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下,阿娇想不通了。不是讲了为出降的事吗?怎么才转眼,又不乐意了?
石公主僵了许久,才幽幽地说道:“不嫁,吾不愿出嫁。”
阿娇翁主愣在那里,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吾不嫁,”石公主扭着衣袖口,翻来覆去就是一个意思――不嫁,不离开母亲,不离开掖庭,不离开未央宫。
但这怎么可能?
大汉――乃至华夏――历史,从没有不嫁的帝王女!
“从……姊……”馆陶翁主望着石美人的女儿,很是担心,不知道表姐遭到什么刺激了才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
织锦镶毛峰的袍袖,快给石公主自己揪烂了。石美人的女儿绕着盛鲤鱼的瓮一圈圈地走,口中喃喃个不停:
她不想出嫁,嫁个那些既不熟悉也不喜欢的侯门太子;
她不愿意离开未央宫,母亲石美人只生了她一个,她离宫嫁人了,母亲该多寂寞;
嫁人有什么好?莫名其妙多了一大帮子公公婆婆,妯娌姑子,夫族亲属,乱七八糟的,无聊又没意义。
……
‘好耳熟的话,貌似……我也说过?’阿娇有点心虚地看着石公主表姐,悄悄往后退半步。
为什么一定要嫁人??!
她是公主耶!一不愁吃,二不愁穿,三不缺人伺候,何必给自己添一大堆麻烦?!
念叨着念叨着,石公主猛地抓住阿娇的胳膊,追着逼着要认同――她听说,阿娇妹妹也有相似的看法,也不想嫁人,对吧对吧?对吧?!!
阿娇翁主巨汗:‘不会是平度表姐漏出去的吧?那个大嘴巴。’
原本想直接拒绝的,可不经意间扫过公主表姐包含幽怨和哀愁的双眸,阿娇突然想起什么,迟疑来迟疑去――心软了。
阿娇翁主很坦白:
终身不嫁呢!是想也不用想的,也不可能做到。
但缓期实行,推迟推迟结婚婚期,倒可以想想办法。
石公主表姐既然当下没成家的心思,就先等两年再说。反正皇帝舅舅的女儿这么多,将石公主的名字在婚姻排序上往后推推,也无伤大雅。
虽然不完美,但也算小有所成。石公主问能延缓上几年?
‘石公主的虚岁……有十四了吧!’馆陶翁主思量思量,伸出食指和中指:“两载。”
“否!”石公主不同意:“五载。”
‘五年?到时候年近二十,就成大汉朝破纪录的老公主啦!’阿娇翁主一个劲摇头,又添了一年,三根手指头:“三载。”
“如此……”石公主也退了一小步:“四载。”
到这步,阿娇翁主再也不肯让了,仍旧是中指、小指和无名指:“三载!”这是最后底线,不乐意,尽管带着锦鲤鱼另请高明。
石公主抿抿嘴唇,狠狠颔首,出掌:“三载,成约!”
阿娇:“成约!”
‘啪!’
――击掌,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大台风登陆上海!
狂风
暴雨
林荫道两旁,梧桐树看上去快被风刀腰斩了
顶风冒雨跑出家门,进网吧发文
东部沿海的筒子们尽量少出门,呆在家里,注意安全啊!
☆、第102章 惊变
送走石公主,阿娇急急匆匆准备赶去宣室殿。
临走前,长乐宫的宦官问馆陶翁主陶瓮怎么办?是不是送到薄皇后那儿?要不要将新得的鱼儿舀出,直接与西厢原有的鲤鱼合瓮?
娇娇翁主一双明眸在新颖美观的浅色陶瓮上徘徊徘徊,立刻有了主意――两种做法都不合适;还是等她从未央宫回来再说。
“噢,寺人……”手掌贴一贴鲤鱼瓮的外壁,馆陶翁主又想起什么,皱着眉头下令:“此瓮……置之于东厢之内廊。”
长信宫连接东厢西厢的内廊是全封闭的,只留上方一溜儿排窗透光。长廊隔十多步就设一只火盆供暖。鱼瓮先在其中放一段时间,先适应适应室内的温度;也免得骤冷骤热,鱼儿吃不消――锦鲤是美丽而脆弱的生灵,超级难养,不能不小心些。
“唯唯。”宦官躬身,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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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回家的时辰。
厢式的六人步辇停到殿门口。
窗栓一响,
窗棂动,
厚厚的织锦帘掀起……阿娇从车窗向外望了望。
随行的端木女官走近前来,劝娇娇翁主先别忙着下辇:“翁主,天寒……”
还没等馆陶翁主回应,一只胖胖的脑袋突然从少年贵女腋下探出,扒在裹了厚绸的步辇窗台上,黑眼转转,长耳朵摇摇。
“胡亥!”阿娇翁主发出一声惊叫,继而绽出朵无奈的笑,冲窗外的端木女官随意地挥挥手。
端木女官会意,指挥众人拆掉步辇的前后横栏,打开机关,然后将整个轿厢连同里面的贵女还有宠物兔一齐扛起,抬进二门。
连人带厢进到第二道殿门后的穿堂,宦官们退下,馆陶翁主这才在女官宫女们的服侍下出了轿厢。
将胖兔子交给鲁女官抱着,馆陶翁主无意中回眸,一眼瞥见侍从群中有些陌生面孔。些人面部无须,行动阴柔,也内侍打扮,可服饰细节却与汉皇宫中的略有区别。
‘奇怪,这些人……打哪儿来的?’见周太医的孙子从偏殿后转出来,阿娇停步,招手:“周瑞,周瑞!”
小周御医听到,颠颠地赶过来,深深行礼:“翁主,叫小臣……不知有何吩咐?”
阿娇指指那几个面生的,问小周太医知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跟着谁来的?
“哦,阙门太后之侍者也。”见馆陶翁主若有所思,年轻御医赶忙进一步解释:“楚王太后阙门氏入宫,拜谒皇太后。”
‘原来是彭城楚王宫的内侍。’阿娇恍然大悟,随即突然想到:“咦?阙门从母入京耶?”
小周连连点头。
娇娇翁主顿感惊诧。
楚国的王都彭城与帝都长安之间关山阻隔,路途遥远。这个时月抵京,楚王太后得何日启程才做到?弄不好刚过完年就出发了――说不准,连节都没能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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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侍女们帮着褪去最外面的裘皮大氅和长绒锦深衣,换上室内穿的燕居轻便曲裾,娇娇翁主稍事梳洗整理,走进祖母日常起居的长信殿东厢。
“大母,大母!”如一只投巢的乳燕,阿娇飞进窦太后怀里,靠在老祖母胸口蹭啊蹭。
那股子亲昵劲儿啊,好象娇娇翁主离开了不是两个时辰,而是足足‘二十’年。
窦皇太后也有趣,搂着孙女这通嘘寒问暖,从吃的喝的一路问到文具玩具,仿佛宝贝阿娇才去的不是大汉帝国的中枢宣室殿,而是人迹罕至、要什么没什么的西域沙漠。
阙门氏不以为意,笑眯眯旁观。
亲昵许久,皇太后总算想起了殿宇中另一位,拍拍阿娇的后背,笑呵呵骂小孙女没规矩――有远客到访,还不去问好?
“唯唯,大母,”
娇娇翁主听话地起身,冲坐在祖母左手边的楚国王太后深施一礼:“王太后……”
“吾儿,免礼,免礼!”礼只行到一半,馆陶翁主给扶住,转眼间已被楚王太后拽到怀里,又是搓又是揉。
楚王太后姓阙门,母亲是窦太后的堂姐;所以,论起来算馆陶长公主的第二代表姐妹。当初还在京中居住的时候,阙门氏就是长乐宫的常客,与阿娇这个表侄女自然是熟惯的。
这位王太后打从随丈夫刘礼赴楚国继位就没回过京都。时隔数载重逢,阙门氏似乎是要将这些年积压的生疏感一次性弥合过来,问长问短,倍加亲热,好话说得连窦皇太后都不好意思听了。
“蔓奴,蔓奴,莫夸矣!”窦太后叫着楚王太后的乳名,含笑数落。
楚王太后却公然抗旨,犹自赞个不停,说着说着眼圈突然红了:“从母,蔓奴身居彭城,每念及阿娇受惊无语,皆忧心如焚。”
“数月前,知吾阿娇复言如初,蔓奴内心之惊喜,不能言表。”讲到后来,楚王太后都开始拜天:“万幸,万幸……祖宗保佑啊!”
阿娇乖乖巧巧地正坐,一声不吭。
窦太后十分平静,时不时点个头。
扯着侄女的手,看了又看夸了又夸,突然想起什么,楚王太后大声叫贴身侍女把东西拿上来。
“唯,太后。”跟王太后进皇宫的楚国宫人抬过个如普通箱子般大小的朱漆盒。六边形,朱漆地,彩绘烫金,足足有一尺半高。
打开饕餮环扣上的铜锁,众人才发现这是个大套盒,里面包含各种形状太小的漆盒,足有十多个。
楚国宫女小心地将一只只内盒取出,打开,呈放到窦太后驾前。每开一盒,就报出其内盛放饰物的名称和材质:
“黄玉地升鸾佩一,应龙佩一,琥二。”
“桃红玉镯,成双。”
“镶杂宝金簪,三副。”
“黄玉地祥云同心环,一。”
“翡玉地蛟龙簪,二。”
“周唐国黄金龙环,六;茜红珠项饰,二。”
“西域红玉髓约指,二。”
……听了几样,窦太后就打断了宫女的唱名,询问道:“蔓奴,汝此……何意?”
阿娇同样疑惑地看着这位表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