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秋笑着问:“甜吧?”
温池雨点点头,“真甜。”
“我特意多留了一点。”
温池雨抬头看了看店里,“沈赴野呢?”
“别天天叫人大名,有点礼貌叫哥哥。”温秋指了指刚到的盒装牛奶,“送货去了,这天路滑,张奶奶他们不方便,我就让他把牛奶送过去。”
温池雨点点头,还能干活应该伤得没那么重。
大概过了五分钟,温秋的那集电视剧看完了,她趁着广告时间,去后面看煤气灶上炖着的汤。
温池雨看见玻璃门上还是过年时候贴着的福字,被风刮走。她站起身,往外走,想去捡回来。
正巧,沈赴野送完货回来,先她一步捡起了那张很旧很旧的福字。
暗沉沉里,只有店里便宜的长条灯管的白光从玻璃门里透出来。
有点亮,但并不清晰。
他低头先看眼那个福字,“泡了。”
温池雨下意识先抬头去了看眼他的脸,脸上的青紫痕迹还在,但已经消了很多没那么吓人了。
然后她才低头又看过去,“不能贴了,得扔了。”
不知这几个字哪个让他视线移了过来。
就一眼,他说:“睫毛膏晕了。”
温池雨一愣,然后他又说:“哭了?”
她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刚刚温秋在店里那么亮都没发现。
他目光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看着她,随意的问:“因为福掉了?”
温池雨有点慌,心跳也跟着有点快,他的说法明显在说笑。温池雨怕温秋知道什么,没怎么仔细想,脱口而出,“题不会。”
他低笑了声,温池雨以为他又要说自己小女孩,没想到他推门走进店里。
他下班的时间早就过了,温秋从厨房出来回到电视机前,看见他,“走的时候带几个石榴回去吃。”
他含糊应了声,径直去后面洗了下手,然后回来见温池雨拿着那个福字,还傻兮兮站在那儿。
他奇怪的看向她,“题呢?”
温池雨反应了好几秒,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连忙将手里的福扔到垃圾桶里,小跑到柜台那儿,拿出书包,拉开拉链,找卷子。
因为动作太急了,手指还被她拉链卡了下。
“急什么啊。”他声音有点混,刚刚在外面裹着夜风不清楚,现在听起来好像多了点鼻音。
难道他也感冒了?
温池雨紧张的吞咽了下,自欺欺人地说:“没急。”
他没骨头靠在柜台那儿,懒懒的垂着眼眸,听到这话,又笑了下,“嗯。”
这个嗯是在回她那句没急,明明挺敷衍的,但他这样,反而让温池雨觉得,他有点在哄她的意思。
温池雨更控制不了心跳,脑袋里胡思乱想的拼凑着这些天他所有的行为和话。
她刚刚题不会的理由是瞎编的,现在她索性将自己之前整理的难题全都拿了出来。
他翻了翻,“这么多啊?”
“啊?”
她仰头,目光不受控的又盯着他看。
他额前的头发真的有些长,半遮住眼睛,眼尾下垂,睫毛很长,鼻子上和左脸颊有颗痣。他可能有些近视看东西习惯性微眯起眼,但眼角有伤,不注意牵扯到他又有点细微的在皱眉。
温池雨迟来的难为情:“是…是有点……”
忽然,他眼睫抬起,漆黑的眼眸,看了她一眼,“我也不急。”
然后那个多字,被她咽了回去。
所以,他意思是,题多点也没事,他不着急。
刚刚还只是在猜。
现在温池雨有点确定,他就是在哄她了。
她被烧得一团浆糊的脑子,居然还能乱七八糟的分析出,他的弱点。
原来――
他怕女孩哭啊。
第4章 小野
“本事不小啊,敢跟踪男人了。”
温秋在一旁看了他们几眼,默默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小。
沈赴野在温池雨身旁坐下,他坐姿很随意,身上的卫衣因为他的动作,松松垮垮堆在腰腹间。
他个子高,人虽然瘦,但在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不可避免的靠得有点近。
温池雨有点紧张的舔了舔唇,她其实很难受,但现在这种时刻,身体上的难受却被硬生生的忽视了。
感知里,无限被放大的全是沈赴野的一举一动。
他歪靠在椅子上,低头正在看题。手指捏着本子的边缘,翻页时,手背和手腕处的青筋微微浮起,透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鲜活性感。
温池雨眨了下眼睛,余光从他的手指移到脖颈凸出的喉结,刚要再往上移时。
错题集挡在了她眼前。
“都不会?”
鼻音更明显了。
“嗯。”
这次,他没出声,身体往她的方向靠了点。明明卫衣皱巴巴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但他身上的味道却柔软又干净。
像,像雨后的草。
“怎么听课的。”他低声。
沈赴野讲题的方式和别人不同,只将思路说出来,剩下来的让温池雨自己想。
他说完,见她一直捏着笔没动,微挑眉,“还不会?”
温池雨一开始没办法集中精神,后来真的被他带了进去,认真地解题。
“会…会了。”
店里安静又和谐,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第一次,他没接。
那头很有耐心,又打来一次。
沈赴野眉头皱了下,手指往下,通了。
那头在说什么,温池雨听不清,只知道是个年轻的女声。沈赴野不太耐烦,情绪也变得不太对,好半天才敷衍地嗯一声。
然后他注意到什么,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下。
温池雨心一跳,连忙接着写题。
沈赴野轻笑了下,情绪好像又松散下来。他捏了捏脖子,往后仰靠在椅子上。两人距离是稍微远了点,但视线还是看她的。温池雨本来就体温高,现在觉得后颈那更烫。她不自在的刚将挺直点背,就听见他说:“别来。”
那头明显还有话要说,他没耐心直接断了,“挂了。”
然后手机被放在温池雨右手边不远处的地方。
她余光看见屏幕上的时间从22:59跳到了23:00。
原来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温秋不知在看哪个台居然还有整点报时,又一次在提醒着。
温池雨更心不在焉起来,平时的她是不会这样的,她效率很高,特别在学习上,从不分心。
但现在心思都是乱的,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呆什么?”他说,“偷懒啊。”
温池雨啊了下,侧过头来,脑子是懵的。
他眼眸垂下,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大约两秒,又说:“困了?”
温池雨摇摇头又点点头,脑袋还是不清醒的。
她指腹不自觉摩擦着手里的笔,看向沈赴野的目光变得有些探究。这个人只比她大两个月,那应该也是高三。那为什么这些难题在他眼里,好像都特别轻松啊。可他成绩这么好的话,为什么又不想上学啊。
见她这模样,“今天就到这。”
沈赴野站起来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套,随意套上,手拿起手机。
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温秋注意到他们这边动静,她有点不好意思,“小野,麻烦你了,都这么晚了。以后这种给小雨讲题的,我给你算加班,付你加班费。”
他开口,可能嗓子有点痒,轻咳了下,“不用,不麻烦。”
玻璃门被推开,人都出去了,温秋还在满意的夸他。
“小野真的不错。”她轻轻推了下温池雨,“不是困了吗,赶紧把题册收起来,去睡觉。”
说完又感叹,“看他这样子,成绩应该真的挺好的,哎,那不念书真的可惜了。”
温池雨没出声,她将错题集放回书包里,手指碰到了一个袋子,是一直放在最深处的那包药。
她捏了下袋子,又抬头看了眼外头昏黑一片的街巷。
要坏不坏的灯,破旧灰白的墙面。呼啸而过的风包不住少年薄得像纸的身体,黑色卫衣摆被吹起。他慢悠悠走着,身形有些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