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外头传来褚翌撕布条的声音,她在里头想了想道:“我不去内城。要不我还跟着卫戌回西路军。”
褚翌撕布条的声音一停,不高兴的道:“西路军中有你相好啊?”
随安不知怎的一下子想起小陈,她扬声道:“西路军中没有,中路军这里倒是有一个!”
外头没了声音,随安还以为他气得走了,抱着换下来的衣裳出来,就见他脸上带着虚幻的笑意坐在那里傻乐。
随安反应过来,开始替小陈担忧,而且觉得自己先去内城,然后再从内城回西路军也不是不行,跟褚翌从前也不是没打过交道,迂回些做事,对双方都好。
再说,看见褚翌的傻样,她是觉得自己可能,大概是真的有点对不住他啦!
褚翌见她出来,才把脸上的傻笑收了收,不过两颊红晕犹在,手下是按着一摞已经撕的整整齐齐的布块。
随安的心一瞬间软成一洇水,汩汩的在身体里流动。
她坐了过去,决定同他好好讲话:“是要打仗了,所以才把我送走啊?”
软萌的声音,荡漾在褚翌耳边,这种感觉,比燕好得到的快乐又有不同,只觉得这种快乐更甜美,更浓稠。
他情不自禁的微微的笑,像整个人都陷入热恋的傻男,拉着她的手,声音温柔滴水:“我担心你,怕你受伤。再说我不想你喝避子汤,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次,没准儿你都有了……”
随安听他这样瞎掰,渐渐从迷障里头清醒过来,不过脸上还是带了笑:“我当然没有怀孕,再怎么也得等不打仗了,才能好好养孩子呀!而且,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能保护自己?”
褚翌自然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得罪她,听着就道:“那孩子来不来我们身边,能是你说了算的?再说,我们家兄弟几个出生的时候,还不是照旧有战火?”
随安蹙眉,不满意的同他讲傻话:“那我想孩子有爹娘一同陪着长大嘛?你要把孩子扔给我一个人养啊――”
她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喃喃道:“我说怎么说都觉得别扭,本末倒置了!没成亲,生孩子可不成!”
褚翌将她拢在怀里:“嗯,我知道你的心结,你放心,咱们自然是要成亲,然后好好在一处的!”
随安想起上京中养胎的林颂鸾,心里如噎在喉,但此刻温情脉脉,她也不想提起来将两个人好不容易的平静打乱,所以就忍着没有说。
谁知褚翌却主动说了起来:“林颂鸾多行不义,我想过了,纵然要死,也不能让她顶着褚家九夫人的名义,更不能葬在我们家祖坟里,等孩子生下来送走,我就写信让家里帮着跟她和离……”
褚翌说的有点急,其实是担心她想起褚秋水。
但说到林颂鸾,随安怎么可能不想父亲?
可她不愿意再在褚翌面前加深这种折磨,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就搂着他的脖子靠了过去。
她这种难得的软弱,让褚翌的心像泡在酒缸里,醉醺醺的,他忍不住抬着她的下巴,闭上眼轻轻的吻了上去。
后来,他索性就将她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两个人像交颈的鸳鸯,他的手伸到她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曾经受伤的地方,轻轻的吻她的唇,直到她的眼皮红了,又去亲她的眼睛,一点点的呢喃,把那心里的话低低的像她诉说……
她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像回想起自己所受的委屈的孩子,泪水一颗颗的从他的脖颈滚入他的衣襟,烫伤了他的心。
褚翌只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肩膀,低声的道:“以后都交给我,让我来。”前头的风雨我来替你遮,刀箭我来挡在你身前,你只需带着我的心,让我来好好爱你……
第二百五十章 尊重
褚翌抱着她亲了很久,哄了很久,大有天荒地老的样子。
不像从前,两个人即便在一起,也像互相练习捕猎的幼兽缠斗,这次他们就只是亲密的吻啄着对方,鼻尖碰着鼻尖,脸颊蹭着脸颊,或者轻轻的咬一下耳垂,或者含着她的唇用牙齿虚虚的咬……
起初是毫无情欲的,是亲密,而非亲热,可亲着亲着,就变了味道,或许,我们应该称之为发酵,就像东西放置的久了会发酵一样。
他的声音越来越重,手也钻到她的身前,舌头更是勾缠着她的口腔,不停的搅动吮吸,不仅如此,他还迫不及待的想让她与自己共舞,一同滑入这美妙的、快活的秘境当中。
当他的手渐渐往下,随安刹那清醒,身下略带了澎湃的热意提醒她,她“大姨娘”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呢……
她一顿,褚翌立即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虽然他很想,想的口干舌燥、心猿意马,却仍旧体贴的停了下来。
随安顿时有种被呵护的甜蜜。
她不想继续下去,反正最近这几天是不成了,就干脆跟他说点别的,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是不是想诱敌深入,然后来个瓮中捉鳖啊?”这摊子是不是搞得有点大?肃州军就是是鳖,那也是只厉害的鳖,会咬人的鳖。
褚翌闻言,脸上表情没变,但眼中却带了一丝笑意:“不用担心我。”
随安立即脸红了,忍不住啐道:“谁担心你啦!大言不惭的家伙。”
褚翌觉得自己赚了便宜,也不使劲招惹她,只做大男人状居高临下的交待:“你好好在内城等着我,过段日子我就去接你。”
随安不肯,同他商议:“你要是嫌我在这里碍事,那我还回去西路军中好了。”
“又胡说,”褚翌不满她曲解自己意思,伸手敲了她额头一下:“我是怕我照顾不周你……”
随安故意哼道:“那你怎么照顾我了,是给我洗衣服了,还是给我泡茶倒洗脚水了?”
褚翌听她说洗脚水,脑子不由的又思索那个画面,反正心思怎么也专注不到“正事”上。
随安见他不说话,就瞪他一眼,结果他突然道:“我晚上给你倒洗脚水。”
随安呆住,有点理解不了他跳跃的思维。
褚翌就站起来:“你不愿意走,那就留下,反正卫戌也过来了!”
他这么好说话,随安虽然面上没反应,但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看了一眼自己衣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道:“那我去见卫戌吧。”
卫戌正在跟卫甲几个切磋,其实也可以这么说――“单方面吊打”,卫甲哎呦哎呦的揉着肩膀哼唧:“这王八蛋下手可真不留情,就敢揍我,有本事打……哼哼……”
围观的人不时的响起一阵喝彩。
随安老远听见卫甲嘟囔,想起自己之前跟褚翌做的“好事”,连忙躲回帐子里头,也不知为何,反正她在卫戌面前,就觉得自己不会不好意思,可在卫甲卫乙面前,倒是不如在卫戌面前自在了。
卫戌揍完卫乙,有几个军中身手不错的人也上前讨教,等卫戌那边散了,随安才出来找他。
卫戌就问:“你没事吧?”
随安把两封信找出来,一边示意他看,一边说道:“对了,你有没有问问卫甲他们小陈在什么地方?还有李成亮,先前说挨了军棍,不知道伤势如何了。”
卫戌没回答,先看了信,看完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
随安摸了摸脑袋,皱着眉道:“你没看出来啊,这是一个人写的。”而且这个人的笔迹跟她爹很像,几乎一样!
卫戌道:“是一个人写的,那又怎样?”
随安摇了摇头:“我说不上来,总觉得不对劲,想去那边看看。”
卫戌低头思索了一阵,抬头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随安也发愁呢,心里总觉得有事,但见宋震云这样,如果是真有事,直接在信里写出来不行么,或者不方便说的话,那直接跟她说让她去一趟,这样她也心中有数啊,现在倒好,弄了两封不清不楚的信,她摸不着头脑不说,还不知道该不该去。万一去了,人家啥事都没有,她这脸可往哪儿搁啊?!
“算了,以后再说,就是去,也不能现在去啊,你我可是有军籍在册的!”随安道。
褚翌若是真准备弄场大仗,那么一定要胜,像卫戌等人,这就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这个时候要是她执意去周蓟,也太对不住卫戌了。
卫戌点头,跟她说起褚琮:“我来的时候,将军的意思,你还是回去,新安排的文书实在是……”
随安就傻笑,觉得自己被人需要,有用武之处。
卫戌看了她这样子,突然有点担心,从前,她给他的印象是精明能干,而接触的久了,他从发现,其实她十分简单,就像一株蓬草,无论是荒漠或者海边,无论是山涧或者田间,总能存活下来,而且茂盛的生长,让人看到旺盛而蓬勃向上的生命。
卫戌想到这里,就微微的浅笑,他的笑意很浅,像细雨落在地上,几乎没法使人注意。
他邀请随安:“一起去找卫甲问问,上次卫甲说要把小陈弄回西路军的,如果这样,我们可以一起走。”
结果小陈不在这边,他跟着李成亮去了王子瑜所在的后方。
听说那边弄得如火如荼,随安也想去看一看了。无论怎样,对百姓来说,努力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而她,能跟众人一起,为百姓尽一份力,使得百姓免于颠沛流离,这种感觉才能叫她觉得自傲而骄傲,觉得自己活得有价值。
当然,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没法使大家得到大同世界,可她一样不会气馁。如果说百姓是辛勤的工蚁,那么她也愿意做一只工蚁,去到他们中间,跟他们一起努力。她愿意用自己最平凡的力量,为了最不平凡的目标而努力。
她兴致勃勃,打算收拾点干粮跟着卫戌一起去找小陈。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中毒
卫戌却突然道:“你跟他说了吗?”
随安奇怪:“啊?哪个‘他’?”顺着卫戌的方向看向中军大帐,这才明白过来。
卫戌太自然,她却无端心虚了起来,眼神躲闪着:“那个,嗯,要不明天再走。”
卫戌是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不去看小陈,他也不会太担心,只是他愿意看着随安折腾,只要她不再陷于那种过往的伤痛。
结果褚翌一直不见人影,好在他已经交待下去,允许她自由出入军帐。
随安无聊,就翻看他之前叫她整理的那些书信,心想要是他晚上不回来,她就留句话,然后明天一早走,……早去早回,说不定能赶上褚翌跟肃州开战。
她心里嘀咕着,褚翌赶在晚饭前回来了。
晚饭竟然又有烧鸡,随安一边啃一边小声抗议:“就不能放到中午吃么?晚上吃太多会长胖的。”
褚翌就撩起眼皮打量她,她的嘴唇被鸡肉弄得油光闪闪,当然,这并非重点,重点是,褚翌糟心的发现自己竟然没觉得她这样丑或者是恶心……
甚至只要想到她一直在自己身边,能在夜晚让他搂在怀里,就觉得无论何事自己都能忍受……
虽然他有的是办法能叫她顺从自己的心意,但见她这样偶尔有些小任性,他也觉得可爱无比,便分外的不想再去约束她更多,当然,他是男人,不能叫她坐在自己头上,可除了头,还有肩膀,坐在自己肩膀上也不是不行。
褚翌想起小时候他坐在父亲的肩头,最初还担心父亲会摔了他,可后来就晓得父亲有多么稳当了,就是父亲自己倒了,也不会摔到他。
他觉得自己也可以长成父亲那样的男人,保护着自己的女人跟儿女。
想到这里,再看随安油乎乎的嘴,就抽了帕子替她擦。
随安见他这么温柔,看上去挺好说话的样子,连忙开口:“我想明天跟卫戌去新县看看。”新县就是王子瑜安顿肃州流民的地方。
褚翌一听,心里立即醋意横生了,不过他也知道就这么不同意,一定会让她反感,于是心思转了转,打算徐徐图之:“明天再说这个。”
随安闻言点了点头,把鸡爪子啃的点滴不剩,见褚翌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要起身收拾。
谁知褚翌不让:“放哪儿不用你动。”他自己起身,将东西胡乱收拾了,拿到外头,跟门口的人吩咐了几句。
随安就道:“我总得洗洗手吧?”
褚翌没理她,只道:“坐着不许动。”
随安看了看自己油乎乎的爪子:“不让我洗手,难不成要我用舌头舔干净啊?!”
褚翌听见她说用“舌头舔”顿时脑子里头又污了。
随安没等太久,一会儿他提着热水拿了铜盆走了过来,脸上一片红晕。
随安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我说洗脚就是说着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