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啊……”
方氏私心里还是喜爱郭满这儿媳的,“娘的处置,你是不是心里委屈?”
郭满眨了眨眼睛,看着她摇头。
低下头,郭满软糯的嗓音此时听着格外的乖巧,“谢家姑娘动手猝不及防,下人护主心切,将人伤成那副模样,确实是儿媳的不对。”
方氏见她神情真挚并不像说假的模样,眉眼弯起来:“你有明白就好。”
提起谢思思就糟心,既然郭满心里清楚。顿了顿,她提点郭满一句:“谢家不是普通人家,身后有皇后和太子两座大山撑着,心气儿总是比别人家高一些的。但周家也不是好欺辱的,这回忍了谢四,并非是周家惹不起谢家,是你下手太重了。”
说着她抬眼看了眼郭满身后的两丫鬟。想着也不知动手的是哪个,这手劲儿,比一般武人都不差什么了,“要注意分寸。”
她没说不能还手,郭满瞧瞧抬了眼,眼睛亮得出奇。
方氏被她逗得一笑,不想再提起谢思思,转头说了周博雅的生辰之事。
“陛下重病卧床,朝堂一片混乱。大摆是不能的,”惠明帝气量狭窄,最是忌讳这些。若不想触他霉头,京中稍微有眼色的人家都谨言慎行,“去雅哥儿弱冠之礼随意糊弄了,娘心中有愧。今年满满且看着办,多花些心思补偿他一二。”
郭满能说不办?自然是乖乖点头应下。
方氏于是又提起了娴姐儿入宫之事。
原本这个时候,和亲的旨意早该颁下来才是。但如今惠明帝病重,太子监国,旨意迟迟未能下达。虽说耶律鸿为人不错,但方氏做一颗娘的心,自然是盼着女儿越晚出嫁越好。不过和亲之事是早已暗定了周钰娴,迟点早点都得早做准备。
今日特地告知郭满,是方氏打算开春之后,让郭满跟她学着主持周家中馈。她当年也是进周家一年开始接触府上庶务,郭满进门的年岁小些,她带一带再放手。
方氏不提,郭满倒是把周钰娴的这茬儿给忘了。
郭满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附和一两句,脑子里忆起周钰娴的剧情。
说来也挺搞笑的,大约小说是早期作品,人物设定比较单一。书中为了表示谢思思的貌美和受欢迎,是这天地间最独一份的仙葩,剧情设定非常的极端化。谢思思重生回来,不仅要引得一众男主男配心生爱慕,为她痴为她狂,不惜损害大义也要为她保驾护航。也要一众女配疯狂嫉妒,各种恶毒地陷害她残害她,然后再被疯狂打脸。
整本书里,除了谢思思那无脑宠爱的母亲,几乎没有一个同性是见得谢思思好的。
从谢家各房的姐妹,到宫里亲表妹公主、表嫂太子妃,再到参宴的各家有交集或者无交集的贵女们,无一不明里暗里地厌恶她。哪怕是男主的嫡亲胞妹周钰娴,与谢思思并无感情牵扯,也处在一个与谢思思交恶的状态。
讲真,做人做到京城大半的女人不喜她,谢思思确实非常厉害。
与女主作对,周钰娴自然是没个好结局。
原定的亲事被人截胡,在周家蹉跎到二十五六。最后选了个夫婿,似乎还是对一见谢思思误终身的寒门子弟。借着周家的权势往上爬,却因记恨周钰娴欺辱谢思思,私下里给周钰娴下绝子药。周钰娴一生未得一子,不到四十便含恨而终。
且不说周钰娴的结局如何。原书里故事展开是从三月周博雅的生辰宴开始。
周钰娴在这个时候确实选秀结束被送回了家中。且不管谢思思如何在三月的生辰宴引了周公子失态地与她交欢,就说周钰娴这婚事应当已经生了变故。好男色的四公主看中了耶律鸿的皮囊。央着淑妃求惠明帝,送她去北国和亲。
和亲的旨意应当是年前就已经拟定好了的,今年年初再通过内务府下达周家。此时迟迟未曾有人上门,怕是淑妃已经求到了惠明帝的跟前,惠明帝犹豫了。
书中的结局,惠明帝顾忌着四公主名声不好,摇摆不定。反倒是谢皇后这边顾忌着周家本就不情不愿,如今有人上赶着便松了口,由着淑妃一脉的四公主亲自去和亲。
郭满于是看了眼方氏,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方氏今年三十有九,不到四十岁。身为大家族的贵妇,保养十分得宜。此时花厅的光笼罩在她身上,显出了惊人的美貌。这副容色,怪不得能生出周博雅周钰娴那样的子嗣。四尺她一身常服,眸子清正,一看就是一幅良善人模样。
此时见郭满偷偷地瞄她,欲言又止的,方氏便笑着让她有话直说。
郭满想了想,问她:“若是娴姐儿不去和亲了,娘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为何这么问?”
“陛下的旨意迟迟不曾下达,是不是陛下心中的和亲人选有变动?”郭满仿佛猜测地说。
方氏一愣,想了想,渐渐皱起了眉。
还真有这个可能。娴姐儿按例说过了初七就该被接回宫中,继续由内务府的教养嬷嬷教导皇子妃的礼仪。然而这都正月十五了,册封的旨意迟迟不下,宫里的马车也没来。郭满不提她还在心中庆幸,这一提,她倒是转过弯儿来。
旨意一日未下,亲事一日就有变动。
郭满见她脸色变了变,没再多说什么,由着她自己衡量。
方氏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
倒不是说她希望女儿去和亲,北国路途遥远,送去了怕是十年八年都难见一面,哪个母亲能舍得。然而这半年下来,耶律鸿三天两头地来周家献殷勤,方氏舍不得归舍不得,心里其实早就把他当自家女婿看的。
“满满,娘一会儿要去福禄院走一趟。你若不想跟着去,”方氏琢磨了下,心里有点慌,“那娘就不留你用膳了。”
郭满想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出了芳林苑,郭满遥遥地看向南边周钰娴院子的方向。大雪的天儿过去,京城尚还在寒冬之中。郭满紧了紧身上的狐裘,蓦地勾起了嘴角。
双喜双叶被她笑得心一抖,起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主子,您笑什么?”双喜顺着郭满的视线看过去,天边只有一片莹白的云彩,其余什么也没有。见郭满抬头继续走,亦步亦趋地跟上。
郭满心情有些舒畅,“没,只是我来的时辰太巧。”
“巧?”双喜看了眼天色,该用晚膳了,“这个时辰很巧么?”
郭满却只顾自己笑,没有回答她。
回了西风园,下人们看到郭满,差点就喜极而泣。少奶奶不在,公子的脾气简直古怪得要吓死人。说来周公子寻常不发火最是宽和,一旦心情不好,那是比什么都要叫人害怕。这几日,西风园的人都要吓破胆了。
管蓉嬷嬷见到郭满回来,也悄悄松了口气的。
别人看不出来,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少奶奶那日离府是抱着一肚子火气走的。联想到前几日正屋的那一出闹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女主子跟男主子闹上了。
“少奶奶回来了,”管蓉嬷嬷屈膝行礼道。
郭满点了点头,脚下不停地进了屋。
管蓉嬷嬷起身跟在主仆三人后头,瞥着郭满似乎心情不错,便轻声地询问郭满是先沐浴更衣还是用膳。
郭满不知在琢磨什么,眸色暗了暗,笑起来:“先沐浴吧。”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周博雅回府之时, 已是夜幕时分。
呼啸而过的寒风穿堂而过,吹得人耳廓生疼。雪粒子敲打在瓦片上发出沙沙的声儿。从去年腊月二十六起, 京城断断续续已经下过不少场大雪,天儿一直没有转暖的迹象。京城冬季素来多雪, 只是今年似乎格外冷。府上大多的院落早已落了锁歇息, 四下里除了风声,静悄悄的。周公子将马儿交给门童,脚下生风地从外院赶回。
他身高腿长,一路走得飞快,眨眼就到了西风园。远远看着, 西风园里灯火通明, 周公子心里莫名升起了几分期待。
门廊下,有丫鬟揣着手躬身走得飞快。
周公子认出那是双叶的身影,紧抿的嘴角终于松弛了。满满回来了!
屋里郭满沐浴更衣见天色还早,便吩咐管蓉嬷嬷摆膳。等她用罢了晚膳, 周博雅的人还未回来, 她便抱着手炉去软塌上窝着打盹。周公子回府早就过了酉时,携一身风雪从屋外进来,一眼就看到珠帘后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的郭满。
大大的软塌上铺着厚厚几层狐皮, 软趴趴的。郭满此时盘腿坐在上面,仿佛窝进了一团棉花之中,整个人陷进去。屋里烧了地龙, 暖烘烘的, 郭满穿得单薄, 手里还抱着一个精巧的手炉,睡得红润润的嘴唇都嘟了起来。
脱了大麾递给下人,顶着风雪从屋外进来,周公子此时的脸上仿佛敷了一层冰霜。神情与气息都带着冰雪的味道。
他一面往屋里走一面接过双喜递来的热帕子。大冷的天儿手脚是极易冻僵了,热帕子擦了擦手,手指立即就灵活了起来。双喜跟在周博雅的身后,压低了嗓音问他在外头可用膳了?若是没用,是不是要小厨房摆膳?
周公子晚膳早在衙门用过,摆摆手,示意她不必。
双喜知道周公子喜洁,从外头回来头一件事必是梳洗更衣。见周博雅径自抬腿往屏风后头转去,她便带着一众婆子丫头先行退出去。
人一下去,屋里立即就静下来。
屏风后头早就备好了热水,此时梳洗正好。人都出去了,周公子才收起了那副冷淡矜持的面孔,走到脖子都要点断了的郭满身边。
她似乎睡得很沉,手炉被她抱得紧,嵌进柔软的胸脯之中。头发也洒落下来,头低垂着,小脸蛋肉嘟嘟地鼓了起来。
周博雅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仰着头看着睡糊涂的小人儿。
脸颊粉扑扑的,不见一丝毛孔。眼睫纤长得仿佛蹁跹的蝴蝶翅膀,又浓又密。几天不见,这丫头似乎睡得很好,半点不见憔悴。周公子蹲着看了半天,心里突然觉得委屈。凭什么他辗转反侧睡不好觉,这丫头就能没心没肺睡得人事不知?
心中负了气,他便直起了上身。
手撑到郭满身子的两边,仰着下巴将自己的唇送上去,贴到了郭满的红唇上。甜蜜的馨香袭来,像最可口的甜点,这是他满满的味道。
周公子含着软糯的红唇,嫌她气性大,恨恨地咬了她一口。
睡梦中的郭满眉头蹙了蹙,没醒。
无意识地动了动脑袋,周公子却趁机撬开了郭满的齿关,馨香的口津令他着火,他恨恨地去勾郭满的小舌。两人靠得近,手炉实在膈人。周公子一面凶狠地问她,一面将她怀里抱着的手炉抠出来,然后堂而皇之地把自己送进去。
安静的屋里只有啧啧的亲吻声,双叶端着一盘甜汤回来,冷不丁就看到这幅场面。
她涨红了脸吓一跳,手里瓷器不受控制地撞在一起,发出嘭地一声脆响。专注亲吻的男人睁开了眼,眼中犹如浓墨化开,黑得深不见底。
双叶面红耳赤地连忙就低声认错,不得周公子发话,放下甜汤,慌里慌张就退了出去。
周公子费了好大劲才收住,又吮了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郭满的唇。本就红润的樱桃小口此时泛着一层水光,仿佛涂了最红的口脂,又红又肿。
等他站直了身子,睡着的郭满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却被这一番动静给惊醒了。
周公子抚了抚她唇角,将多余的口津擦掉,转身去了屏风后头。
郭满意识清醒的时候,周公子就只有一个从容淡漠的背影。她抬起头,睡麻的手不讲究地绕到身后去抓了抓后背的痒痒,郭满两眼无声地一扫屋里,并没有人。屏风后头周公子慢条斯理地梳洗着,满室只余淅沥沥的水声。
周博雅解着腰带,透过屏风看着窝在软榻上睁不开眼的人儿,不由地勾起了嘴角。人不在与不在的分别,他这几日是感受到了。这几日郭满不在,简直把西风园的人气儿一并带了走。
周公子慢吞吞地梳洗,郭满则光着脚从软榻上爬下去。
地上铺着地毯,赤脚才在上面也不冷。郭满去桌边倒了一杯凉茶,心里疑惑,难不成她咬到腮边的麻筋了?怎么一觉睡醒舌根这么麻?
灌了几杯凉茶下去,郭满才注意到屏风后头周公子的身影。
出于冷战的顾忌,郭满多看了几眼,拉不下脸去主动说话。周公子正在换衣裳,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出来的时候,领口比平日里开得多。纤长的脖子下锁骨露了出来,发冠拆了,墨发洒落下来,发梢沾了水。此时滴滴答答的,水珠顺着脸颊直滑入衣襟里。
“满满……”
郭满抬头看了眼他,黑黝黝的大眼睛里清澈见底。
周公子就这么走了过来,如画的眉眼笼着淡淡的倦意,“终于舍得回来?”
下午琢磨透了,知道周公子并非无知无觉,郭满心里就有了底气。再看到周博雅这从容稳重仿佛不在意的态度,很自然就注意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懊恼。头发还在滴水,水滴到胸口,料子贴着胸口,隐隐绰绰地露出流畅的肌理。
郭满此时听他说话,怎么都觉得话里有股子怨气在里头。
她有些诧异,说:“那不然,我再回去?”
周公子一噎,叹了口气,“……别闹!待三天还待不够?还想待多少日?”
“多待几日也无妨。”郭满耸耸肩,十分光棍道,“十天半个月不是问题,正好老太太十分欢迎我。”
“郭满!”
周公子嘴角抿起来,眉头拧着斥责她,“莫要气为夫,你好好说话。”
“是你先不好好说。”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