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虽然被打断,可他临走前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等他回来,说成亲,他用那种温柔的声音叫她“好嘉宜”……
女性的直接告诉她,她不是自作多情……
这结论让她紧张而又欢喜。她对自己说,冷静冷静,等大哥回来,看看大哥究竟怎么说。
大哥说有些话藏在他心里很久了……
韩嘉宜的脸颊越发烫了,她大力摇着折扇,仿佛这样能让脸颊的热度快些降下来一样。
嗯,她也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回答他。
韩嘉宜低头摆弄了一下手上的镯子,忽然低低的“呀”了一声。她现下两颊鲜红,给家人看见不免会多想。反正时候还早,不如去外面买些东西再回府,也好平复心情。
于是,她干脆吩咐车夫,先到附近的书坊转转。看了会儿书,脸颊不再那么烫了,她才又乘车回府。
然而,她刚看见母亲,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一声高喝:“长宁侯陆清,窝藏反贼余孽,勾结乱党……”
刚听到这一句,她耳畔就“嗡”的一声,他们说什么,她竟听不清了,只隐约听到后面:“全部缉拿归案,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穿着禁军服饰的人冷着脸,见人便抓,一时间长宁侯府哭声、叫骂声、乱糟糟的。
清早挂上的菖蒲、艾草此刻被扔在了地上,给不知是谁踩了好几脚。
长宁侯听到动静,匆忙走出时,已看到一片狼藉。
韩嘉宜定了定神,高声道:“你们抓人,可有抓捕文书?如果没有文书,那与私闯民宅何异?”
本朝律令,官府捉人,必须有文书,否则可告他们私闯民宅。这一点,韩嘉宜记得很清楚。
沈氏愣了愣,轻斥一声:“嘉宜!”
季安自禁军中走出,扬了扬手里的圣旨,对长宁侯道:“侯爷看一看吧,这可都是皇上的命令。陆侯爷有胆子窝藏反贼之后,就没胆子承认吗?”
“什么反贼余孽?”长宁侯接过圣旨,匆匆浏览一遍,初时神色如常,看到后面,直接变了脸色。
陆显今日自庄子回来,本要向兄长求助,可惜大哥不在。他想此事耽搁不得,便去书房找父亲商量。谁知才说了几句,便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以及啼哭声。他与父亲出得书房,看见来捉人的禁军,不觉愣住。
此刻他忍不住道:“你说我们家窝藏反贼余孽,证据呢?反贼在哪里?”
季安笑笑:“证据?证据自然就是你们窝藏的反贼之后陆晋了。”
“大哥?”韩嘉宜与陆显齐齐一怔,“不可能,大哥不是反贼!”
“是与不是,皇上自有定论,您说呢?陆侯爷?”季安哈哈一笑,招手命禁军上前,“皇上有旨,长宁侯陆清窝藏反贼之后,欺君罔上,速速缉拿归案,其家属知情不报,是为包庇。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禁军大步上前,当即便有人去捉韩嘉宜的胳膊。
沈氏厉声道:“她是睢阳韩家女,并非陆家女眷,捉她做什么?难道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客人都要受连坐吗?”
陆显还不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本着能摘出一个是一个的原则,立时接道:“她不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户籍上,根本就没有她的名字。”
韩嘉宜眼中含泪:“娘!”
沈氏则在女儿手心掐了一把,写下一个“舅”字。
韩嘉宜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娘……”
到了这个时候,娘想的是先把她摘出去。
季安哂笑,他伸手翻了翻陆家名册,沉吟道:“确实没这个人,既然户籍不在陆家,那就算了。咱们也不能枉抓了无关之人。先放了她。”
反正一个小女子,也无甚要紧。他这次的目的是彻底扳倒陆晋,其他的,并不重要。
季安命人先控制住陆家诸人,包括年迈的老夫人。他又教人细细寻找所谓的陆晋参与谋逆的证据。
――不管怎么样,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韩嘉宜的胳膊被松开,她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知道她与其哭闹着与娘共进退,倒不如想法子离开,找人求助。
她被推搡着和丫鬟仆人们待在一起,窝在墙角处。
禁军们说是抓人找证据,但隐隐有抄家之势。精致的花瓶、名贵的瓷器,毫不顾忌。往日祥和的长宁侯府此时一片混乱。
“季公公,这籍册上还有两人,不知所踪。”
“嗯?”季安接过来一瞧,见指的是那个表姑娘及其母亲,他轻哼一声:“这种外四路的亲戚,也值得在意?不必理会,找证据要紧。”
乘禁军们不备,韩嘉宜终于寻了个机会,在下人的帮助下,越墙而出。
长宁侯府的院墙年前被加高过,她从墙上跃下,险些扭到脚。不过,她已经无法顾忌许多。
大哥根本不可能是反贼余孽,这中间肯定有阴谋。她相信他。可是皇帝已经下了旨啊,陆家上下都因为“窝藏反贼余孽”而被抓,那大哥呢?大哥怎么样了?
韩嘉宜回想起他们从宫中出来,途中大哥被皇帝叫回去,说有要事商议,那所谓的要事,是不是就是对付大哥?
她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大哥现在究竟是生是死。
长宁侯府因为白天时常有主子出门,门口总停有马车。但此时车夫已经不见,韩嘉宜也不多想,干脆自己上前,充当车夫,勉强驾车前行。
娘让她去向舅舅求助,可她很清楚,这件事舅舅未必能帮多大的忙。皇上这旨意太突然了,她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大哥不是反贼余孽。成安公主与陆侯爷的儿子,怎会是反贼余孽呢?还是说这中间另有蹊跷?
韩嘉宜能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就是太后。太后对大哥的疼爱,她看在眼里。今日他们一起进宫看太后时,太后还异常慈爱,全然不像出事的样子。
对啊,大哥还跟她说,让她等他回来呢。
谁都没想到皇帝会忽然发难。
韩嘉宜之前勉强能骑马,从未驾过车,让一辆马车行的歪歪扭扭,横冲直撞。她心知不妥,这样极有可能会撞伤人,但偏生她又没法让马车立刻停下来。
她正勒紧缰绳,试图制住飞奔的马车时,忽然有一道身影掠过,刀柄压在马背上,口中连喝几声,迫使马停了下来。
“是马惊了吗?”那人回头笑问。
韩嘉宜看见他,眼眶微热:“高亮!不是马惊了,是我不大会驾车。”
对方嘴角微微一抽:“我是高明。”他站在马车边,皱眉问:“姑娘这是去哪里?怎么没有车夫?”
韩嘉宜乍逢熟人,心下稍安:“高大哥,我有急事要进宫一趟,找不到合适的马夫。”
“那我来吧。”高明笑笑,“我大概还算是个好把式。”
韩嘉宜闻言更加欢喜:“那就多谢高大哥了。”
高明直接跃上马车:“姑娘里面坐吧。”他一抖缰绳,低喝一声:“驾。”
马车向前驶去,又快又稳。
韩嘉宜双手合十,暗暗祈祷,希望一切都没事,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她摸了摸怀中的玉牌。那是她第一次进宫时,太后亲自交给她的,让她以后可以随意出入皇宫。
她心中惴惴不安,只盼马车行的快一些,再快一些。
终于到了目的地,韩嘉宜匆忙与高明道谢,又与宫门口守卫交涉,表示要进宫。
守卫并未收到任何指令,看见玉牌,也不阻拦,顺利放行。
韩嘉宜这一路行的很顺,半点没耽搁,就到了太后的福寿宫。
已是晌午。
因为端午节,皇帝特意到太后的福寿宫中,同太后共进午餐。皇帝并未提起关于陆晋的任何事,他亲自给母后布菜,又说一些俏皮话,逗母亲开心。
太后心情大好,胃口也比平时好些。
被抢去布菜活计的大宫女看到韩嘉宜,微微一愣,她知道这是太后近来十分看重之人,所以明知太后用餐,不宜打扰,还是进内室提了一句:“太后,韩姑娘在外面求见。”
太后尚未开口,皇帝已然皱眉道:“韩姑娘,哪个韩姑娘?”
“就是晋儿的那个妹妹啊。”太后笑了,甚是慈爱,她放下筷子,“哀家正打算今天晚宴时跟你提的,正好你现在过来了。哀家想收她做孙女,就记在你皇兄名下,和郭锦一起,你觉得怎样?”
皇帝眸光轻闪,含糊道:“此事从长计议。”
陆家都要没了,还收陆清的继女做孙女?不怕养虎为患?
太后皱眉:“什么从长计议,哀家很喜欢那个姑娘,你也见过的。”她转向宫人:“快,请她进来,大热天的。她去而复返,肯定有要紧的事情。”
皇帝神色转冷:“母后先用膳,此事不急。”
“从长计议?不急?”太后有些恼怒的模样,“反正哀家的事情都不急。哀家身边本来有晋儿和宝儿,晋儿稍微大一些,你就让他出宫回府。宝儿你也给赶到宫外去。如今又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贴心懂事的小姑娘……”
“郡主不是儿子赶出去的。”皇帝忍不住道,“她是身体原因,需要到宫外静养。”
他又何尝愿意她出宫去?
而那大宫女早就将在外面等候的韩嘉宜请了进来。
韩嘉宜一见太后,便跪了下去:“请太后救我大哥。”
见她神色狼狈,太后先是一愣,待听得她这句话,更是大惊:“你说什么?什么救你大哥?晋儿怎么了?”
韩嘉宜眼角的余光看向旁边的皇帝,也不敢说皇帝怎样,她定了定神:“太后,季公公假传圣旨,说大哥是反贼之后,还要抓了陆家老小……”
“竟有此事?”太后面色倏地一沉,望向皇帝,“这个季安真是越来越胆大了。晋儿是哀家的外孙,说他是反贼之后?那谁是反贼?是说成安?还是说哀家?”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么么哒
不要打我,不要骂我。
反正不会虐。
我觉得这一章只看开头,还是很甜的。
至少大家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要集资做掉我,谢谢。
这一波只是助攻。
第73章 拥抱
皇帝有些讪讪的:“母后,季安没有假传圣旨……”
“没有假传圣旨?”太后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他没有假传圣旨,那就是说,你果真要杀晋儿?!”
她霍地站起,胸膛剧烈起伏:“他可是你的亲外甥!是你皇姐唯一的骨血。他做错了什么,你说他是反贼之后?你是让你皇姐在九泉之下都不安吗?”
“母后!”皇帝也站起身,一字一字道,“母后息怒。他不是皇姐的骨血,他是厉王之后。”
还跪在地上的韩嘉宜闻言蓦地一惊:厉王?先帝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