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谢思思疯了之后,剧情什么的,早就崩了。如今这什么劳什子的蛊虫都冒出来,郭满实在担心,还有什么稀奇事是不会发生的。
想她家周公子生得如此貌美,又是时刻招桃花的命。别巴巴去一趟苗疆,给她弄个真爱苗女回来。心里才这么想,郭满嘴上赶紧呸呸两下,把乌鸦嘴给呸掉。斜了眼睛看向窗边专心致志写东西的周公子,斑驳的光影之下,这男人恍若谪仙。
郭满撇了撇嘴,默默转身去了内室,打开装衣裙的柜子。
“这回你不准跟去。”清凉的嗓音传来,周公子一手执笔一手扶袖,头也没抬地淡淡道。
郭满抱衣裳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唉?”
“南疆不比荆州,如今正是兵祸盛行之时,十分危险。况此地自古来便是穷山恶水的,瘴气毒虫颇多,稍有不慎便会中招,”周公子手下写得飞快,义正言辞道,“为夫此行轻车简行,不便带太多人随行。你跟去了,为夫不能时时在,不放心。”
……南疆确实瘴气毒虫多,难道以前荆州不是瘟疫肆掠?荆州东陵城那地方她都住了,南疆怎么就去不得?
郭满摆摆手,一脸不在意:“没事的,我不怕。”
周公子笔下一顿,抬头拧了眉头:“满满你听话,这回不要跟着去。”
郭满看着着他的眼睛,须臾,发现他这回是认真的。
近来周博雅已经粘人到一定程度,郭满身为当事人,感受十分清楚。这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把她方眼皮子底下,她此时十分很惊奇周公子居然真不带她。她眨了眨眼睛,小心地问了他一句:“……真这么危险?”
周公子的眼神一闪,点了点头。
“其实你可以放心的,你不在的话,我会乖乖在驻兵营地待着,绝不瞎跑。”
“你可不要小看我。小女子不才,虽不敢自称博闻强识,但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有所涉猎。上回在荆州,可不就是我灵机一动,拯救了你跟太子殿下于水火之中?”深深看他一眼,郭满讲道理,“说不定这回你再遇到什么,还是要我英雄救美呢……”
“英雄救美?”周博雅笔一顿,挑眉。
郭满没说话,低头在怀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把小镜子递给他。
周公子伸手接过去,有些不明所以。
“看这里。”
周公子狐疑地看过去,镜子里是他一张精雕细刻毫无瑕疵的脸。顿了顿,‘美人’周公子终于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不由地弯起眼角笑起来。
“听满满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
郭满笑眯眯地看着他,昂起了下巴:“是吧……”
“但,就是不准。”周公子说变脸就变脸,复又低下头,执笔重新写起来,“双叶双喜,把少夫人的衣裳首饰全放回原位。”
周博雅一声令下,两人默默上前,把郭满抱到榻上的衣裳又抱回了柜子里。路过郭满时,双叶顺便还抠了她手心的小镜子。
郭满:“……”
手里空了,衣裳又挂回去,郭满瞪眼看着自己的两大丫鬟。
双喜双叶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看自个儿的脚尖。
在她们看来,去南蛮地区可不是闹着玩的。那地方哪里是轻易去得的?她们可是听说了,那破地方乱得很,官商勾结不说,悍匪横行,打家劫舍屠戮百信等都是常有之事。姑爷这般不准,也是为了自家姑娘的安全考虑。
郭满于是也没说话,就这么蹲在周公子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屋里突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周公子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实在写不下去。抽了抽眉头,他突然打破安静,问了郭满一个奇怪的问题:“满满,你觉得长风这人生得如何?”
郭满:“……”
完全不懂话题是怎么从南下苗疆不带她,跳跃到沐长风身上去。但作为一个诚实且资深的颜狗,郭满努力回想曾经见过的沐长风的模样,皱着眉实话实说:“……风度翩翩,潇洒不羁,不辜负他大召三公子的美誉,生得当真是特别特别俊美。”
周公子手里写得笔不由地划出长长的一笔,脸色顿时黑了。
他停下,抬了眼咬牙切齿地瞪着郭满。郭满眨了眨眼睛,一脸不知道他气什么的故意。然后就见周博雅丢掉手里的笔,再然后,她就被拎着后脖子给丢了出来。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郭满回头看着突然紧闭的大门,一脸懵。
同样被赶出来的双喜双叶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边,将人搀扶起来,三脸懵逼。郭满指了指紧闭的门,就听双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姑娘,方才你不该那么回答的。”
双喜点了点头,也叹气:“你应该脱口而出说,沐长风是谁?”
郭满:“……”
临启程这日,周公子是一大早便起了的。沐家其实也得了信儿,沐长风中蛊之事信中虽没交代仔细,但元氏却也猜到儿子定然是受了伤。今儿天没亮便亲自拉了好几车的东西来周家,叫周博雅一并带去南蛮。
周博雅与元氏见了礼,又说了几句话,吩咐下人整装出发。
等都交代清楚,他一掀车帘,愣在了原地。方才起身时,郭满还没醒。睡得认识不知的人不知何时悄咪咪爬上来,周博雅看着她,心没忍住一软。罢了,管他什么前世今生的缘分,有他在,难不成还能眼睁睁看他两再续前缘?
周公子抬腿上车,靠得近了,他方才看到郭满的胸口贴了一张纸。纸上那十分有辨识度的狗爬字,嚣张地写了一句话。
‘你敢抱我回去,接下来三十年你都要面对戒甜戒蜜,与黄连作伴的人生。’
周公子:“……”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
紧赶慢赶,一行人到达南蛮已经是九月中旬。
胡霍收到消息早就在等着了。周家的马车一到, 他领人直接去胡家城南的别院。等马车吱呀吱呀到达别院, 已经是当日夜里。一路舟车劳顿, 不论主子还是下人都累得不轻。石岚清风安排下人们去安顿,周博雅则简单地用了些吃食垫垫肚子,随胡霍去看沐长风。
沐长风中蛊转眼便半年有余。期初症状不显,四月底才开始嗜睡, 五月之后便断断续续陷入沉睡。原本英气勃勃一俊美青年, 如今日渐消瘦,都有些瘦脱了相。
周博雅看到人时,素来极冷淡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沐长风的这间屋子门窗洞开,奈何还是弥漫着一股极重的药味儿。刺鼻的药味儿冲得人头昏, 周博雅不禁拧着眉头,亲自上前捏起沐长风的手腕。沐长风此时的脉象虚虚实实, 时而有力时而轻飘, 十分古怪。
他不禁眉头拧得更紧, 苗疆蛊毒,果然厉害。
“这半年本官请来的大夫不下两手之数,都探不出病症,药石无灵。”胡霍摆摆手示意喂药的下人退下,忧心忡忡道,“长风每日醒来不过一到三个时辰不等, 大多在病榻上度过。长此以往, 怕是人要废了。”
“可有派人再去苗寨探过?”医术解决不了, 那就找会用蛊之人。
胡霍为难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周大人有所不知。这苗寨与普通山寨不同,并非人想进便能进的。此处的苗寨,建在大召西南边陲的瘴气林里。”
周博雅眉头拧得更紧,示意他叙述得更详尽些。
胡霍知道这事周博雅迟早要问,他只能将自己对苗寨的了解告知:“说来这苗寨的瘴气林,就是个轻易入不得的凶煞之地。”
“哪怕是当地的百姓,也等闲不敢靠近瘴气林半尺以内。林中常年弥漫着浓厚的瘴气,瘴气有毒不说,其中生长着各种各样你想不出的毒虫毒蛇。若是不小心踏入其中,被蛇虫鼠蚁咬上一口,不出三日必定身亡。”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即便避开了蛇虫鼠蚁。此地苗寨中的苗人霸道,且多是些喜怒不定的古怪脾气。一般人擅闯,稍有不慎便被苗人拿去养蛊虫了。”
这事周博雅知道,西南苗寨出异人,他早有耳闻。
“可这苗寨中人行事再是霸道,习性再是乖戾,也不会无的放矢。”周博雅早在来之前便悉心研究过西南苗寨。苗人自幼生在苗寨,虽整日里与蛇虫鼠蚁为伴,却因常年不出苗寨,与世隔绝,秉性比世间之人更纯粹良善。
周博雅看了眼胡霍,冷声道:“还请胡大人把事情始末告知于我。”
胡霍面上闪过一丝晦涩,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长风中蛊这事儿,三言两语难说清,只能说说来话长。”
郭满:“那你长话短说。”
“罢了,那本官就长话短……”嗯?等等,突然冒出一个女声?胡霍一愣,回头就对上郭满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郭满手里提了个灯笼,眼巴巴地站在沐长风屋子的门槛处。
见屋里两人眼睛刷地看过来,她不由地眨了眨眼睛。心虚地瞥一眼周公子,见他冷冷斜睨着她,她小声道:“双喜双叶她们还在收拾屋子,妾身正好闲来无事。想着反正大家就住在一个别院里,离得又不远。妾身便过来看看……”
内室的周公子眼疾手快地扯出被子盖住沐长风,转身之后,眼睛都射出飞刀。
“下人呢?”周公子脸立即拉下来,“怎地不跟着你?”
抬起一只脚,郭满正准备跨门槛,“啊?哦,妾身打发去收拾行李了。”有外人在,郭满自然说话十分顾忌周公子的脸面,温温软软的:“夫君许久不回,妾身不放心。”
胡霍眼睛在俩人身上来回转了转,见周博雅似乎很紧张这小女子,顿时笑了。
“……不知这位是?”胡霍今日接人接得仓促,还没发觉周博雅南下这般凶险之地,竟带了个美娇娘随行。
“是拙荆,郭氏。”
周公子没想到这么晚了,郭满居然一个人跑出来。不过这胡家别院确实不大,走过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于是暗暗瞪了郭满一眼,冲胡霍拱了拱手淡声道:“内子年纪尚小,今日若有不到之处,还请胡大人海涵。”
胡霍在边陲呆久了,行事粗放,当即不在意地摆摆手,“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周博雅两步上前,接过郭满手里的灯笼便把人牵了进来。
郭满其实是想去看看人中了蛊会是什么样。毕竟中蛊这事儿她只在影视剧里看过,真人真事却从未听说。但如今这个场合,这么做未免不妥。于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床榻的三步远,悄咪咪地去瞥床上的人。
不过周公子似乎发现了她的意图,若有似乎地挡她视线,叫她丁点都看不到。
“胡大人不是说沐公子中蛊这事儿有内情?”几次尝试都看不到人,郭满心里有些悻悻,“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内情?”
胡霍对周博雅是早有耳闻,知道周家这个长孙十分厉害,这事儿早晚要被周博雅查出来。
说起来,自大召建朝,西南驻兵便开始镇守南蛮。驻兵承担保卫大召西南边的第一道防线以及庇护此地百姓的责任。与瘴气林里除非采买轻易不出苗寨之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苗人会突然对西南驻兵的将领出手,自然有内情在。
胡霍捻了捻粗硬的胡子,一张颇为正气的黑黄老脸上满是复杂之色。沐长风如今躺在床榻之上这般模样,其实是遭了无妄之灾。
大约在三年前,大召西南偏南一带曾遭遇了一次大型虫灾。
本就不富庶的西南边陲粮食大幅减产,有些贫瘠山地,更是颗粒无收。大召西南边缘的小国难以为继,曾铤而走险伪装成大召的边境流匪,冲入昆城下属村落大肆烧杀抢掠。事发之后,西南驻兵带了人匆匆赶到,与他们在瘴气林边进行一场恶战。
当时领兵之人是西南驻兵中一个颇有威望的年轻将才,曹展。
曹展以为只是普通的山匪下山抢劫,身边所带不过三十来人。这一交手,刺激得饿极的兵匪凶性大发,拔出武器,不要命地与大召的西南驻兵血拼。曹展等人寡不敌众,三十个精英士兵当即死伤大半。
曹展本人也身受重伤,慌乱之中逃入瘴气林。
胡霍察觉不对,带人赶到,来时已晚。
然而曹展逃入林中数月,胡霍也曾派人在林外搜救。甚至寻了当地有经验的人进了瘴气林,遍寻无果。原本以为曹展十之八.九阵亡。哪知他不仅没中瘴气之毒,身上箭伤刀伤尽数被医治好,三月后带着一个貌美的哑巴姑娘安然而出。
胡霍不知这三个月他如何度过,那古里古怪的哑巴姑娘又是怎么回事。但曹展安然无恙地出了林子,他便没多追究。
一个月后,曹展便带着那位姑娘,向胡霍夫妻请求成婚。
说来曹家是京城世家,虽不及沐家显赫,但也是个将门大家。胡霍的妻子曹氏作为曹展的亲姑母,自然不会同意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但看在这女子对曹展的有救命之恩,却也没明确地驳了曹展的请求。
于是这位姑娘便以不尴不尬的身份寄住在胡府。
那哑巴姑娘柔柔弱弱的,虽口不能言,但胜在性子十分体贴温顺。哪怕对着这样的结果也丝毫没有怨言,在胡家呆了三年,连孩子都替曹展生了两个。
原本这不过是一件郎有情妾有意的桃色小事,胡霍等人都没放在心上。
可年初的一场兵祸,曹展与沐长风等诸多将领领兵围剿匪徒又冲入了瘴气林。曹展仗着之前有过经验,对林子各处熟悉,便带沐长风一路捻着匪徒企图穿过瘴气林。变故便是从此处开始,曹展在林中偶遇了一个蒙着面纱的苗女。
那个苗女不知为何,见到曹展的瞬间便缠上了曹展。
曹展根本不认识这个苗女,只当她认错人。费了极大的力气摆脱此女,才勉强带着沐长风等出了瘴气林。然而出了林子之后,麻烦接踵而来。
这个苗女尾随着曹展沐长风等人追到了胡家。而后发现曹展的一双子女之后,满腔的哀怨便化作眼泪,发了疯似的质问曹展为何变心,甚至于在发现曹展院中养的哑巴姑娘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哑巴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