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姨娘的丫鬟看到孙姨娘如此疯狂,也吓得浑身哆嗦,伸了手无力的劝道:“姨娘,姨娘,如姨娘怀着身孕呢,您快放手吧。”
跟在如芸身边的丫头是梨花,见如芸被孙姨娘扯了头发,仿若一头小兽,“嗷”的一声,一头撞在孙姨娘腰上,孙姨娘受不住力身子一歪,就把被自己手里抓着头发的如芸也带到了地上。
如芸一声痛呼,孙姨娘回过神来,看着捂住肚子的如芸,傻了眼。
梨花看着躺在地上捂住肚子痛呼的如芸,气得抓住孙姨娘的头发,又打又扯。扶风看着脸色痛苦的如芸,心道不好,忙叫了正拉着梨花的木棉。
“木棉,快松手,你快去榕青院通知太太,让太太寻了大夫来,如姨娘怕是不好。”
木棉有些不想去,怕离了扶风出事,可扶风拉了脸,木棉知道扶风是正生气了,只得放了手,飞快的往榕青院走去。
扶风上前扶起了如芸,轻声道:“可是肚子疼?”
如芸抓了扶风的手,道:“疼得厉害,怕是撞着了。”
扶风手有些哆嗦,深吸口气,稳住了声音,安慰如芸,道:“别担心,没事的,我让木棉去叫太太找大夫了,你坚持一下。”
孙姨娘此时早已经被梨花抓了个稀烂,头发乱七八糟,一只金簪也散滚在了地上。孙姨娘看着脸色煞白的如芸,吓得嘴巴微张,一个劲儿的念叨:“不是我推的,不是我推的,是那丫头撞我,那丫头撞的我”
如芸此时哪里还有力气与孙姨娘掰扯,脸色越发不好,半靠在扶风身上,抓着扶风的手越来越紧,无力的道:“怕是不行了,也罢,何必来这世上受苦。”
扶风眼眶发热,泪水模糊了视线,带着哭腔道:“如芸姐姐,你撑着些,定是没事的,大夫就要来了。”
如芸惨淡一笑,道:“来不来的有什么要紧。”
扶风看着如芸身下一点点刺眼的猩红,心里崩溃,大声的尖叫:“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
整个园子里静悄悄,扶风的声音回荡着,惊起一只飞鸟,扑棱一下飞走了。
约莫半盏茶功夫,木棉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看到满脸的泪水的扶风,道:“姑娘你别急,太太后面就来了,大夫马上就来。”
扶风紧咬了下唇,招呼木棉,“快来扶着如姨娘,我撑不住了。”
木棉听了忙伸了手半托住如芸,扶风瘫坐在地上,看着渐渐洇湿的如芸的裙幅,嘴里说不出话来。
有那抬着软轿的婆子赶来了,接过木棉手里的如芸,抬上了软轿,飞快的往如芸院子走去。
扶风想站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木棉半搀了扶风,也不管呆坐在地上的蓬头蓬脑的孙姨娘,自往凌霄阁走去。
扶风刚刚受了这番刺激,心思激动之下,浑身一松懈下来,顿时腿脚酸软,走了几步,坐在廊上的栏杆处,哑声道:“木棉,我走不动了。”
木棉忧心的看着扶风,嘴里道:“姑娘,您成日里莫要忧心太多,今儿如姨娘的事咱也没办法拦住,姑娘总是什么都放在心上,反惹了自己忧心”
扶风对木棉道:“我的傻木棉,那已经是一个人了啊,活生生的人,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木棉叹了口气,拉起扶风,道:“姑娘,来,奴婢背着您,回去睡上一觉就好了,回头奴婢去打探一下看看如姨娘可安好。”
扶风随着木棉的手劲就趴在木棉身上。木棉才大扶风一岁,却因未被控制饮食,长得健壮高挑,背起瘦弱的扶风,一点也不费力。扶风趴在木棉的背上,低声道:“木棉,你说孙姨娘这是为了什么,老爷都那么大年纪了,值得争来争去的吗?”
木棉半晌没有说话,扶风在背上长长的叹着气。才听见木棉闷声闷气的声音:“姑娘,她们争的不是老爷,争的是后院的地位。听说孙姨娘这两日里饭食都不得口热的,有时还馊臭了。管花园的凤桃看见前几日孙姨娘被老爷在园子里踹了一脚,这事儿传了出去,有那逢高踩低的便趁机给孙姨娘难堪。孙姨娘平日里有些苛刻,所以一被踩下来,就有些过分。今日里遇见如姨娘,才把这几日受的气给发了出来,不成想”
扶风静静的听着木棉的话,将脸贴紧了木棉的背,又道:“木棉,往后我也会变成这样吗?”
木棉道:“姑娘放心,不管到什么时候,奴婢都跟着姑娘就是,姑娘不必害怕。”
扶风心里发热,软软的道:“好。”
扶风将将到院门口,秋桐便迎了出来,看着软在木棉身上的扶风,惊慌的问:“怎的了,姑娘这是怎的了?”
木棉“嘘”了一声,道:“去铺床个给姑娘歇会子。”
秋桐忙不迭的跑去铺床。
木棉又喊:“紫薇,给姑娘倒杯茶来。”
半晌不见动静,木棉又喊:“紫薇?叫你给姑娘倒杯茶来。”
秋桐此时铺了床,木棉将扶风放在床上,扶风此时手脚发软,也不吭声,由着秋桐倒了杯温茶,一口气喝了一盏,闭上了眼睛。
木棉拉了薄锦被盖住扶风的肚子,温声道:“姑娘好生歇会子,奴婢去看看如姨娘。”
扶风微不可几的点了点头,木棉交代了秋桐,转身出了内室。
秋桐跟着木棉来到外间,木棉问:“紫薇呢?叫几声也不答应?”
秋桐道:“我也没注意看,我只顾着给姑娘那双鞋子上软底子了,早些前还听着在屋里呢,好像哪个小丫头找她什么事。”
木棉道:“我先去如姨娘那边探探,不然姑娘肯定挂心着,你在屋里警醒些,提防姑娘招呼听不见。”
秋桐答应了,道:“放心吧,你只管去。”
木棉慌慌张张的出了门,秋桐掀了门帘看了一眼内室。扶风正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躺在榻上。秋桐便搬了一张绣凳挨着门帘坐了下来,拿起一只鹅黄绣花软鞋纳着鞋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桐有些看不见针眼,便在外室点了一盏油灯,灯光亮了起来,整个屋子有些气闷,秋桐听见内室里扶风猫儿一般的声音。
“木棉,给我倒杯水。”
秋桐忙倒了杯水进去,扶风看到是秋桐,道:“木棉呢?”
秋桐扶起扶风,道:“木棉还没有回来,姑娘可饿了?”
扶风喝了一小口水,又想了想,道:“并不饿。”
此时门外传来了紫薇的声音,“姑娘,奴婢听说您被孙姨娘打了?”
☆、第94章
紫薇声音又粗又脆,掀开帘子就冲了进来,看到扶风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脚一跺,道:“这孙姨娘竟敢打我们姑娘,我跟她拼了!”就要掀了帘子出去。
秋桐看了就头痛,一把拉住了紫薇,厉声道:“站住,你要做什么去?你哪儿听来的信?”
紫薇道:“听园子里人都在议论,说咱姑娘被孙姨娘打了。”
扶风靠在丁香色大引枕上,微蹙了眉头,道:“你听了什么事?给我细细说一遍。”
紫薇道:“奴婢今日在屋里守着姑娘的画,眼瞅着都干了,奴婢这才盖了纸和软布,绣缘来寻奴婢去摘莲蓬,奴婢跟着绣缘去池塘玩了会子,就听见姑娘在西边与孙姨娘打了起来,还把如姨娘给撞了,奴婢一时心慌,跑到西边的游廊却不见人,才又跑了回来。”
秋桐喝道:“姑娘让你守着画儿,谁让你出去乱跑了,姑娘的画有个好歹,打折你的腿!”
紫薇被吓得打了一哆嗦,道:“奴婢守着干了才去的。”
扶风摆摆手,道:“可听说了我与孙姨娘为什么打起来?”
紫薇一愣,微微歪了头,不说话。
扶风越发皱了眉,道:“怎么回事?”
秋桐看着紫薇的模样,心里着急,一巴掌就拍在紫薇的胳膊上,道:“你这死丫头,姑娘问话还不快从实说了。”
紫薇痛得“哎哟”喊了一声,拧着脖子不吭声。
扶风道:“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薇嗫嚅道:“不是奴婢不说,是忒难听,奴婢听牛婆子说的时候,当时就撕了牛婆子的嘴,要不是凤桃拉住奴婢,牛婆子的嘴肯定要被奴婢撕烂了的。”
扶风温声道:“无碍,你说,说了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紫薇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扶风,方才结结巴巴的说:“那牛婆子说孙姨娘说姑娘与她争抢老爷,孙姨娘才与姑娘打了起来,如姨娘上来劝架,被姑娘推倒在地上,孩子都保不住了。”
扶风勃然大怒,气得浑身发抖,道:“哪里传来的,简直是颠倒黑白!”
秋桐忙上来抚了抚扶风的背,安慰道:“姑娘莫气,太太自会查明的。”
秋桐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了木棉的声音,木棉三步两步的进来内室,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惧怕,道:“姑娘,如姨娘的孩子没有保住,是个男婴,已经下来了。”
扶风眼睛有些黑,晃了一晃,才回过神来,忙问道:“如姨娘呢?怎么样了?”
木棉放低了声音,道:“如姨娘生下来后大出血,奴婢回来时,大夫还在给如姨娘扎针,说是止住血就好了。奴婢担心姑娘着急,这才回来报了姑娘,姑娘莫忧心,大夫说了止住血应该就是无事了。”
扶风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来时太太是在那如姨娘那里?”
木棉道:“早些前是在的,老爷也到了,只是如姨娘诞下了死胎后,太太生气骂了一句就走了。”
扶风慢慢靠了下去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招呼秋桐,“秋桐,你去看看画!”
秋桐一愣,瞪了紫薇一眼,站起身子往耳房走去。片刻又急促的转来回来,看着扶风咽了口口水,道:“姑娘,画糊了。”
扶风脸上反倒露出了了然,无声的笑了一下,道:“真真假假,还真搞不清是巧合还是算计了。”
秋桐掐了紫薇的胳膊,气道:“要说你多少次,用点心用点心!”
紫薇用力甩了秋桐的手,转身往耳房跑去,只见山水图中右上角有一片巴掌大的黑块,早已经糊做一团,紫薇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去看,嘴里喃喃的道:“不可能啊,我走的时候都已经干透了。”
紫薇站了半晌,垂头丧气的走进内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扶风的床前,道:“奴婢犯了错,求姑娘责罚。”
扶风仍自想着问题,没有注意。
秋桐一看扶风没有动静,心里又慌又气,又担心扶风的画糊了交不了差,又气紫薇不懂事儿坏了姑娘的事。当下也跪了下去,道:“姑娘,都怪奴婢今日不曾注意到紫薇出去了,也没看好院子,叫人偷摸了进来。”
扶风回过神来,苦笑道:“都起来吧,不关你们的事,不出这遭,也会另寻其他的事来的。”
秋桐这才拉了紫薇站起来。
扶风笑了一笑,对紫薇道:“你说的绣缘是哪里当差的?”
紫薇道:“绣缘?她是大厨房里烧火的丫头。”
扶风笑道:“你与她玩得好哇?”
紫薇挠挠头“奴婢与她倒是也常一块儿玩,昨儿个是她说带奴婢去摘莲蓬,奴婢想起昨儿姑娘念叨莲蓬不知道得吃没,听得绣缘一说,就跟着出门了。”
扶风道:“好丫头,还记得姑娘,你去帮我把晚膳领来?”
紫薇“嗯”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秋桐这才皱着眉头道:“姑娘的意思是今日的事是安排的?”
扶风道:“端看我们出去的时间,是算计不到的,但是我与木棉在外面晃荡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才遇到了如姨娘和孙姨娘,她们则是将将遇到的样子,如若是安排起来,时间上倒是空余的,只是如此算计需要很清楚的了解各方动向,我觉得就这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就能收买这么些人?也太可怕了。”
木棉道:“可是姑娘出门之事,除了我们三人,再无别人知晓,紫薇憨直,却是个忠心的,定不会做这吃里扒外的事。”
秋桐见木棉未提到自己,自己也不好去解释,只静静的滤着院子里的人,除了她们三个丫头,还有一个粗使婆子帮着担水,扫院子的粗活。那婆子?
秋桐一个激灵,抬起了头看向扶风,扶风刚好看了过来,对着秋桐微微点了点头。
秋桐有些不可置信,那洒扫婆子看着憨厚,又不喜说话,在这个院子里跟隐形的人一样,但是院子里除了她,还真是没有别人会去泄露姑娘的行踪了。
木棉此时也想透了,对着扶风道:“姑娘,如今怎么办?去搜张嫂子的屋子?”
扶风道:“不用刻意去搜,只是平日里注意看她在和什么人见面就是。”又对秋桐道:“如今只是画毁了,到底算不得什么大事,大不了就这么交上去。太太虽不高兴,到底不会拿我怎么办,我是想不通她为何如此不择手段的做这事。虽说会引起太太不快,到底伤不了我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