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地叹息着将黄玉比目鱼贴在面颊,长公主渐渐放松下来,慢慢地躺回卧榻。
曾经黯淡的双目中,再度精光闪烁,
呢呢喃喃话语仿佛哀叹,仿佛抱怨,但更象某种召唤——带着不甘,带着期冀:“吾,与君兮齐速……”
“……齐速……”
“……高飞兮……安翔,乘清气兮……御阴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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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跨院 ——
挑开内室的珠帘,梁王主刘姱又向里查看一番,
等确认丈夫陈须真正睡熟了,才满意地退向外间。
侍从们都被遣出去了;卧室的外间只留了两架树枝灯和长案上一盏袖珍款的豹形小宫灯。
王主姱将宫灯的火苗挑大些,打开靠墙的书柜,取出文匣,开锁……
烙有梁王室徽记的素帛,特质墨水,专用印泥……一一罗列。
“王父敬上……”
王主姱提起笔,在素帛上快速写着今天发生的事:‘姑得讯,中宫诚无福矣!今……观其势,如燕巢于飞幕之上……’
写完,刘姱王主褪下中指和无名指上的两枚戒指,打开戒面,蘸上印泥,分别按在帛书的信头和信尾。
刚要把书信装入专用木匣,就等明天派人送往睢阳,王主姱向内室方向又望了望,眉间微微皱起;迟疑良久,重新打开帛书,又添了一句:
‘父亲当遣专使携重金入京,静观其变,便宜从事……则,吾父心之所愿……可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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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跨院 ——
隆虑侯的院子里,
奉了侯夫人栾氏命令来请男主人去吃晚饭的阉侍也被打了回票。
随着家仆离开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陈二公子拿着钥匙,打开书房最里面墙壁上的小门,举着灯走了进去。
门另一侧,
灯光照耀处,触目是片片寒光——数十成百把出鞘的利剑啊!
有战国的,
春秋的,
甚至有古商朝的青铜匕首;
越国的,
吴国的,
楚国的,
秦国的……青铜的,铁的,把把出鞘,全部以剑头深深地插在木地板上,随着陈二公子经过的脚步微微颤动。
岁月或许夺走了剑刃原有的雪亮,但不曾抹去鲜血和生命赋予的森冷酷寒。
隆虑侯拔起一柄,在手中掂掂,
环顾四周,唇边扯起抹自信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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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逐渐暗下来,
太阳沉到西边去了,只留下一剪昏黄的余光挂在天边。
远远的,隔着座座院墙和所所院落传来阉侍们尖细尖细的吆喝声。仆从们行动起来,给各长廊和院门还有檐下张起一架架纱灯。
斜阳,与灯影交织,
人语,与风声同行。
家令站在北院正门处的台阶上,遥望着长公主官邸——灯火辉煌、衣袂如云,人声络绎不绝……
不知怎的,平时最喜闻乐见的场景,竟让胖家令生出了嘘嘘之感。
“咝!”
胖家令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个激灵。
抱住臂膀,摇了摇脑袋,长公主家令神神叨叨安慰自己:“长乐未央,长乐未央……”
“长乐……未央!!”
==============================夏历八月十二日,晴,热(2013年9月16日,星期一)
☆、第124章 红色炸弹
装饰了一圈金乌飞云雕纹装饰的青铜镜刚被磨过,锃锃亮清清亮。
镜面中的影像虽因青铜固有的特性无可避免带有些许色泽偏差,却依然看得出明眸闪烁,容色姣姣,似玉似花。
“啊……啊啊……”
镜中花低垂了头,云般柔软的湖水色丝绸广袖遮去半边容颜,躲在后头,轻轻打了个哈欠。
正在给发鬟上点缀珠饰的卞女顿了一下,停住梳头的动作,转头去看环立在旁的宫女们。
“翁……主?”
端木女官从队列中站出来,凑近了,关切地问小贵女感觉怎么样?太发困的话,或者干脆向宣室殿那边说一声,今天早上就别去了;天子陛下如果知道翁主昨晚失眠了,必定不会责怪的。
“否,否啦……啊……啊啊……”
馆陶翁主阿娇情不自禁又打了个哈气,但还是执着地示意卞女继续弄头发,得抓紧时间;同时招手叫负责珠宝首饰的王女官:“阿王,玉带,白玉带……”
“白玉带?白……玉带?”王女官微怔,一脸的困惑。
不怪王女官犯糊涂,娇娇翁主的白玉质地的腰带有十多款,不同花样不同风格,单单讲‘白玉带’三个字,让她拿哪一条啊?
“哦……”
阿娇翁主也想到是自己没说清楚,急忙又补充了一句:“翼龙!翼龙……白玉带,阿大年前所赐!”
王女官这回弄清楚了,疾步跑进内室,不一会儿就捧了翼龙白玉腰带出来——二十块小孩巴掌大的极品白玉以用五色丝线编织的彩绳互相连结,每块白玉上都镂雕浮雕有一条呈各种姿态的翼龙。
等卞女一梳好头,系上玉腰带,阿娇推开递到面前的小圆镜就往外走……
端木女官一见,抓起米分盒,急忙忙追上去:“翁主,翁主,米分……”
怎么能不施米分呢?面见帝王,按法律规定是必须要化妆的;不涂脂不抹米分,算严重的君前失仪,搞不好要论罪滴哪!
明明听到端木女官的呼唤了,可阿娇翁主就是头也不回,直接跨过宫室门口高高的门槛,走得飞快。少年贵女一边走一边打哈欠,非常不耐烦地嘟哝——还施什么米分啊?也不看都什么时候啦?已经晚了。
眼看端木女官还想追出去,王女官连忙走上前,一把揪住死脑筋同仁的袖子,笑着劝阻:“端木阿姊……何其迂也?”
“嗯?阿王?”
端木女官回头,怔怔地——什么意思?她是在尽职守啊!
王女官笑得欢实,眼尾的笑纹都快被提前挤出来了;
与同样满面带笑忙着收拾梳头用具的卞女对视一眼,勉励忍俊提醒道:“有无米分妆……于吾家阿娇翁主,有……差异否?”
听到这里,端木女官想了想,也不禁乐了,捏着米分盒摇着头自嘲——可不是呢!
她们家阿娇翁主天生就的玉肌雪肤,不擦米分比人家擦半斤的效果还好,不化妆又怎么样?谁看得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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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宣室殿之前,馆陶翁主按惯例先跑了趟西厢。
生完孩子后,薄皇后并没有马上搬回未央宫椒房殿,而是依旧住在长信殿的西厢。御医们认为以中宫皇后的生育年龄应该比寻常产妇加倍休息,做个双月子,而且,这段时间以内越少挪动越好。于是薄皇后就顺理成章留下了。
才走进西厢,还在走廊上,一股股带着松木独特香气的热浪就扑了过来;阿娇情不自禁又打起了哈欠,一连三个。
进门,就见薄皇后正靠在大床上养神,听床头女史告诉说馆陶翁主来了,立刻招招手让侄女过去。
“阿娇呀,”问过两句窦太后的起居,薄皇后就一脸骄傲的引阿娇看她身边。
小公主盖着床织锦小被,躺在薄皇后的内侧,此时正睡得香;小脸红扑扑的,嫩嫩的小嘴时不时微微一张、一张、一张……
‘哈,小表妹嘴部动作……怎么那么象石公主表姐养的锦鲤?’
阿娇瞅着表妹小公主,越瞅越觉得可乐,终于一个绷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宁平,宁平……嘻!”
笑到一半,又觉得不妥,急忙刹车,有点抱歉地看看薄二母。
皇后舅母自然不晓得阿娇的调皮心思,只当做侄女是单纯喜欢女儿的表现,兴致勃勃地介绍宝贝女儿昨天吃了什么,睡了多久……
可说着说着,薄皇后的声音变慢了,变轻了——淡淡的忧色升上大汉皇后的眉间。
“二母?”
阿娇发现了,感觉奇怪,就问原因。
薄皇后犹豫着,许久才叹口气告诉阿娇侄女——她担心皇帝陛下不喜欢女儿呢!
“二母何出此言?”
于是娇娇翁主不懂了,话说她明明记得上次来东厢的时候皇帝舅舅也在,抱着小表妹笑眯眯的样子,看情形很喜欢啊!
“天子,天子……唉!”
薄皇后依然是满面的不自信表情——有个证据,皇帝迟迟没给女儿起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