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还真不容易呢!瞧着桩桩件件的。’
阿娇翁主的心有些软了,迈步,走到彻表兄身后:“锦鲤,乃石公主所赠。”
扯扯嘴角,胶东王突然探手,入水,五爪神功对准有着最靓丽外表的青金石色鲤鱼抓下去。
水花儿,四溅!
右手收回,是空的。大汉胶东王枉湿了半幅袖子,却无功而返。
刘彻犹不死心,又试两次——依旧失望。
湿漉漉的手搭在瓮沿上,大汉的胶东王转头,冲站在背后的表妹长叹一声,投以期待的目光——阿娇现在能理解我的处境了吧?
加税,是不要想的。
会被国中百姓骂死,也会被其他皇子还有京都贵门笑死,还会给父皇和公卿留下贪得无厌的恶劣印象。
既不能在外面没了面子,又不能在里面丢了里子。怎么办呢?
‘富商’是非常好的选择。反正他们都是肥羊,早晚会落入某个权贵手中——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自己动人,物尽其用充实腰包。
阿娇暂时沉默,良久,才问:“何人献策?”
不是她看不起刘彻表哥,但如此阴暗并深谙世事的主意,实在不象是一个自幼养在深宫,才刚刚独立生活的皇子会想到的。
“哦,献策之人,舅父田蚡。”刘彻又伸爪,去捞水里的鱼儿,将瓮中的水面搅得没一刻宁时。
“舅父?‘田’蚡?”阿娇翁主一愣——刘彻的舅舅怎么和王美人不是同一个姓?
刘彻倒是满不在乎地解答:“外祖母二嫁,与王氏生二男二女,入田家生二男。”
‘六个,真不少。’阿娇浅浅笑,摸摸怀里的胖兔子:“如此呀……”
敏锐地感觉到阿娇妹妹口气松缓了,刘彻顿时眉开眼笑,腆着脸要求等到皇家兄弟都会参加的船模比拼赛场上,表妹一定要明确站在他这一边。
‘得寸进尺!’阿娇横表哥一眼,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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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对面走过来一列宫人,为首的两个宫娥手中各捧着一把玉壶和一只食盒。
阿娇认得她们是伺候薄皇后的侍女,就叫住两人,随手打开食盒。扁扁的长方形漆盒一打开,顿时甜香四溢,引人垂涎;但等到细看,就能发现盒内的点心一点都没动。
“阿芮?何如?”娇娇翁主指着半块都没少的点心,问是怎么回事——这时辰正处在两次正餐的中间,按惯例薄皇后该进小食的。
芮宫女屈膝行个礼,向馆陶翁主禀告:昨天下午汤山皇庄送来新鲜的林檎果,又香又脆;皇后午睡起来后多吃了两个,就吃不下点心了。
‘原来如此啊!’才要放宫女们离去,胡亥突然不安分起来,胖乎乎的身子麻花似地扭个没停,圆鼻头一耸一耸,尽往香喷喷的点心方向凑——馋相毕露。
“胡亥,胡亥!”阿娇好笑地戳戳胖兔子的脑门,打食盒中挑两块素点心出来,掰开了喂兔子。
这时刘彻也晃荡过来:“美味?”也不知道问的是阿娇还是兔子。
湿漉漉的手横扫而过……
眨个眼,食盒中三分之一货色就易主了。
刘彻有滋有味地嚼着,抽空还跟娇娇表妹商量,问能不能借两个长信殿庖厨,好教教胶东王官邸的厨子。
阿娇莫名其妙地反问,各菜肴方子点心方子不早就被他抄去了吗?怎么还要?
胶东王很没形象地边吃边抱怨,他家那些厨师瓷笨瓷笨,完全不开窍,拿着同样的方子竟然就是做不出长信殿吃食的味道?!
‘是吗?’见刘彻吃完手里的,又去拿点心,阿娇忍不住打趣:“从兄,二母重身,所进多‘滋阴’‘补胎’之物……哈哈!从兄?”
这阶段皇后舅母情况特殊,饮食中大多掺杂各种滋阴补气的保胎药材。彻表兄一个男的,难为他对着专为孕妇准备的妇科型点心大吃特吃,这场景真是太可乐了。
伺立的宫女们听到这,也都窃窃地笑起来。
只有当事的胶东王仍旧脸不红,心不跳;咽下半口点心,张开嘴……
“从兄,无须多言,无须多言。”娇娇翁主赶忙阻止——这位表兄经常不按牌理出牌;她现在可没兴趣领教什么奇谈怪论。
胶东王哈哈一乐,也不管手指头上点心屑黏黏糊糊,又拿起块点心往嘴里塞,还口齿不清地和表妹抬杠:你今天才认识我啊?
‘也对,从小就喜欢多吃多占!为了好吃的,没少和刘胜表哥打架。’阿娇耸耸肩,手疾眼快给兔子多抢出一块。
明白此番进长乐宫的目的达到,刘彻心情愉快,胃口大开,没多久一食盒两层的点心就块见底了。
阿娇才懒的管表兄;觉得抱怀里喂食不方便,就将胡亥放到地上,又取块丝帕铺开了,把食物都放在手帕上,才准胖兔子动嘴。
忙于照顾宠物兔的娇娇翁主突然听到奇怪的动静:
“大……王?”
“大王,大王!”
“翁主?!”
……
‘这又怎么了?’馆陶翁主诧异地起身,回头,就见胶东王表兄眼睛鼓起,两只手抓着自己的喉咙,脸涨到通通红……
阿娇一见大惊,急忙问:“从兄,从兄,何如?”
刘彻张着嘴,想说话,可也怎么也说不出。
发出一长串听不出任何意思的不连贯音节后,胶东王的脸皮由红转白;到后来,更是‘哇’地一声吐出口淤血,仰头就倒了下去。
“从兄?!”
阿娇吓坏了,一边死命托住刘彻的头,不让后脑勺碰到石头地面,一边急急叫喊:“来人,来人……太医!”
宫女们乱纷纷向廊外向主殿跑去:“太医!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真不知道单元房子有什么好?
借银行一两百万,半辈子白辛苦,只为一套单元房子。
自己小心使用有什么用?
本人注意维护有什么用?
这蜂巢一样的住处,
楼上,楼下,
左邻,右舍,
到处都是不确定因素。
任何一方出点漏子,就能影响到!
(楼上水管子漏了,墙面湿透的某人抓狂中……)
☆、第103章 石公主
头大,脖子正,该胖的胖,该瘦的——丰减适度;
嘴型标准,牙齿雪白;
毛发浓密,油光可鉴;
肢体灵活,行动敏捷,反应极为迅速;
一对圆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滴溜溜转动……
摸两把,肉肉软软的手感,显示肌肉发达,营养状况再好不过。
——几个御医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最后给出会诊结论: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只健健康康的兔子,营养充分,身强体壮,没任何问题。
终于洗脱了嫌疑,胡亥兔刚刚摆脱钳制,就一跃蹦下‘检查台’,故意忽略掉鲁女官伸出的双臂,连滚打爬扑进女主人怀里,
两只前爪紧紧搭住阿娇曲裾的前襟,脑门贴在小主人胸口使劲蹭,胖胖兔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被一群老男人浑身上下乱乱摸,很难受很难受哇!
“胡亥,胡亥……”阿娇抱紧自己的宠物兔,轻轻拍细细抚慰,好不心疼,奈何御医们奉了皇帝舅舅的命令,她总不能拦着吧。
看出母亲馆陶长公主听完太医的汇报后也有松口气的迹象,娇娇翁主不禁会心一笑——还好,胡亥没事。
胡亥没事,代表那盒点心没事;
而食物没事,就证明长信殿的厨房系统还是可靠的。
阿娇又看了看一脸高深的皇帝舅舅还有看上去与平常一般无二和皇太后祖母,暗暗地庆幸:‘谢天谢地,总算……事态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
如果作为宫廷安全的最关键因素——饮食——出了问题,就意味着长乐宫被成功□了钉子,不再是铁板一块。
那么,即使再不愿意,窦皇太后都必须发动内部大清洗。
高座上,天子拉长了语调,沉沉地问太医:“如此……胶东……王?”
是啊,既然事实证明食物没问题,那刘彻到底怎么中毒的?
特别是负责查问宫人的内官已经汇报过,胶东王刘彻打从踏进长乐宫就只碰过食盒中的点心,其它,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毒物,总有来路吧?
御医们共分成两队,人数少的研究兔子,大部分则去照顾胶东王了。兔子队已成功完成任务,现在就看藩王队的表现了。
“上……恕卑臣无能……”负责刘彻那边的为首太医苦着脸站出来。食盒,托盘,乃至侍女的十指、指环甚至镯子都检查过,可几个太医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毒物是从哪儿来的。
天子:“嗯……嗯?”
皇帝和窦太后的脸色都不好看,太医的腿都快站不稳了;
御医抖抖索索辩解一番‘天生万物,适宜则无害,违逆则有毒’的空泛理论;随后,赶在天子与皇太后正式发作前急急拐个弯,将话题引向胶东王的治疗。
据御医说,虽不清楚中毒的途径,但至少有一点能肯定:这不是烈性毒药。
毒物药性发作得比较慢,毒性也不剧烈。加上胶东王纪轻,底子厚,体质强壮;因此,在经‘催吐’并被灌下两大碗泻药后,刘彻的中毒症状已大大缓解——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催吐?还有……泻药?彻表兄好可怜……’阿娇抿抿嘴,抱了宠物起身,从后面绕行到主座后依着窦皇太后坐下。两只小拳头不轻不重地敲在祖母腿上。
窦太后抬手,摸索着抚抚阿娇的鬓发和面颊,慈和地笑笑;将孙女揽到怀里,然后对右侧的天子说道:“阿启呀,宫闱内外……尽查之。”
长乐宫是属于皇太后的宫城。即便是当朝天子,也不能随意插手东宫事务。现在看窦皇太后松了口,天子欣然回复道:“如是,母亲。”
停一停,大汉皇太后又斟酌着补充,薄皇后住的西厢就先缓一缓吧,甚至连消息都别让透进去——孕妇敏感,容易受惊吓,薄后又是那种多思多虑的性子——就从东厢和寝宫查起吧。
天子颔首不已,命御医和中官结伴,把整座殿宇里里外外都认真梳理一遍——任何可疑现象都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