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龙舟到达终点,果然是太后指的那艘黄色龙舟胜出,太后大笑,慷慨地将赌输了的嫔妃们的首饰都还了回去,又给跟着自己下注的几人各赏了一对珠花,最后又赏龙舟上的人。皇帝和皇后也各有赏赐,如此热闹了半日,太后方起身道:“老了,精力不济。你们只管玩,我要先回去歇着了。”
虽说是叫别人只管玩,但她既要回去,谁还敢贪玩不去?连着两边台子上的官员勋贵们,也都纷纷起身。
承恩伯于思睿自然也来了,只是因是外臣,不好到这边台子上来跟皇帝的嫔妃们挤在一处,这时见太后要起身,连忙赶上来扶了,笑嘻嘻道:“姑母今儿可赢了不少彩头吧?侄儿跟着姑母下注,也发了一笔小财呢。若这样事多有几次,侄儿就好了。”一边说,一边眼睛偷偷往那些年轻嫔妃身上溜了一溜。
太后看在眼里,知道这个侄儿的毛病改不了,只得当没看见,道:“又说这小气话,你难道还缺钱用?”
于思睿一眼看见沈数在台下等着,眼珠子一转便笑道:“姑母不知道,侄儿身上有病,要多攒几个药钱呢。”
太后诧异道:“你有什么病?”随即想到侄子留连花丛,不禁道,“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也该保养些。”
于思睿一指沈数,笑道:“姑母只问安郡王就知道。”
一下子众人的目光都投到沈数身上,太后看这个“儿子”就觉扎眼,矜持地道:“老四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数也在旁边台上观龙舟,为着太后要回去,他也得过来尽礼相送,没想到才过来就被于思睿点名道姓地找麻烦,听太后问,就道:“原是前几日在兴教寺,有人说承恩伯久服金樱子膏,恐于身体无益。”
太后疑惑道:“金樱子膏是什么东西?”先帝于后宫不甚热心,如今皇帝也是这般,有些药后宫里根本不用,太后还真不知道。
这下轮到于思睿闹了个红脸,心里暗骂沈数狡猾,忙道:“不过是些补身的东西罢了。是有人竟说侄儿有重症在身,说不得哪天人就没了――”
太后还没听完就怒了:“是谁这般胡说八道,诅咒于你?怎的不抓起来打死!”
于思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侄儿是想抓来着,无奈安郡王不许呀。”
沈数淡淡地道:“承恩伯,若是有人劝你戒房事就要抓起来,怕是这世上的郎中都不能活了。”
这房事两个字说出来,嫔妃们发出小小的惊呼,红着脸都往后躲。太后都给噎了一下,斥道:“说的都是什么话!这是什么地方,没点礼数!”却是不再说什么抓起来打死的话了。
即使不知道金樱子膏是什么东西,听沈数的话,她也猜出来只怕有人说于思睿纵欲过度,劝他戒色。大约说话有些不客气,惹到了于思睿。只是又关沈数什么事呢,莫非说这话的是沈数的人,所以侄儿想借她的手来惩戒沈数?
如同知道南华郡主说话好夸张一样,太后也很知道于思睿的毛病,不过侄儿与庶子之间,她当然是偏向侄儿,便板了脸训斥沈数道:“先帝送你去西北,原是算着你八字不好,留在京城恐怕多病,须放到外头才能养得大。想着定北侯府是你外家,必能精心抚育于你,这才将你送过去。没想到怎的在那地方学得没规没矩,什么话也是你的身份能说的?回去,将《礼记》抄一百遍,不抄完不要再出去了!先帝若知道你这样不知礼,怕是在地下都不能安心!”
此刻有些勋贵及官员已经走拢来要恭送太后和皇帝,太后这滔滔不绝的斥责都落在众人耳朵里,不由得面色各异。于思睿心里乐开了花,假意劝道:“姑母息怒,若气坏了身子,安郡王岂不又多一项不孝的罪过?到时候连《孝经》也要抄了。”
皇帝眉头微微一跳。不知礼于皇子已经是大过了,若再加上不孝,连这个郡王的头衔夺了都是有的。皇帝上前一步扶了太后,缓声道:“承恩伯说的是,母后不要动怒。”转身吩咐内监道,“去太医院问问,可有金樱子膏,拿几盒赏承恩伯。”
太后顿时一噎,忙道:“赏他做什么,也是一样来气我的。”说罢,瞪了一眼于思睿道,“走罢,我也乏了。”
沈数立在那里,恭送她走过去,对周围众人的指点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神色自若地直起身来,环视四周。他这样从容,旁人反倒不好意思了,纷纷打了招呼便即散去。沈数刚要移步,就听有人脆声叫道:“王爷――”一转头,却是崔夫人带了两个女儿走过来,招呼他的正是崔幼婉。
“夫人。”沈数举手行礼。
崔秀婉垂头立在母亲身后,崔幼婉却心疼地看着他道:“承恩伯真坏!又挑拨太后训斥你。”
崔夫人吓了一跳:“不得胡说!”因与沈数有婚约,她们母女也得了太后的允准,进宫来看竞渡,方才离得远,并不知道于思睿具体说了些什么,只是听说太后为侄儿骂了庶子。人人都猜得到多半是于思睿捣鬼,却是不能在这种地方说出来,万一落在太后耳朵里,可不是给自家招祸?
沈数只笑了笑:“竞渡已罢,夫人回去可方便?我送夫人回去罢。”
“这倒不必了,马车就在外头等着。”崔夫人叹了口气,“王爷还要回去抄书,那就走罢,早些抄完也好交差。日后――可别招惹承恩伯了,免得又……”
虽说有婚约,也不好久谈,崔夫人说了一句,便即带着女儿们离开。行宫侧门处,各家马车都停在那里接人,崔夫人母女站了好一会儿,仍不见自家马车,崔幼婉忍不住问一个管事的内侍道:“我家马车怎的还不来?”
内侍尖声细气地道:“姑娘别急,今儿来的人多,一家家的马车都得挨着来呢,姑娘再等等罢。”说完就跑过去招呼,“快快,把陈郎中家的车带过来。”
崔幼婉气得一把就扯住他:“郎中家的车都来了,我家的为什么还没有到?”这种事自然也是有其规律的,官越高,车马来得越早,郎中是五品,知府是四品,按品级也该是崔家马车先到才是。
那内侍翻了个白眼:“哎哟这位姑娘,您快放手!叫上头看见,不说您不合礼数,要说奴婢们冒犯贵人了。您看这外头马车有上百辆,您扯着奴婢这一会儿,又得有马车耽搁了,越耽搁就越慢,您哪就得等得越久喽。”
崔夫人拉开小女儿的手,自己给内侍塞了个荷包:“劳烦公公了。我这里三个妇道人家,家里还有些事……”进行宫来,除了太后特别允准的,都不得另带丫鬟,崔夫人也只能自己上阵了。听这内侍的话,口口声声的礼数礼数,分明是因着刚才沈数的那件事来的,再跟他理论下去,只会丢了自己的脸面。
内侍捏了捏荷包,脸上就换了笑容:“您稍等。”
马车好歹的总是来了,一上车,崔幼婉就愤怒地道:“一群小人!”
崔秀婉一言不发,只看着崔夫人。崔夫人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别说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慎言!”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大女儿说过的那种感觉――她们,是被沈数连累了。
太后回了住处,便叫身边内监:“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那金樱子膏是什么东西,睿儿的身子又怎么了?”
这件事也不难查,内监没一两天就查回来了:“那金樱子膏――是,太医院说是涩精的,用了能,能令房事延长……”
内监虽已不是男人了,说起这话来也有些尴尬,太后更是听得脸都黑了:“胡闹!这东西可于身子有害?”
这种话太医都难以回答,说有害吧,也不算,说没害吧,谁没事吃药呢?最后也只能说:是药三分毒,若无滑精之症,则以不服为宜。
“那睿儿有什么重症?”
这个内监查问得清楚,连忙说了:“……让承恩伯忌房事呢……不过,据奴婢所知,承恩伯的身子一直无事的。”
“是蒋家的丫头?”太后沉着脸,“就是前些日子进宫来的那个丫头?真是好大胆子!竟敢当面跟睿儿说这样的话!”想了想又觉得不大踏实,“你再传几个太医,去给睿儿好生诊诊脉再来回我。那什么金樱子膏,不许他再服了。去跟他家里那些个人说,谁要是勾着承恩伯胡闹坏了身子,我饶不了她!”
内侍连忙答应着跑出去了。宫女待太后稍稍平复心情,便端了药来:“娘娘该用药了。太医说了,娘娘用这药也要忌动气才好。”
太后刚才发怒,也觉得有些头晕眼花,连忙稳了心情,接过药来喝了,道:“我倒想不动气呢,睿儿也太不像样子了,见了什么脏的臭的也想往家里拉!”
宫女接了药碗,奉上蜜饯,笑道:“蒋家姑娘,上回来的时候奴婢见着了,委实生得不错,也难怪……”
太后脸色有些阴郁:“蒋家――哼!倒是奇了,老四的亲娘不是被蒋家人治死的么,怎么倒护起蒋家丫头来了?莫不是也看上那张脸了?下回她进宫来,我也瞧瞧她生的是什么样子。这药真是苦,梅子味儿倒不错。”
“南华郡主孝顺,不是好东西,也不敢进给您呢。”宫女说着话,心里却有点疑惑。不管怎样,承恩伯现在身子看起来并无不适,蒋家姑娘说那些话,说诅咒算不上,但也有些危言耸听的意思,若换了别人,太后必早就发怒,叫人去惩办了,怎么这次只斥责了安郡王,竟没叫人去动蒋家呢?若说宫外的事不方便,宫里还有蒋婕妤,太后竟没给她一点儿冷脸看。难道是因为上回蒋婕妤小产的事,格外宽容?
“一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太后嚼着腌梅道,“端午那日看着郡马也来了,听说是不在寺里住了?”
宫女笑道:“是呢。郡马四月底就搬回去了,听说痛风之症好了许多,人也多了笑容,郡主这些日子过得十分自在呢。”
“我就说呢。”太后又哼了一声,“若不然她也不会这样高兴,连洗三都不办,今日却跟我说起孩子多么结实,我还当她转了性呢。”文氏于四月十九生下一女,南华郡主盼了好久的孙子落了空,失望之下以幼儿体弱为借口,连洗三都不曾大办。
宫女道:“先花后果也是有的。奴婢进宫前家里婶婶就是这般,几年不开怀,头一胎还生了女儿,祖父祖母也是不快的,谁知奴婢进宫十年,她竟生了六个儿子呢!”有体面的宫女,每年有几次机会可在宫门口见见家人,这宫女能在太后身边服侍,自是有这待遇的。
“那丫头也是个没出息的!”太后撇开文氏不谈,只说南华郡主,“眼睛里只有郡马。当初给她挑了好几家都看不上,偏盯上江家了。”
这种事宫女可不敢评论,陪着笑不说话。太后百无聊赖,随口道:“前几日不是改了药方,拿来我瞧瞧。”
太医来请脉,若是开了药方必在各宫留一份,再放一份于太医院存档。太后的眼睛用了一个月的药,又换了一张方子,宫女取来,口中道:“奴婢瞧着也是大同小异的,这个夜明砂啊什么的都在,就是换了几味温补的药。”
太后眯着眼睛瞧了瞧,道:“这夜明砂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听着名儿怪好听的。”
“是呢,听着跟夜明珠似的,定是用来明目的好东西。”宫女笑道,“等奴婢回头去太医院问问。”
太后懒懒应了一声:“天气热,我歇会儿……”
端午节安郡王被太后当众斥责并罚抄《礼记》的消息迅速传开,蒋家自然也知道了。
“听说是承恩伯挑拨的。”蒋锡又是愤怒又是愧疚,“连累了安郡王。”
“爹爹放心,信已经寄回无锡了,最多到七月里,金创药也该制好了。爹爹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这会儿就把信给安郡王送过去?”看蒋锡坐立不安的样子,老实人显然是很过意不去。
蒋锡最近休息不好,也不仅仅因为沈数的事,还因为欧家那边来了消息,一家人已经离开京城回了家中,相当于委婉地拒绝了亲事。
“哎,那爹爹去写信。”蒋锡看女儿仍旧笑颜如花,不由得暗暗庆幸当初相亲的事女儿不知情,否则定是要影响心情了。
“爹,这信我写好了。”桃华抽掉了写着番椒事宜的那一张,把关于金创药的一页给蒋锡看了,“您要是看着可行,我就叫人送去。”
“这,怎么能叫你写呢?”闺阁里的笔迹是不宜流出去的,更不宜流到外男手里,蒋锡在这上头比较疏忽,只是觉得这种事也要女儿出面,他这个做爹的未免太甩手掌柜,有点不好意思。
桃华一笑:“安郡王帮的是我,亲自写封信也没什么。”
三七受命,陪着薄荷,前往安郡王的宅子。
☆、第71章 惊喜
安郡王现在住的当然不是正在兴建的郡王府,而是刚进京时皇帝赏下来暂住的宅子。本来未成婚的皇子该住在宫内,可他已是弱冠之年,住后宫多有不便,太后也不愿意看见他,更不愿意他亲近皇帝,所以干脆就扔到宫外来了。
其实宅子也不错,原是一位侍郎的宅第,后来犯事被免官抄家,宅子就归了皇家。此人于园林之学有些研究,假山流水一样不缺,盛夏之时也觉得清凉,沈数孤身一人带着几个下人,住得极是宽敞惬意。
不过这样,来访的人就辛苦些了。门口守门的是宗人府里派来的小内侍,预备着将来郡王府建起来直接去王府当差的,眼睛不免就长到额头上:“哪里来的人,求见王爷做什么?”
薄荷递一个荷包过去:“我们是蒋郎中府上,送节礼的。”
小内侍捏捏荷包,里头就一小块硬东西,看薄荷和三七的衣着也不像给金豆子的,脸就拉下来了:“这时候送什么节礼?当什么人都能见我们王爷的么?”
正闹着呢,六匹马从街上过来,到了门口齐齐的一提缰绳,齐刷刷站住:“这是郡王下处?”
小内侍瞧这些人风尘仆仆的模样,身上衣着也不起眼,依旧鼻子朝天:“你们是什么人?到了郡王府门前,竟不下马!”
话犹未了,就当头挨了一马鞭:“顶着一对瞎狗眼,也配在郡王府当差?”
小内侍嗷嗷乱叫,里头又跑出几个内监来。这几个,都是宗人府送过来的,说是当差,其中不乏盯着沈数的眼线,个个都骄狂,自觉会一点儿拳脚,捋袖子就要动手。
薄荷和三七在一边看得眼花缭乱,只见这六骑里头只下来两个年轻的,就把五个内监打成了滚地葫芦,好不热闹。
这里打着,那边一骑上的人已经俯身向三七问道:“你们是来见郡王爷的么?”
此人三十多岁,身形瘦小,其貌不扬,下巴上还有一撮儿山羊胡子,坐在高头大马上像个猴儿似的,不过说话声音却是意外地低沉悦耳。三七愣了一下,不知他是个什么人,谨慎地道:“是。我们是蒋郎中府上,前些日子与郡王爷在庙里见过,今日送节礼过来。”
山羊胡子扫了一下车上的“节礼”,无过是些新鲜水果及两盒人参。这时候不年不节的,这节礼送得也尴尬。
“蒋郎中啊――”蒋郎中,不就是当年那两位蒋太医的后人么?怎的跟郡王爷来往起来了?
门外闹成这样,终于惊动了里头,初一出来一瞧,顿时眼睛一亮:“邬先生!几位哥哥,可算来了!”眼睛一转看到薄荷,觉得有点眼熟,“你不是――”
薄荷连忙上前道:“那日在兴教寺……”
这么一说初一就知道了,先斥责小内侍们:“这是定北侯府来的人,你们竟敢动手?”
邬先生,也就是山羊胡子,捋着颌下几根胡须笑道:“何止是动手,眼睛都要长到额头上去了,公然在这里索要门包,简直是给郡王爷丢脸!”
要门包这种事是惯例,大家心照不宣,然而若是揭破开来,一般人家的下人也就罢了,太监索贿,这却是罪!别看这里是宫外的王府,然而当差的规矩与宫里是一样的,你拿个门包若是主子没看见那不算事,被揭发出来就要问罪。
小内侍当场倒了。出来当差,没当好再被退回去,不管是在哪儿,这前程也差不多完了,哪一处的主子愿意要个被别人退回去的奴婢呢?
这会儿初一也顾不上管他,先招呼外头的人进去。今日来的这六骑都是他熟悉的,一位邬正,乃是定北侯府前几年新进的账房兼谋士,他从前是举人,因家里叔伯犯事,连坐夺了功名,流浪到西北去的,算是官宦之后,对京里的情形颇为明白的,这会儿正好来给沈数做个参谋。
另外五人都是定北侯府家将,领头的殷忠行甚至是从定北侯身边拨过来的。其余四人年轻些,身手也都是好的,还各自有些别的本事,送来给沈数差遣。
薄荷是个有眼力的,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安郡王要紧的人,她可不会杵在那里碍眼。也是托了初一的福,直接将她带到了沈数面前,先给沈数行了礼,接着呈上礼物:“些须薄礼……”最重要的是信,要当面交呈,“请王爷一览。”然后就很有眼色地告辞了,“王爷倘若有什么话,遣个人去蒋家吩咐三七就是。”
他们一走,蝶衣都垮了脸,盯着沈数面前那封信,似乎想把信丢出去:“蒋家不年不节的,送什么礼来啊。王爷在兴教寺帮他们都是十好几天前的事了,这时候才来送礼――还就拿这点东西,就这人参还能瞧瞧。”
邬正山羊胡子微微一动,瞥了蝶衣一眼。蝶衣并没发觉,只管皱着眉头端详那盒参。初一极有眼色地轻轻扯了她一下,咳了一声道:“别在这儿站着了,邬先生和几位哥哥们过来,要住在哪里,我们快些去布置。”
蝶衣被他扯了走,嘴里道:“早几天我就收拾出地方来了――还没上茶呢……”
她一走,屋子里安静了好些,蝉衣送了茶来,殷忠行几人向沈数行过礼,跟着蝉衣出去安置,只留下邬正与沈数对坐,摸着山羊胡子笑了笑:“王爷似乎瘦了些。”
沈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有么?来了京里既不用操练也不用巡逻,我倒觉得都捂成小白脸了。”
邬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劳力虽累,劳心却也差不多呢。王爷这些日子,辛苦了。”
沈数摆摆手:“有什么辛苦的,还能比舅舅在边关更辛苦么。只可惜这都半年了,还是没能把拖欠的军饷催下来。”
邬正不很在意地道:“拖欠的军饷固然重要,可以后的军饷更要紧呢。”他收起刚才嬉笑的样子,向前倾了倾身,认真地盯着沈数,“王爷送回的信里说,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