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放必须承认,此时此刻,她有点怀疑眼前的一切,是自己缺觉加感冒初愈而产生的幻觉。
手上拿着april新一季的服装宣传广告册,设计精美,纸质也很高端,拿在手上很有分量,扑面而来的书面油墨清香也不同以往,看得出是特种墨水。
如果不是广告的衣服,都和周放厂里正在赶工的衣服一模一样的话,周放真的觉得宋凛公司的广告册制作得很值得借鉴。
这一季新款的设计师此刻正站在周放面前,低垂着头,捏着手指,整个人看上去很麻木,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周放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和他说什么。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周放问。
“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我没想到他会骗我。”年轻的设计师抬起头看着周放,脸上终于有了一些人类的表情。
他眼中充满着不甘心:“你不带我去上节目,却催我提前交设计。我没有灵感,才会……我怎么知道他会把april的新一季作品卖给我?难道他不知道这有多严重吗?这分明是要害我!”
面对设计师毫无悔意的辩解,周放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我不带你去上节目的理由还不明显吗?”周放语速越来越慢,声音也越来越冷:“新品交了那么多作品上来,我选了你,是给你的机会。”
“周总……这事肯定是april的人害我的?买设计的多了,怎么会正好我就……”
“啪――”
周放一本宣传册直接摔到了设计师脸上。
“你侮辱了设计师三个字。”周放怒极反笑,最后只冷冷对他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这是周放第一次认真观察自家门口的一切。
黑白色调的几何拼图地砖铺陈的廊道,欧式雕花铁艺壁灯,头顶是与灯光交相辉映的金色镜面。高档精装小区,一层楼只有这样的两套大户型。以那样的价格拿下来,确实是周放赚了没错。正因为此,周放才有些忘了自己是谁。
凌晨两点,周放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一直守在走廊里,直到住在对面的人回家。
满身酒气,眼神却始终清醒,是他一贯的样子。
他手上捏着钥匙,看到周放的那一刻稍微愣了一下,随即转了方向走到她身边。
那双让人眷恋的大手,自然而然地贴在了周放的额头上。眉头皱了皱:“怎么在发烧?”
周放用手上的宣传册挡开了宋凛的触碰。等了一整晚,她觉得此刻整个人已经有些晕晕乎乎,可怒意还是支配着她的大脑。
她举起手里的宣传册,咄咄质问宋凛:“这是你干的,对吗?”
宋凛看了一眼周放手里的东西,眼睛眯了眯。
“我没这么闲。”
“你敢说你是完全清白的吗?”
面对周放的质问,宋凛陷入沉默,这更让周放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公司毁掉了,你收购过去,又能有什么用?”
“你的设计师走上歪路,不是我逼的,对吗?”他的表情是那样坦然,仿佛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你明知他走上歪路,放之任之,最后借此打压我的公司。”周放冷笑两声:“宋凛,你真的有够卑鄙的。”
不论周放用多么激烈的字眼形容他,他的表情始终古井无波。宋凛的眼眸那样深沉,周放从里面什么都看不出,她永远都猜不透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宋凛顿了顿,声音始终低沉而冷静:“只要想要的,就要得到手。”
“姓宋的,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周放。”
他叫她名字的时候,语气中有着一种奇异的缠绵感,让周放一次又一次的沉沦,直到万劫不复。周放往后退了两步,就听见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生意场上,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更没有夫妻。感情用事的人,不会成功。”
周放听完他的“谆谆教诲”,忍不住冷笑。
周放一下一下狠狠撕掉了宋凛公司的宣传册,最后将那些如蝴蝶如飞蛾的碎片狠狠甩在宋凛脸上。
“宋凛,我们没完。”
周放胸口不断上下起伏,憋回了一腔脏话,转身离开。
还没走出两步,手腕已经被身后的人紧紧攫住,挣脱了两下,却被他借力拉了回去。
宋凛的手死死捧住周放的脸庞,不等周放反应,霸道到不容拒绝的吻已经落在了周放的嘴唇上。
他的嘴唇冰凉,吻上来的力道极大,口腔里的酒气度到周放嘴中,让她的眩晕感更甚。
他的舌头在她的世界里翻卷出惊涛骇浪,她被他推到墙上,全身虚软。
周放死死抓住了他短短的头发,尖利的指甲刮在他的头皮上,那一定痛极了,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两个人仿佛并不是在亲吻,而像是在角斗。周放用力咬住了宋凛的舌头,他吃痛才被迫放开她。
周放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瞪着他,而他,随手抹掉了嘴角的血迹,自始至终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是势在必得的嗜血目光。
“我宋凛不喜欢被拒绝,不管是生意,还是女人。”
小剧场:
周放:我这被陷害的几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小图:小说就是这样的,不然怎么让你走上人生巅峰?
周放:可是这特么也太过分了吧!好不了两秒就要去战极品了!
小图: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病无痛无灾无难随随便便宠完一生的,是童养媳的故事谢谢!
宋凛:我觉得这故事不错。
小图:现在写都写了,怎么把你们俩都变小,回去童养媳?
宋凛: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给我换一个年轻可爱听话懂事的童养媳。
小图:……
【系统提示】周放拒绝再和宋凛逼逼,直接向他丢了一把沙子。
第18章
不知道宋凛是否也有气急败坏,周放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他始终维持着应有的风度,转身去开门的时候,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显得十分冷静。
也许是走廊的灯太过刺眼,周放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转圈,越转越晕,耳朵也越烧越热。虽然视物已经有些模糊,但她一直在强撑着。她一直这么倔,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直到听到宋凛关门的声音,她一直靠着墙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一寸一寸地滑了下去……
周放觉得这一次发烧来得格外凶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病过。
上一次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脆弱是什么时候?2009年?
那时候周放还在读大三下学期,时间渐渐多了起来,课程终于不再像前两年那么紧张。只是大家依然不敢松懈,因为马上到来的大四才是大boss,大四实习、毕业论文,这是本科课程的重头戏。有的要继续深造的,还得准备考研,要留学的也纷纷开始准备托福雅思gre。
和同寝室其他的姑娘比,周放的整个大学都在谈恋爱。学校规定学位证要和四级证挂钩,周放考了两次才考过。平时的大部分考试都靠霍辰东考前给她突击,那些作业、论文也都是周放撒撒娇,霍辰东就给她写了。这种学习态度还没挂过科,这让周放还挺得意的。
周放必须承认,那时候她已经堕落得不成样子了。
秦清曾经笑过她:“你现在这大米虫样,万一你家霍辰东不要你了,估计你连上街讨饭都不够格。”
霍辰东好学上进,大三下学期就开始准备gre,周放终于意识到霍辰东说要出国不是一个设想,而是一个一定要实施的计划。
周放谈恋爱谈昏头了,等她意识到她需要独立的时候,身边除了霍辰东和秦清,竟然没有几个交心的朋友了。
周放家里开服装厂,从小到大,大钱没有小钱不缺,一路都读着本城最好的学校,高考之后顺利考入本城最好的大学,和霍辰东成为同学,靠厚颜有冲劲拿下校园男神……她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所以她实在不能接受霍辰东就这么走了。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因为霍辰东要出国的事,两人不记得吵了多少次架。一开始霍辰东还不厌其烦地解释、安抚,之后在gre和周放的双重压力之下,霍辰东终于爆发。一次激烈争吵后,两人冲动地分了手。
说实话,那时候周放并没有意识到两人是分手了,他们在一起好几年,被秦清戏称为“作精”的周放也没少折腾霍辰东,那时候他都是一一接招的。
分手半年多,期间谁也没有和谁说话,谁先低头谁就输了,周放不想输。追求霍辰东的时候没脸没皮,可分手了却格外要面子。
说到底,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可以不惜一切的争取,爱却有着不能践踏的底线。
为了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周放申请了最忙的单位大四实习,之后又专注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一贯吊儿郎当只知道谈恋爱的周放,在最后的毕业论文和答辩中拿了98分,全班第一名,这让班主任都大跌眼镜。
2010年,答辩结束后,周放再也没有见过霍辰东。听说他忙着准备常青藤名校的面试,家里给他报了几个针对面试的培训班,这几个月他都在北京。
听说了这事,秦清气坏了,她在周放耳边喋喋不休。
“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霍辰东的心怎么能这么狠?说分就分,再不联系?他是男生啊,低个头会死吗?”
周放心凉极了。
毕业季,家里来人把周放的东西都整理了,拖回了家。
一回家周放就病了。一连好几天高烧不退,把周放爸妈吓坏了,带着周放跑了好多医院都查不出病因。周放每天烧得晕晕乎乎的,虚弱得水都喝不下。
最最痛苦的时候,她放下了矜持和尊严,拨通了霍辰东的电话。
她想,这段感情里,一定是她爱得比较深,所以总是她,一次一次没脸没皮地低头。
电话很快接通,周放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只是轻声问着电话那端的人:“你在哪儿呢?”
“北京。”
周放咬着嘴唇,又问:“你能不能回来?霍辰东,我生病了,很难受。”
“怎么回事?”
“发烧,一直不退。”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周放攥着手心数着数,一、二、三……数到二十八,霍辰东才回话。
“真的?不是为了骗我回来?”
周放从来不知道,人的眼泪可以毫无任何征兆,像失了控的水龙头一样倾泻而出。
霍辰东还在说着:“我暂时回不来,后天有一个面试。你知道的,我想上常青藤的大学,上一次面试没过,这次的机会对我很重要。周放,你是不是真的很严重?能不能再坚持两天?两天后我就回来了。”
周放躺在床上,眼睛每眨一下,眼眶里就有新的眼泪,像永远也不会枯竭的泉眼。
许久许久,周放听见自己终于心死的声音。
“霍辰东,我祝你得偿所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