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瞎子挣开苏淳风揪住他衣领的手,微笑道:“黄汉正的事情,很复杂,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以后不要再插手去管了。”
“鬼才他妈愿意管。”苏淳风忿忿道。
“对于这种家庭里的人,完全没必要太同情他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你我放在眼里。哦对了,你那个偏方不错。”程瞎子似乎知道苏淳风为什么会如何气愤,笑道:“我给出的偏方和你的一样,但我从黄汉正家里赚到五千元……你呢?”
“靠!”苏淳风似乎有些嫉妒地瞪了程瞎子一眼,随即转过身趁着路上车辆少的空档,快步从人行横道上横穿了过去。
留下程瞎子一人,独自站在广场的北边。
原本,他还有很多话想和苏淳风聊一聊,顺便再仔细感应下这个命势非凡的年轻人身上那种极为古怪的气势。
可惜苏淳风似乎很厌恶他,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站在市政府大门西面的站牌旁大约有十几分钟后,苏淳风等来了最后一班公交车,急忙挤了上去。
第208章 渐行渐近,亦在其外
站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苏淳风隔窗回望渐远的金州县城。
但见沉沉夜幕下,灯火璀璨的县城,仿若被一个巨大的淡黄色光晕所笼罩般,静谧而安详——在全国经济迅速腾飞的时代,这座县城正在不断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相比三年前更加繁华,现代化气息也愈发浓厚。
斗转星移,沧海变化的更迭,似乎在这个时代里愈发明显。
恍惚间,苏淳风竟是有了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重生至今,已经过去四年了……
和程瞎子这次好似偶然却并非偶然的见面,也使得苏淳风愈发清晰地认识到,日渐复兴的奇门江湖,就在身边。
在这个小小的金州县城。
也在,全国上下奇门江湖必将复兴并繁荣昌盛的大势之中。
此时的县城里,演武楼大街上路灯明亮,车辆人流如织,两侧商铺林立,霓虹灯饰五光十色,斑斓夺目。
戴着墨镜的程瞎子缓步在人行道上。
若非认识他的人看到这一幕,断然不会想到,这是一个目不能视的瞎子。所以人来人往的道路上,过往的行人都会禁不住充满疑惑地多看他几眼,心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大晚上的还戴副墨镜,装什么蒜?
自古医不自治,卜不算己。
此时的程瞎子,心中也是充满了疑惑。
他没想到,这次亲自登门前往黄汉正家里时,恰遇苏淳风先一步而到。更没想到,苏淳风会给出了那样一个偏方。
其实原本程瞎子还没想过要借用黄汉正长子和长媳的官威,为黄汉正祛除术法之祸。作为一名奇门江湖中的卜算高手,他纵然再不擅长斗术斗法,但对付这点儿小小术法,还是能轻松做到的。只不过,当他进入客厅坐在沙发上之后,就从黄汉正儿女们颇为不悦的唠叨话语中,听说了黄汉正的长孙女,从同学那里打听到了一个偏方。而这个偏方,恰恰是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办法。
于是在看出了黄汉正此番受术法侵害一事必有至亲之人参与的情况下,程瞎子顺水推舟,把那个偏方稍加更改,添了几句更加玄乎的解释,就交代给了黄汉正的家属们——所谓以子女之官威气场,驱邪逐阴……
随后,他忍着黄汉正家属们恶劣的态度,旁敲侧击地问出了那个同学,好像姓苏。
程瞎子第一时间里,就想到了苏淳风。
再掐指稍加推算,程瞎子就确定了真的是苏淳风,心中愈发吃惊,也愈发疑惑——这个被龚虎信誓旦旦地肯定,根本没有修行术法的年轻人,又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想到这样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办法呢?
疑惑和震惊中,表情平静的程瞎子又从这些人唠叨的话语里,听到了些许有关苏淳风提出那个办法的理由后,便施施然离去。
他才懒得去理会黄汉正的家属们。
他只要知道,黄汉正两口子相信他,而且钱已经提前给了,这就够了。
而且,若非患者是黄汉正,又是黄汉正的妻子张禾凤去请他,他根本不会因为这区区五千块钱而走出家门,亲自登门去给患者祛除疾患。即便如此,看出了这件事有着复杂隐情,程瞎子也懒得再去理会黄汉正以后是死是活了。
他在意的,只有苏淳风。
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修行术法?
在市政府广场上堵住苏淳风,一番询问和仔细地观察感应后,程瞎子到现在依旧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
首先,苏淳风身上没有丝毫术士的气息,如果他是以术法掩盖了自身的术士气息,那么这种术法也未免太过于绝妙了;其次,苏淳风的言行、态度,也似乎证明其根本没有修行术法。就连最让人怀疑的那个偏方……严格说来,也根本算不得是什么术法。而且苏淳风还给黄汉正的孙女道出了一个近乎于科学的合理解释:“人越老,心事越多,也容易有孤独心理,从而出现幻觉的几率就高。”
这个解释,黄汉正的孙女讲述给了奶奶张禾凤,张禾凤又告知在那里待了不过十几分钟的程瞎子。
而程瞎子又很早就知道,苏淳风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人又天生早慧睿智。
那么,一个学习成绩优秀的高三男生,因为平日里勤奋好学,博览杂志群书,又聪慧睿智,所以想在女生面前出风头,讨好女生,就自我琢磨出这么一个很合理的主意来,似乎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但未免,太巧合了吧?
可如果苏淳风真得是一名术士,却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其年纪轻轻心机城府之深,是不是太可怕了?相反,如果他真是一名术士,既然想要隐藏自己术士的身份和术法修为,那么又何必来趟这一潭明明是浑水的事情呢?
思忖良久……
程瞎子发现自己的脑子,竟然不够用了。
就在程瞎子为此困惑不已的时候,站在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中的苏淳风,也在暗暗感慨庆幸着自己的未雨绸缪:“小心驶得万年船,罢了罢了。”
他不后悔这次帮助黄薏瑜。
因为后悔无用,而且在黄薏瑜知道他是个神棍,有点儿小手段的前提下前来相求,作为朋友,他没得选择,只能力所能及又考虑周全地出手帮一把。只是没有想到,程瞎子会很巧合地出现在黄汉正的家中。
现在,程瞎子又在想什么呢?
苏淳风自信,也可以肯定,程瞎子并没有看出他身怀奇术,且修为已至固气初期之境的秘密。
因为自修为境界突破,他就回到家里独居。
当前的修为稳固之后,他再次施展诡术在体内布下最为精妙的符箓和术阵,将自身术士的气息掩盖得严严实实。纵观奇门江湖各门各派,在掩盖自身术法气息方面,绝对称得上是无出其右。若非如此,诡术也难以流传数千年不绝了。
而程瞎子之所以如此刻意地等在广场上,和他见面并说出那么一番话,苏淳风现在也不感到奇怪了——既然程瞎子和龚虎相熟,自然早就得知了他这号修行天赋资质极佳,却因为年龄耽搁了最佳修行年龄的可惜存在。而今天,恰好他和程瞎子都去了黄汉正家里,还都提出了一个除却那个不会有任何作用的中药纸包外,完全相同的偏方。所以程瞎子好奇地把他堵在市政府广场上问一问,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奇,只会给程瞎子带来更多的疑惑……
又能如何?
苏淳风不在乎。
只是让他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程瞎子这种人,不应该亲自登门到黄汉正家里给看病的。虽然那个偏方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普通到任何常人都能理解,所以程瞎子以此赚人家五千块钱,在常人看来简直等同于抢劫。但区区五千块钱,还真不足以请得动程瞎子这种卜算之术天下无双的大能,亲自登门为黄汉正瞧病吧?
时,星空璀璨,皎月如钩,银河横贯长空。
下了公交车的苏淳风,缓步步行走在通往河塘村的相间小道上,时而抬头仰望星空,面色从容心态轻松地想着:“高考过后,我就要出去上学了,程瞎子、龚虎、石林桓、钱明……也将从我的身边的生活中消失,何必顾虑太多?”
嗵嗵嗵……
一阵柴油三轮农用车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
苏淳风提前往边上靠了靠,一边随意地扭头看了下,迎面是强烈的一束刺目的白光,他本能地眯缝着眼转过身去。
嗵嗵嗵……
三轮农用车咆哮着停在了他身前,驾着车的李志超挥着胳膊兴高采烈地喊道:“淳风,上车。”
“嘿,志超。”苏淳风笑着打了声招呼,一边伸手一按车后斗的边缘,轻松地翻身上去,一屁股坐在了装得满满当当高高耸起的货物上,“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去东王庄买了些豆饼当饲料。”李志超一边大声搭着话,一边熟练地挂档踩着油门,双手抓着车把,嗵嗵嗵地开着往村里赶,“你这么晚,去哪了?”
“回学校看了看。”苏淳风笑道:“哎,你还用去外面买饲料啊?”
“嗨,这不是搞试验配方嘛……”
“你小子现在都快成专家了。”
“哈哈,你可千万别去上什么养殖类的大学,要不然赶巧了哪天,我就去给你们当老师咯……”
苏淳风笑道:“我说志超,你也该换辆车了,天天开这玩意儿,配不上你李场长的地位和大名啊。”
“明年再换……”李志超爽朗地挥挥手,道:“现在哪儿都需要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爹还较着一口劲呢。嘿,你猜怎么着?哥们儿年初搞好的那个饲料,现在卖火了,年底我就连本带利把钱还给我爹,剩下的都是我的咯!”
“行啊你小子!还真成专家了。”
“马马虎虎,哈哈。”李志超得意道:“明年我打算再弄一个屠宰场,搞鲜肉批发,自己养自己杀自己卖!”
苏淳风心中钦佩不已。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李志超的成功,也不易啊——这小子养猪场刚建起的时候,舍不得雇佣人,那么大一个养猪场,全靠他自己天天起早贪黑,自己出粪,拉粪,喂猪,还得学习怎么给猪防疫,治病,怎么喂养长膘快……
自己呢?
不涉足奇门江湖,又会有一个怎样的将来?
夜色星光下,三轮农用车轰鸣颠簸着,载着两个开心说笑的年轻人驶向河塘村。
第209章 同为一件事、一个人而来
今年的酷暑,似乎到来的早了些。
还不到上午十点,毒辣的日头就已经悬挂在了高空中,拼命地散发出火热刺目的光芒,炙烤着天地间的一切。
县一中学校大门外,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人们似乎全然不在意烈日当头的炙热,或蹲或站,或打伞或戴帽,或躲在大树和墙壁的阴影中,或者干脆就那么蹲、站在太阳底下,将校园大门外的空旷地和附近道路两侧,挤得严严实实,水泼不进。
有的在相互讨论着什么,有的则是翘首以盼地望着紧闭的学校大门。
今天,是高考的日子。
而高考的重要性,以及在绝大多数学生和家长们心目中牵挂在意的份量有多大,无需言表……
但仍有为数不少的学生家长,尤其是乡下农村的家长们,不会追着孩子跑到考点所在学校的大门外守候着。在他们看来,虽然很在意孩子高考成绩的好与坏,但作为家长守候在校门口干着急又起不到啥作用,还耽误自己做事,何苦呢?
于是他们除了高考前叮嘱孩子几句,拿出够孩子吃饱喝足休息好的钱之后,就继续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比如苏淳风的爹娘、王海菲的爹娘,都是这样想并这样做的。
一辆黑色桑塔纳2000轿车,由西向东,在因为人多拥挤而变得狭窄的大街上缓缓驶过,直到一中学校大门往东数十米远的距离后,才得空驶至道旁鸿福饭店外的停车位停下。
车门打开,戴着副墨镜,穿着白色短袖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显得颇有些斯文模样的赵山刚,左臂夹着一个黑色皮包,从车上走了下来。他顺手将车门关上,一边往西缓步走去,一边微微皱眉看着人头攒动的校园门口,神色间闪过些许诧异之色。
走出大概七八米远之后,赵山刚俯身很客气地问树荫下蹲着聊天的几位学生家长:“您好,麻烦问一下,今儿咱们一中学校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人?”
一位抽着烟的男子咧嘴笑道:“大兄弟,今儿高考呢,你不知道啊?”
“哟,还真不知道。”赵山刚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站起身思忖了一会儿,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转身往车旁走去。
“赵总……”
对面道路上忽而有人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