熟悉一下环境。她也没有什么目的地、也没开导航,只是随便走走,路过某条小巷子的时候听到了有些嘈杂的人声,走进一看,发现是五六个男人围着一个女孩子。
那场面,几乎人人脸上都带了点伤,女孩子看起来和她年纪相仿,形容狼狈、眼神狠厉,却依然无法遮掩住她五官的精致艳丽,甚至因为这样强烈的反差,显得她越发美艳慑人。
领头的男人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一边又带着明显暗示和威胁意味地斜眼去看旁边,周围的小弟们附和着他的话发出下-流又猥琐的笑声。看年龄不像学生,像是附近的地痞流氓。
阮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一旁有个鼻青脸肿的少年被人反剪着胳膊按在墙上,嘴里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嚣着“别管我!我姐能看上你,做梦吧!”云云,随即又是一阵惨叫——被按在墙上又挨了一拳。
阮棠只想报警的,但事态的发展好像有点来不及了——女孩子明显投鼠忌器,顾忌着还在对方手上的同伴、不敢再激烈反抗。眼看着男人恶心油腻的手都快扯上女生的衣领了,阮棠终于等不下去、自己走进了巷子里。
脚步声很快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几个男人带着被人多管闲事、打断好事的怒气回头,就见……巷子口站着个陌生的女孩子。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娃娃领连衣裙、长发披肩,对上他们的视线,少女甚至还弯着杏眼笑了一下——简直从头发丝到脚都写着“乖巧软萌”四个大字。
几人齐齐一愣,随即又很快回过神来,即使语气依然猥琐和不怀好意,但音量居然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一些:“妹妹,你也想和哥哥们一起去玩?”
阮棠没回答,却走得更近了一些。
她实在是太有迷惑性了,见她不进反退,对方非但一点都不紧张,甚至还有些惊喜,甚至……还莫名自信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有魅力,连这么乖的漂亮妹妹都被吸引了?
阮棠看到对面的女生和少年给自己猛使眼色了。
但她也没管,依然不紧不慢地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了被扣住的男生面前,抬起头,对着按住他的男人笑了一下。
她真的很漂亮,清纯又乖巧,离得近了看,眼尾的泪痣又有点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