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姐姐来了两,做弟弟的即便是出于礼貌,也得问问缺席的那个。
“缑邑呀……”阳信公主顺风顺水地将皮球踢给二公主:“……南宫……南宫!”
还沉浸在‘战胜’异母妹妹欢乐中的南宫公主直到被姐姐连唤几声了,才听到警醒,然后是背书似的答道: “缑邑?阿姊,弟君,缑邑偶感不适……”
“偶感不适??偶…感…不适……”刘彻挑挑眉,砸吧砸吧这遣词造句——熟到不能再熟——而且,据从小积累的经验,话里话外的含义极为丰富。
扭头看看大姐,胶东王突然发问:“长姊,汝移居‘玉堂殿’耶?”
阳信大公主听了,笑眯眯点点头。
“嘶……”刘彻一呲牙——‘玉堂殿’是姨母王儿姁的居所,掖庭中最富丽的殿宇之一。王夫人携三个儿子刘越、刘寄、和刘乘同住。
目光在阳信姐姐身上若有所思地转啊转,少年亲王唇边荡漾出悠悠的笑,悠悠的笑;意味深长。
王美人的大公主看到了,当做没看到,平静如故。
想到什么,少年亲王猛转头,狠狠盯住南宫姐姐:“次姊?!”
像是知道弟弟会问什么,南宫公主急急举起双手,摆个不止:“无干我事……无干我事!”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个南宫……’
哀叹着妹妹的不争气,阳信公主连连摇头——如此反映,就是真无关,也变假无关了。
“咳,咳!阿彻……”大公主假咳两声,替妹妹南宫解围:“阿彻,实不干南宫事。至于……缑邑,断无大碍。”
不等亲王弟弟回应,阳信公主英明果断地开启新话题:这段时间以来,刘婓是不是经常跑来找他?
‘当然没……大碍。不过,七零八碎的苦头肯定少吃不了。’刘彻轻轻哼一声,别过脸,眺望长窗外的风景——那片远远近近、淡淡浓浓的绿,盛夏的绿。
“弟君?”阳信公主看样子很紧张异母姐妹的动向,追问不已:“阿彻?”
南宫公主也凑过来,帮着姐姐逼供:“阿彻……阿彻?!”
良久,大汉骄傲的少年藩王转回头来,扯扯嘴角,灿灿烂烂地笑道:“阿姊呀阿姊!阿姊……不亏居长,深谙‘孝’‘悌’之道也!”
‘这……是赞美吗?’南宫公主愣愣地看向姐姐,有点摸不着头脑。
王长姁的大公主对妹妹肯定地笑笑,再接再厉向胶东王弟弟问:德邑公主是不是常常来找他?他有没有答应刘婓什么?
‘算了!阿母心情差,总要有个出气筒。’微微垂首,刘彻耸耸肩:‘大姐找借口躲了,南宫强悍无畏,除了缑邑还能找谁?’
‘算起来,自己还是第一个抽身的呢……’
一抬头,胶东王很爽快地给出答案:“然!德邑频烦至……”
见阳信姐姐听罢立刻蹙起眉头,
刘彻浓眉一扬,又补充了一句:‘不单单是刘婓,这段时间,还有好几位异母姊妹也多来找他,比如刘嫏刘嬛,比如石公主……’
王美人家大公主的眉头,越拧越紧,从来舒缓的口气都有些急了:“阿彻,汝有否许诺?”
刘彻瞧着两个姐姐,表情全是空白。
“弟君?哎呀,阿彻!”南宫公主最沉不住气,将弟弟的拖延想当然理解为已入陷阱,不由得又是气又是急,来来回回地抱怨——怎么可以答应她们呢?虽然自己许人了,但大姐和三妹还没着落呢!能在姑姑那儿说上话,总要先尽着自己人,对吧?!
阳信公主倒是没开口,只用一双细长细长的眼睛探究地望着弟弟,好似在问:‘你……真的答应她们啦?真的?’
胶东王刘彻的视线与姐姐的穿插着,碰撞着……
‘搬去玉堂殿,掏心掏肺照顾怀孕的从母,费心卖力照料淘气的表兄弟。为什么?’一起长大的同胞手足间,有时真不需要言语:‘为的,不就是这个吗?怎么,有姨母给撑腰,还嫌不够??虽然大郑小郑比你美,德邑比你美得多,但放心!凭王夫人的盛宠,你不会被错嫁的!’
阳信的眼神,含蓄而执着;
南宫公主还在那里,义愤填膺地喋喋不休,
……
浓眉大眼的皇家少年,忽然感到腻了,烦了!
‘真是躲到哪儿都不得清净……女人!’嘟哝着咒骂两句,大汉胶东王斩钉截铁地问:“武陵太子,南皮太子,平阳太子,建陵侯长孙……”
“咦?何?”被打断的南宫公主搞不清楚状况,听得一头雾水。
机敏的阳信大公主瞬间明了,开心地笑:
伸出一根手指,曰:“一则,曲逆侯;”
伸出两根手指,再曰:“二则,平阳太子;”
伸出中指、无名指和尾指……
“曲逆侯?鳏夫,有女,丧期未尽而求娶……”刘彻皱皱眉,匪夷所思地瞅着大姐——这种无情寡义的男人,竟然放在首选?
阳信公主坦然以对,有条不紊地叙述理由:
伸出一根手指,曰:“一则,万户之封,在位之侯;”
伸出两根手指,再曰:“二则,上无亲长;”
伸出中指、无名指和尾指……
‘懂了懂了!过门就是当家做主的侯夫人,有钱有权……’摇摇手,刘彻从席上爬起来,抖抖宽袖袍摆,举步就往外走。
“弟君,何往?”大公主一愣,急忙忙跟着站起来,高声问——话说,他们的谈话还没结束呢!
刘彻大踏步前行:“长、信、宫!”
‘哦,原来是去找阿娇啊!’此回答让阳信大公主相当满意,施施然重回坐席。
等刘彻跨过门槛了,南宫公主才迟钝地想起弟弟没戴冠,而王冠还在自己怀里呢。
‘哎呀呀,衣冠不整,算失礼啊!’王美人的二公主惊跳而起,捧王冠追着弟弟大喊:“弟君,弟君,冠,冠!”
胶东王刘彻不理,头都懒得回;脚下健步如飞……
——难道没了那件花里胡哨的金器,就不是大汉皇子?不是胶东国的君王了??——
——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忘了提
天涯的国关板基本是男生的天下。
也就是说,把‘汉武帝的陈阿娇皇后’和‘虚构文学人物林黛玉’想一块儿的,是男人。
到现在,依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联系。
只能惊叹╭(╯3╰)╮男人女人思维的不同!
☆、第35章 试探
流光异彩的琉璃杯盏内,
琥珀色的液体丝滑绵稠,丝丝缕缕的热气漂浮,醇醇厚厚。
刘彻举起杯,一口一口地品着。
温温的,淡淡的,略带些苦,谈不上多可口;
但越到后,越有种悠悠长长的甘,缠缠绵绵萦绕在齿腔间,是由里到外的熨帖。
‘嗯,有甘草,也不知放了多少珍药。长信宫的御医,一年到头尽忙这些了……’
放下琉璃杯,胶东王开心地长长舒口气,颇有点感慨地后悔:以往来祖母这儿时不晓得深浅,由于苦味竟错过那么久——早该猜到的,姑姑为表妹特制的饮品必有不凡之处。
吃饱喝足的胶东王,精神又恢复到高涨的状态,兴致勃勃……对面,坐着窦绾与阿娇。
窦贵女今天穿件浅绿的窄袖襦,下系条掐银丝的白绸裙子;
青玉簪,碧玉镯,绿玉墨丝绦腰带——端的是月貌花容,艳色骄人。
娇娇翁主坐在窦表姐后面一些的位置,斜依在朱漆的雕栏上。
云白的绢纱广袖衣,玫瑰红的六幅长裙。万千乌檀秀发沿着肩顺服地滑下,与微垂的眸、还有如雪如玉的肤颊共成一页侧影——强烈的对比,却莫名的和谐,妙不可言。
勤快的章武侯孙女忙着针线活,时做时停,不断将手中绣到一半的帕子拿给表妹看,询问阿娇的意见:
‘这片叶子用黄绿好?还是嫩绿好?’
‘花萼要不要用深色线钩个边?’
‘花瓣的填色,直针绣还是回旋针绣?’
……
馆陶翁主或摇头或点头,左手慢抚胖胡亥的颈背,悠悠闲闲做着选择题,意态娇慵。
‘赏……心啊!’
‘悦……目哇!’
刘彻两只眼睛滴溜溜来回转,忙了个不亦乐乎——立觉之前因烈日下长距离步行带来的最后一份暑气,此时消散无踪。
‘阿绾和阿娇……’欣赏着,欣赏着,刘彻心头猛一震:“……为什么不吵架?”
‘咦?她们……好像没吵过架也?!可窦表姐那么漂亮,阿娇的心里就不存芥蒂?’刘彻被自己的发现惊到了。
在大汉胶东王的记忆和印象中,女人与比自己漂亮的女人间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即使没明争,也一定有暗斗——无论是父皇的后宫嫔御,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莫不如此。
刘彻还愣神。窦表姐先和表妹低语两句,再对皇子表弟点头致意,起身顺着过道和楼梯下去了。
人都走开了,刘彻才酒醒似的悟过来,指着小径上渐渐远去的背影问表妹:“阿娇,从姊何往?”
阿娇抱抱兔子,一脸古怪地看向胶东王表兄:‘你、你……明知故问吧?’
刘彻马上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蠢的问题,挠挠头,干干笑。
窦贵女当然是去更衣了——更衣,就是上厕所。
刘彻起来,走到方才窦表姐的座位,坐下,眼睛骨碌碌一转
作者有话要说:半章
☆、第36章 庚寅求陇望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