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群人正在外面茶厅都地主玩儿,陈昱衡扔了一手四个2,没人要得起,他又接连扔了连五,和最后一对四,说:“什么叫老子不在了?”
地主赢了,他收钱。
李涵洗牌,一笑说:“您自己心里有数,我不点破了。人家许恒小学弟长得帅成绩好,感觉比你配得上阮学神多了。”
陈昱衡却说:“你又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给阮恬发短信。
这个与世隔绝的未来灭绝师太少女终于有微信了,微信如人,连头像都没有,签名写的是:温故知新。
他不知道她这个签名是什么意思。
他给她发:路边卖小橘子,挺甜的,你要不要吃?
片刻后,她那边回了:不用。紧接着下一条来了,是解释的:我感冒了,不能吃橘子。
她解释了陈昱衡也不在意。反而一扯嘴角,收了手机说:“走吧,要上课了。”
一群人是趁着午休间隙出来打牌玩的。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路边的树都光秃秃的,冻得黝黑干枯,天气沉沉的,原以为要下雨,不一会儿竟飘起小雪来。这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将整个世界温柔包拢。如老舍写济南的冬天,“像是睡在一个安稳的摇篮里”。
南方的雪向来也不大,因罕见,不少学生也不睡觉了,围在栏杆边看雪。
纷扬小雪细碎温柔,旋转着从五楼落下。阮恬伸手去接,小小的雪花就在掌心里被温化了,那也是温柔的,立刻变成一点水渍。
“我们去下面看吧!”莫丽并不满足,“我看花坛里好像堆起来了一点,我们捏雪玩。”
这时候午休还未结束,很多人在教室里睡觉。教室像个暖炉,呆着就让人昏沉欲睡。阮恬也想看看雪,就跟着莫丽下来了。雪天也不必撑伞,就这么行走在雪里,让雪花落在肩头。
不过倒也不止她们二人下来了,别的班也都有人出来。
有个人还叫了阮恬:“阮同学!”
阮恬定睛一看,发现是一班的一个男生。她认识是因为上回学校开展物理研习小组,把学校里这些冲清华北大的苗子集中起来,专门辅导物理难题。而她跟这个男生一组,好像是叫什么……林哲。
他长相清秀,戴着副眼睛,颇有些书卷气息,在物理上很有天分,是个天才。只是他偏科比较厉害,语文英语一般,所以年纪排名二三十的样子。
她向他招招手,笑道:“你也下来玩啊?”
林哲也笑笑说:“看到你们下来就跟着来了。”
莫丽在一旁没说话,这个林哲她并不认识,而且这种学神之间的交流她也无法参与。
两人探讨起了一道物理题,莫丽则走到了长廊外去看雪。
这么一看,却看到陈昱衡一行人正从林荫道走过来。申光先看到她,一如往常笑着打招呼:“是小茉莉呀,在那里干什么?”
陈昱衡也看过来,看到她们几个都在。就带着申光他们走过来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看雪。”阮恬回答。
阮恬也看到了陈昱衡,他穿了件黑色冲锋外套,肩上、头发上都落着细碎的小雪,清俊的脸冻比平日更白些,眼瞳黑幽幽的,在雪白的世界里,这种黑是有灵魂的。
“雪有点大了,还有些雨夹雪。”阮恬说,“你们也避一下再进去吧。”
陈昱衡也并没觉得什么,他只是看了林哲一眼,就和申光他们留下。
阮恬他们在说受到引力的电子在磁场中偏转这种完全超出高中物理范畴的问题。双方都聊得比较尽兴,讲了许久后,林哲看着阮恬,突然问了句:“阮恬,你是要考清华吗?”
“是。”阮恬也不避讳,她读理科当然以这个作为目标。
林哲的脸色微红,他又问了句:“那……我们能一起考吗?”
“好啊。”阮恬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她答得太快。直到她意识到这句话有不妥的时候,已经晚了。
在场的莫丽、李涵等人都变了脸色。
而正和李涵说笑的陈昱衡笑容一收,脸色突然阴沉,转过头来。
第28章
林哲眼眸明亮,像个得到了想要糖果的孩子那样高兴,说:“那我一定会努力的。”
“你努力什么。”陈昱衡突然开口道。
他语气不善,林哲的表情也变了。十五班陈昱衡,他自然是认识的。但他自觉刚才没惹到他,甚至没跟他说一句话,不是都说这个人平时脾气还不错吗,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他的话顿了一下。
“现在滚。”陈昱衡淡淡道。
林哲不敢多说,只是看了阮恬一眼,很快撑起自己的伞离开了长廊。
陈昱衡眼睛里是一片的阴冷。这让李涵看得有点担心,阮恬怎么能当着昱哥的面说这种话,他叫了声:“昱哥,雨雪好有点停了,要不我们回教室了吧。”
“不了。”陈昱衡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事跟阮恬说。”
申光几人面面相觑,随后应了一声好往外走。他们走了几步,又听到陈昱衡背后说:“莫丽也先走吧。”
头一次被大佬点名的莫丽:“……啊?”
莫丽还留在长廊下,不知道是不是吓蒙了。
陈昱衡没有回答,只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边申光亲自走过来,拉住了她的胳膊:“走吧小茉莉,请你吃薯片好不好?”
“啊不是……”莫丽少有与男生肌肤接触,脸瞬间一红,“我不想、我不走啊!”
“走吧别客气,想吃什么就说。”申光跟她说,不久后她就被申光拖走了。
阮恬见他们都走了,她才回过头,皱眉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但她回过头才看到,陈昱衡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向她一步步走来,阮恬就后退,莫名地觉得他有点可怕。当她退无可退的时候,转身就想跑,却被陈昱衡一把抓住,拉了回来让她背靠方柱面对他,问道:“你跑什么跑!刚才那个男的说的话,你为什么答应,难道你喜欢他?”
这都什么跟什么。阮恬说:“……什么喜欢,他不是说一起考清华么。”
她镇定说:“我又不能阻止人家考清华,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一起考啊。”
他考清华,她在跟他说笑吗?陈昱衡的成绩差那是真的差,并不是隐藏着什么学霸实力。因为成绩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他们几个多半都是如此。
陈昱衡笑了,他脸上的笑容有些邪气,这和平日里嬉笑怒骂,脾气和善的他并不一样。他说:“阮恬我告诉你,我知道你现在要好好学习,所以尽量不打扰你。但你不要觉得理所当然,也别逼急了我!我平时跟你玩得好,那是我在忍耐。而忍耐背后是什么你也知道。”
他的语气凉丝丝的,在她耳侧。
阮恬咬了咬嘴唇,这些天以来跟陈昱衡的和谐相处,他的好说话、不打扰。都让她忘了,这人本质上并不是什么温和好说话的人。他霸道强势,控制欲强,否则又怎么会成为四中校霸一样的人。
阮恬压低声音说:“你今天是发什么疯,放开我!”
长廊虽然隐蔽,外面也飘着雨夹雪,但未必不会有人过来看到两人的争执。
但陈昱衡根本不在乎这个,他淡淡道:“现在我觉得这样很不好,会有很多人来喜欢你,这个我不能控制。你自然有吸引这些人的本事。我看不如,就把我追你的事公开好了,到时候你身上就有我的烙印了,我看谁还敢动?”
“陈昱衡!”阮恬听到这儿心里一沉。不能让别人知道,现在高三的关键时期,她不能被说成早恋,母亲的病还没有痊愈,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母亲担心。“你敢!”她也威胁道,但这种威胁太弱太弱,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因为她根本不能阻止陈昱衡的任何行为,靠的不过是他薄弱的忍耐力。
陈昱衡笑了:“你觉得我敢不敢?”
阮恬深吸了口气,说:“陈昱衡,我之前一直都很感激你,你知道,所以别这么做。”
陈昱衡当然知道,让阮恬对他没有戒心,两个人成为朋友,这个过程有多不容易,他也不想破坏自己的成果。但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人觊觎了,他很不爽。他笑了笑说:“……阮恬,你要记得,就算你现在没有答应我,你也迟早是我的,别跟我这儿耍什么花招。”
阮恬无语许久,她是不知道他这霸总的台词是哪里学的。只是说:“……法治社会,又不是奴隶时代,没有人是你的,你也要记得。”
她甩开他的手,转身走入了雨雪中。
雪花在她的背影后打转,旋转的碎琼乱玉,纷纷扬扬没有尽头,将大地一切的声音掩藏。
陈昱衡拿出一盒烟,抖了一根出来,咬在嘴角。
其实这个林哲,跟许恒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林哲这样的人,才跟阮恬是一个世界,如果没有上次高考的意外,这才应该是她世界里的人,她一步步升入大学,读硕,甚至进入婚姻殿堂,匹配的也应该是这样的人。
所以大概,其实是有一点恐慌的吧。总觉得她喜欢的,就会是这样的人。
陈昱衡还是取下了烟,还是没有点。
那天不欢而散后,阮恬就和陈昱衡冷战了。
第二天她就听说,林哲在放学回去的路上被人堵了。堵他的人倒也没打他,大概是看林哲那把身子骨,像是几拳就会散架的命。对方只是用洗不掉的水笔,在他的额头写上了花痴二字。听到的时候阮恬忍不住摇头叹息,嘲讽了一句:“……无聊。”
对于林哲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举动简直比打他还羞辱。在全校的尖子物理辅导班上,阮恬看到林哲戴了顶帽子遮住额头,不敢看她,也不跟她说话了。整个人一副深受打击、萎靡不振的样子。
这让阮恬更加的无语,陈昱衡这个人有时候看似成熟,做些事却还是幼稚无比。
但她也不想去问,免得又惹出什么事端。反正她也没打算继续和林哲来往的打算,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那就要疏远才行,幸好人家林哲先一步地疏远了她。
倒是老郑特地找了她过去,要跟她商量一件大事。
随着高三下半期的临近,阮恬的目标,清华大学的自主招生开始了。
“……我查过你在一中的获奖记录,物理有一个省级二等级,一个国家级三等奖。是有可能通过初选的,你也不要浪费机会,还是报名试试吧。”
清北两所大学的自主招生,主要就是先通过各科竞赛的得主、科技发明等选拔初批人次,然后再进入复试。
阮恬也知道老郑的意思,考试是一方面,凭借她的实力应该能考上清华,但毕竟意外是谁都说不准的,如果能够过清华的自主招生最好,即便不能,就是降低录取分数线也是好事。自主招生的挑选空间也很大,如果想上某个学科的基地班,反而比硬考上还要方便。
“我觉得希望比较大的还是物理省一等奖和国家集训队。”阮恬老实说,“我的可能性不太大。”
整个江省每年会有上千人报名,能通过自主招生选拔进入清华大学的仅有四五十人,也无一不是精锐。当初在一中的时候,阮恬就琢磨过这个事,否则她也不会参加物理竞赛。但她一向不是竞赛发挥型,再加上做的竞赛培训也不够多,只得了省二等奖,深以为憾。
四中目前有个省物理竞赛一等奖得主,倒也不是别人,就是刚被陈昱衡虐了的林哲,但是他偏科偏得厉害,很可能通不过自主招生的考试。
“还是递交材料试试吧,一班有一半的人都申请了。”老郑说,“正式出名单虽然要下期开学去了,但其实老师建议你趁着寒假练习一下,咱们现阶段的题对你来说难度不大。时间不太够,你要抓紧,实在不行班上学委的事先放一放。”自助招生考试题的平均难度当然是超越高考的。
阮恬说了声好,她也要好好考虑这件事。
她抬起头,望着窗外干净的天空,操场上只剩下光秃秃枝干的白桦树,想起当时刚来四中,也看到的是这个情景,不过那时还是夏季的葱葱郁郁,一转眼的,一个学期就快过去了。想起来匆忙,却也发生了不少的事。
已经到了放寒假的日子,学校里的高一、高二早早地放了寒假,高三要补课到春节前十天才能放。整个学校因此变得空荡荡,去食堂,去外面的小吃街,都不在拥挤,反而难得的悠闲起来。补课的时候,老师们也不像平时那样要求严格,隔一两天还会有体育课,让同学们放松一下心神。
最后这周的下午,出了太阳,于是十五班集体打排球。
球场上男生们挥汗如雨,女生们打完球先去换衣服了,阮恬由于有点不大舒服,头晕,就没有打球,而是帮着收拾体育用具。当然了,她所有的球类运动都很差劲,这就是手眼不协调的后果,连打个乒乓球都能被小她十岁的侄儿虐。
阮恬就在那儿整理球拍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坐在她身旁的草地上。
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冷战了很久的陈大佬。冷战的这段时间,大佬也没主动打扰她,这还是第一回。
陈昱衡问道:“你没有去打球?”
阮恬摇了摇头。
陈昱衡拧开一瓶怡宝喝了小半瓶的水,少年人总是喜欢运动的,尤其是他,运动需求量很大。他是练这么多年习惯了,就算在学校不上体育馆,家里也有沙袋给他每日练拳。
他练球穿着一件薄薄的长袖,是贴身的,阮恬看了看他肌肉结实的胳膊,再看看自己的细胳膊,觉得一个他赛两个自己粗。大冬天的,即便是在运动,但是这么穿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