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先下毒药,待人中毒后,再把这味药也下下去,那时方显出这药的威力。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把解毒丸献出来给对方服用,也是回天乏力了。
彼时慕明月并未想利用孙如兰,但后来她突然想起孙如兰偷人养汉子一事――孙如兰的奸夫是青楼里的常客,上一世慕明月与那男人有过枕席之欢,那男人曾在无意中说漏了嘴,道出自己与护国将军府二姨娘有染一事。
既然想起来了,于是慕明月善加利用,很快就将孙如兰操纵在手掌心了。
现在顾还卿身体里的毒性虽解,但实则更危险了。
慕明月眉间蕴轻愁,也叹了一口气,对张桂兰道:“我也未想到今天,当时只想给她一个教训,更没有想什么后果,没有解药,我如今也不知怎生是好。就怕大哥知道了会怨我一生,还卿也不会原谅我。”
张桂兰也不知慕明月是真悔还是假悔,但她这段日子没有再针对顾还卿,也一反常态的尽量与顾还卿打好关系,看似真的放下了仇怨,想与顾还卿交好。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悔之晚矣,她只好宽慰慕明月:“此事我们做的极机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至于孙如兰,她有把柄在你手里,料她也不敢说出去!只要你不主动说出来,你兄长不会知道的,顾还卿更不会知道。”
“但愿如此吧。”慕明月垂着眼帘,抿了抿娇艳欲滴的唇瓣:“也许有例外也说不定,毕竟这长的日子过去了,顾还卿她还生龙活虎的,谁拖死谁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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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如春的轩辕殿,列御火对姬十二道:“少主,你打算怎么做?”
姬十二一身紫色轻裘坐在桌案后,垂着好看的眉眼,纤长白皙的手指优雅轻动,正在专心致志的做一张易容面具,闻言,他头也不抬地反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列御火迟疑了一下,试着说道:“属下觉得,聂家肯定是保不住护国将军府的,皇上迟早得收回,而顾姑娘现今成了聂府的少夫人,不说她的身份不合适,至少这三年内她不会是自由身,以后的事……很难说。而这些年少主在聂家的修练也已经完成,想要的东西也差不多到手了,其实可以离开了,不如……我们回沧海宫吧。”
姬十二不置可否,长睫低覆,面如冠玉的脸上沉静如许,精致的五官唯美而安详,他用指尖细细的划过面具上的粗眉、狮鼻、阔嘴、横肉和几颗长了黑毛的痦子,寒星似的双眸划过一抹狡黠与调皮,嗓音淡淡地问:“你说,卿卿她要是知道聂浅歌长这副模样,她会不会吓死?”
“……”瞟着五官粗鲁蛮横如山贼匪类的面具,列御火无语良久,最后中肯地说道:“那聂浅歌一辈子也别想得到顾还卿的心。”
“为什么?”姬十二抿着线条优美的米分色唇瓣,不悦地道:“她有那么肤浅吗?看人只看一张皮?不注重品德和内心吗?可我那么丑的时候她也没有嫌弃啊。”
“那是她同情你,所以不忍心说实话。”列御火非常严肃地夸夸其谈:“相信我少主,女人是最肤浅的动物,顾还卿绝对绝对不会喜欢一个又呆又丑的男人!她曾对属下说过,颜值越高的人,看着赏心悦目,便是花瓶和草包她也忍得下去。”
“……颜值?”
列御火斟酌着解释:“就是指脸长的如何,愈漂亮的颜值越高,越丑的颜值越低。”
“受教了。”姬十二淡淡地斜睨着他,冷哼:“她倒是什么都肯跟你说,一点都不把你当外人。”
“嗯,她把属下当内人。”列御火诚实回答。
“累人是吧?”姬十二眉微挑,轻描淡写地道:“既然她把你当累人,那你不受点累也说过不去,我看这样吧,限你三天之内做出一百张面具供我挑选,否则两条路供你选,一是回沧海宫当你的护法,二是去寻找神出鬼没的鬼医。”
“……”三天内做一百张面具,这是人干的吗?列御火一脸悲愤莫名,什么叫祸从口出,他深深领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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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罩在一片阴霾中的护国将军府,顾还卿在德轩堂处理府中琐碎杂事,被聂九灵和聂浅歌拉扯着,她也走不脱,只好暂时留下来照顾这兄弟俩。既然决定帮这兄弟一把,势必要把握府中的财政大权,以免落入有心人手中,让这兄弟俩去喝西北风。
这些事以前都是孙如兰在管理,但她一向憎恶聂九灵,又对聂浅歌不冷不热,倘若继续让她行权,肯定不会善待那兄弟俩,所以顾还卿少不得要亲历亲为,让管家和帐房把账簿等物送来她过目。
算盘以前在珠算班学过,那时只是当作兴趣来学,没想到有一日会派上用场,麻烦的是要把账簿上的数字换成简单方便的阿拉伯数,账簿多,工程浩大,又不能使唤别人去做,只一会就看得她头晕眼花。
刚刚送走了慕听涛,慕听涛知道她留京,几次三番不死心的想劝她听从自己的安排,奈何顾还卿不为所动,最后慕听涛走了,但走时眉心紧皱,面沉如水,深遂的凤目中暗芒频闪。
慕听涛走后,她又回来继续查帐,一看帐本,顿时火冒三丈!――特么的,谁把她用阿拉伯数字记帐的帐本用墨汁涂的像鬼画符?这岂不是要重头来过?那她忙了一早上也等于白忙了?!
顾还卿美眸一瞪,扫着在一旁监视她跑路的聂九灵和他的同盟军:“说,谁干的?这儿只有你们两个,谁要是敢不承认,各打五十大板。”
聂九灵乖乖地举手:“卿卿,我没干。”
那就只有聂浅歌了,顾还卿对他怒目而视:“原因?”为什么划花她的帐本?
聂浅歌梗着脖子一扭头,给了她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后脑勺,样子气呼呼的。
“……”擦!跟她玩叛逆,搞个性?
顾还卿大怒,去挽袖子,呆子也有青春叛逆期吗?脑残的家伙,那她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省得他一天到晚跟她摆谱。
反正他不爱梳头,她干脆帮他替个光头好了。
正要动手,福婶在外面禀道:“顾姑娘,三皇子驾临。”
摔!
护国将军府都要倒了,这些人怎么走马灯似的来啊!刚要吼不见,姬非晚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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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某女去书房,远远瞅见侍卫在辛苦憋笑。
狐疑上前,里面传来奶声奶气的娃娃音:“知道自己错在哪么?”
“知道!”某人点头如捣臼:“父王不该把阿大做的错事记在你的头上。”
“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老把我和阿大搞混。当然了,我们是双胞胎,弄混也情有可原,但你是我们的父王呐,怎能分不出自己的孩子?”
“对不起。”某人内疚不已。
“那还罚我吗?”
“不罚了,要罚也是罚阿大。”
“嗯,这还差不多。”奶娃傲娇地说:“下次记住了,再不许把我和阿大弄混了。”
“记住了。”某人更加内疚了:“一定改!”
“……”某女顿时风中凌乱!里面那个明明是阿大啊!
☆、064动心其实就是那一刹那
“顾还卿,我有话跟你说。”姬非晚的声音略显不稳:“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也不愿再踏进我三皇子府,所以我来见你。”
自姬非晚决定选侧妃后,两人一直没有见面,其间无论姬非晚怎么请顾还卿过府一趟,顾还卿皆是推诿不去,而姬非晚腿脚不便,也不能主动来找她,故而两人就一直这么不尴不尬的僵着。
目前姬非晚的腿恢复的不错,听说聂灏出事,他首先想到的是顾还卿,再听说顾还卿成了聂府的少夫人,他瞬间懵了!――父皇不是说对顾还卿另有打算吗?那时为证实此事是否属实,在父皇来探望他时,他还专程问过原因,父皇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顾还卿为何还会和聂灏扯上关系?
“福婶,请三皇子去前面的水榭喝茶,我马上来。”既然找上门来了,不见是不可能的。
把一摞摞的账簿放进书桌的抽屉里,用黄铜锁把抽屉锁上,钥匙自己妥善放好,然后指着犟犟不认错的聂浅歌,对聂九灵道:“九灵你帮我看着他,回头我再收拾他。”
“遵命!他跑了你唯我是问。”小家伙仰着唇红齿白的小脸,目光亮亮地望着她,一脸求信任求表扬的可爱萌态。
真受不了这样聪明可爱的软萌小正太,顾还卿不禁勾唇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闷了就和阿牛出去玩会。”
“不闷,外边有什么好玩的。”聂九灵忽闪着小扇子似的长睫毛,奶声奶气地道:“我跟着你,你累了我就给你捶背,你渴了我给你端水。”
顾还卿要笑不笑的白了他一眼:“说的比唱的好听,你是怕我偷跑吧,小牢头。”
“哎呀卿卿,知道了你就不要说出来嘛,人家会害羞的……”聂九灵十分羞涩地低下头。
顾还卿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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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非晚今日着一袭月白绣金的锦衣,腰围一条非常华丽的金色龙纹腰带,发如墨染,肤白不逊白玉,墨眉斜斜入鬓,一双风流多情的眼睛顾盼有神,目光微转如缤纷妍丽的桃花,体态修长,瘦腰长腿,端地是雍容优雅,矜贵不凡。
似乎无论处在何地,他都能完美地诠释出翩翩贵公子的气质,令人瞩目。
“三殿下,不知你找我何事?”顾还卿敛衽垂眸,十分客气的对他施了一礼,态度回到东翁山遇险之前。
姬非晚怔怔地看着她如画的眉眼,目光竟不能收回,他们实则只有两个多月没见,却像隔了十年八载。以前顾还卿还是慕大小姐时,他也不常见,感觉上却没有这次来的深刻。
大概是心境变了吧,姬非晚微扯唇,不无自嘲。
以前他虽把那人放心里,时时刻刻想找她的麻烦,却是因为幼稚的恼恨情绪居多,因而关于她的事情巨细无遗他都爱打听清楚,为的是知己知彼,方便给她难堪。
而她似乎忘了他,压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承受着他给予的不公,一脸懵懂中带着窘迫与难过。
她愈这样,他愈生气,觉得她这人简直太可恨了!随随便便把人耍了,气得他几天几夜睡不着觉,她转头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于是他越发记恨她,发展到后来,凡是到了有公子小姐们齐聚的场合,他的目光会自然而然的找寻她,一旦见了她,他全身便处于备战状态,会想方设法的引起她的注意力,然后找她的碴。
而今姬非晚再想起来,觉得自己可笑的同时,又觉得那何尝不是一种纠缠方式――他纠缠她,出于自以为清楚实则不知名的原因,一纠缠就是这么多年。
总之,她牢牢的占据着他脑海,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让他记忆深刻,不能忘怀――是讨厌是憎恶或是报复,似乎都不重要,反正,他忘不了她……
情绪的转变大约是在顾还卿由凤凰变为麻雀的时候吧,觉得她那样一个骄傲的女子,只怕很难接受从天堂跌落地狱的巨大打击吧!
让他意外的是,她竟然承受下来,且一脸安之若素,神情从容自若。
不过那时她已嫁到聂家,与他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本就没关系,他掩住心里一丝莫名的遗憾与失落,不想再提起她。
后来觉得慕明月极美丽,他全心全意去追求慕明月,决定将她抛诸脑后。然而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听说聂灏不承认她,他心思一动,竟鬼使神差地跑去聂家找她的麻烦,理由充分极了――要为慕明月讨回公道。
再后来,事情便不受他控制了,不论是比箭还是东翁山遇险,都只能让他愈来愈快的沦陷在她的个人魅力中,无法自拔!
尤其是在东翁山那次,面对层出不穷源源不断的杀手,她轻松自如的应敌,同时在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时,她意态潇洒地用话语鼓励他,没有豪言壮语,却不停的激起他胸中的豪气,能顽强的在逆境中求生。
那时他便想:若能活着回去,他一定要娶她为妻!不是为报她大恩,仅仅是她这么好!这么优秀!值得比聂灏更好的男人来拥有她。
而他想拥有她所有的美好!不想让她成为别人的。
也许是早前就对她动了情,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不然他何必为了儿时那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对她耿耿于怀呢!也许,男女动心就是在那一刹那,没有原因,情不知所起。
总之,他心里装下了她,比之任何女子都来得重。
不能立他为正妃,他颇为遗憾,但他觉得那不影响他对她的感情――左右他会对她好,即便是他的正妃也不能越到她前头去。
可是,连这点希望都是奢望,父皇的圣旨打断了他所有的梦想。
但后面事情的发展又超出他的预料――她竟成了聂灏的妻!这让他妒忌恼恨的同时又生出无限的希望,谁都知道聂灏没救了,顾还卿只是他名誉上的妻子,与他并无实质关系,早晚是要脱离聂家嫁人的。
他又有了机会让还卿成为他的了!过程虽然会困难重重,但这次,他不想轻易放弃。
“还卿,之前种种我不想多说什么,我知道一切都是我对不住你!”
姬非晚看来是下了决心想把话说清楚,开门见山地道:“我来只是想跟你说,我当时要立你为侧妃也是身不由己,如果有可能,我也希望能立你为正妃,这绝不是为报你的救命之恩,只是因为我心里想这么做――我遵循我的心意行事。”
心意?
顾还卿沉默片刻,冷淡地道:“那殿下的心意转换的可真快,记得不久之前,殿下对我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莫非你立正妃的目的是找个女子刺你的眼?”
姬非晚颇有些不自在的咳了咳:“你也说转换,不顺眼就不能转换为顺眼吗?我后来觉得你非常顺眼了,这也不行吗?”再没有女子比她顺眼了。
顾还卿从善如流:“行,那是殿下自己的事,还卿无权干涉。”
姬非晚走近她,语声温柔地问:“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能跟我说说吗?”
跟他说?说得着吗。
这水榭在荷塘边,四面通透,闲杂人等皆被福婶谴走了,只有福婶在外面守着,但顾还卿却知道暗处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所以她避开姬非晚走到一旁,状似不经意的欣赏荷塘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