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期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一个个?还有谁?”
秦则初:“一个跳拉丁的傻逼。性别男。”
“一听就是个骚哥,喊他出来喝酒?”武子期挺感兴趣。
“他这几天有点事,今晚估计出不来。改天再说吧。”
秦则初挑着讲了几件霍向东和马尚飞干的傻逼事,但没提霍向东家里的私事。
秦则初开启新生活,武子期真心为他高兴。
半年前的一天,老曹的课上。
有人给秦则初打电话,陌生号码,前两次都被他摁断,第三次又打来,武子期给他打掩护,秦则初偷摸接了电话,喂了一声,半分钟没说话。
半分钟后,他抓着手机猛地站起来,踩着课桌跑出教室。
老曹拿着三角板暴跳如雷。
武子期抢在老曹前追出教室,秦则初已经跑下楼梯,等武子期跟看门大爷废了半天劲终于出了校门,秦则初早已没了踪影。
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再打就是关机。打车去他家,家里没人。武子期在他家门口蹲了一夜,秦则初一直没回来。
凌晨五点,迷迷糊糊中,武子期接到秦则初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秦川没了。”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秦则初就挂了电话。
自此以后,再没了消息。
直到上周,武子期从旧手机里翻出一张秦川和秦则初的合影,发给了秦则初。
秦则初回他:【你爸爸还是你爸爸。】
武子期当时激动得心脏炸裂。
辗转来到滨城,很想问问秦则初这半年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秦川怎么就没了……疑问太多,一时不知道从何问起,关于秦川的死,秦则初明显不想多聊。
知道他这半年一定很难熬,所以看他现在正常上学,而且认识了新同学,看样子相处得还不错,武子期开心到想哭。
*
秦则初拽着武子期跳到炮楼上,指着远处的一个炮洞,说:“那里有个傻逼乐队,每天鬼哭狼嚎,吉他像弹棉花,鼓点永远跟不上节奏。这会儿没音,估计正在睡觉。”
“你没进去指导指导他们?”武子期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声音带着哭腔。
“我大儿子怎么了,来让爸爸瞅瞅。”秦则初掰着他的脸,“操?眼圈都红了!你哭了!”
武子期鼻音浓重:“我哭不是很正常?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看动画片都会哭的天使男孩。”
“……行吧。”秦则初没有深究,“天使男孩了不起。”
武子期:“我饿了,想吃饭,想喝酒。”
秦则初:“走,爸爸管个够。”
附近有家特色饭馆,秦则初以前来过,菜还可以。
“老大,不对啊。”武子期往驴肉汤里丢着饼丝,“上回视频,你问好学生喜欢什么样的,你说的好学生是不是就是那个小仙女?!”
“我不像好学生?”秦则初舀了勺驴肉汤,一副老父亲护崽的口吻,“她还小着呢。谁都不能打她主意。”
武子期啧啧道:“你抱着个破本贴半个小时的娘炮贴画,就是在等她吧。”
秦则初:“我还不能有个特殊爱好?”
武子期意味深长:“可以有。”
吃过饭,天已完全黑透,街灯璀璨。
滨城地方不大,好玩的地方集中在护城河中心这一片,七七八八逛下来只用了一个小时,中间武子期还去拉了次肚子。
晚上十点,酒吧一条街逐渐热闹起来。
武子期人来疯,愣是用一段吉他solo给一家冷清的酒吧暖热了场子。酒吧老板送了他们两杯酒,问他有没有兴趣以后在酒吧驻唱。
武子期指向秦则初:“我就是瞎几把弹,这位才是真大佬。”
秦则初坐在沙发里,低头刷着手机。明明灭灭的灯影在他脸上无声划过,辨不出情绪。
酒吧老板笑着和他打招呼,他像是没听到,视线全在手机上。
武子期笑着化解尴尬:“我们还是高中生,学习忙,没时间搞别的。”
“这样啊,暑假也是可以的。”酒吧老板诚意很足,和武子期聊了一会儿,最后给了他一张名片,临走时还在说,“你们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
“我也来滨城混得了,就我这段solo,在海城的酒吧人家肯定以为我在砸场子。”武子期非常享受这种被当成宝的滋味,屁股挨着秦则初坐下,勾头去看他的手机,“我操!你在学习!!”
秦则初口算出答案,填上去。提交试卷,确定。
界面弹出一个条框:【恭喜你,本次答题正确率100%,打败了99%的考生。】
“你居然!在酒吧!做!数学题!”武子期快把眼珠瞪出来,“老曹如果知道,会感动哭的!”
秦则初退出做题网站,熄灭手机屏幕放在桌上,伸手拿起酒杯,慢悠悠地说:“爸爸现在可是好学生。”
武子期:“我有点不适应。”
一杯酒喝完,两人点了根烟。
秦则初靠在沙发背上,眯起眼看向舞台上的乐队,缓缓吐着烟圈。
半年没上课,最近两周才正儿八经捡起课本,五一过后考试排座位,总不能真让许央给他留座位。小姑娘脸皮薄,有点难为人。
那就他选人家,给她留座位呗。
武子期吞云吐雾,目光随着秦则初的视线流转,落在乐队身上,雄心壮志道:“暑假我就过来,打下这个地盘。”
秦则初没说话。
武子期又说:“你真不考虑?你的吉他弹奏,你的声音,还有你这张脸,一旦在这台上亮相,必须是这条酒吧街上最牛逼的崽。”
秦则初咸鱼瘫,吐烟圈:“不要崩我普通人的人设。”
武子期:“??”
秦则初:“我们普通人只知道学习。”
武子期:“……”
音乐突换,震耳欲聋的摇滚响彻酒吧,舞池涌动,群魔乱舞。
“挺野啊一个个的。”武子期开了瓶酒,和秦则初一起干进去半瓶,酒劲上来,趴在秦则初耳朵眼吼,“台上打鼓的那个傻逼,是在用棒槌捶衣服吗?!待会儿再把鼓戳烂。”
不知哪里突然出了事故,音乐声戛然而止。
他们这个位置离舞台挺近,武子期这一嗓子,一秒变磁铁,成功吸附了乐队所有成员的注意。
“……”
打架子鼓的是个绿头发壮汉,大花臂,金项链。
他拿着鼓槌站起来,默默朝武子期走过来。
武子期:“操。”
秦则初咬着烟,看戏似的抖着肩膀笑。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一串陌生号码,来电显示海城。
秦则初顿了半秒,问:“我号码你还告诉谁了?”
“没啊,没来得及说。”武子期犯怂,往他身后躲,“爸爸,救我。”
秦则初摁灭烟,拿起手机接听电话。听了一句,突然站起来。
武子期以为他要去和鼓手打架,抄起桌上一个酒瓶跟着站起来。
再然后,武子期听见秦则初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鸟语,回头对他说了一个字:“走!”
武子期:“我走,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那我还是――”
秦则初踩着桌子,瞬间没了人影。
半年前课堂上的一幕重演,武子期惊出一身汗,扔掉酒瓶跟着跑出去。
耍着鼓槌走过来的鼓手:“??”
武子期没命地跑,出了酒吧门没看见秦则初,急得差点哭出来。
小腿突然被什么东西怼了下,以为鼓手追过来给了他一脚,刚要跑,肩膀被人搭住。
“我草你祖――”武子期回头,“我以为你他妈又跑了。”
“现在去海城。”秦则初把自行车怼他身上,急切道,“抓紧时间。”
武子期抓着车把跨上秦荷那辆女士自行车,连蹬了好几圈才追赶上秦则初:“老大,去机场吗?打车去啊。”
“先回宣坊街。”秦则初骑着单车冲出人群熙攘的酒吧街,“我抄近路回,这个点,骑车比打车快。”
武子期紧跟着他:“发生什么事了?海城怎么了?”
秦则初声音颤动:“秦川有消息了。”
“!!!”武子期张嘴愣了半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川哥在海城?!!!我就知道!川哥没有死!川哥怎么会死!”
“老大,爸爸,初……我我我太激动了啊啊啊!”武子期瞎吼了一通,“还回去干什么?现在打车去机场啊!”
秦则初握着车把的双手指节泛白:“我得把秦川带上。”
武子期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高兴:“好好好,你说怎样都好。刚是川哥打的电话吗?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地下暗号?我是不是你的福星,我刚来川哥就回来了……”
一路狂飙回到宣坊街,秦则初把单车往院子里一撂,飞奔向阁楼。武子期赶到的时候,秦则初已经拎着骨灰盒下楼,还用手机约了个车。
秦荷正在洗漱,听见声响,拿着牙刷走出来:“则初,怎么了?”
“有急事,我们现在去海城。”秦则初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出院子。
武子期擦了把汗,撂下自行车跟上,还不忘跟秦荷告别:“姑姑回去吧,我们打车去机场。”
“什么事这么急?”秦荷走到院门,巷子里已不见两个少年的身影。
秦则初一手拎着骨灰盒,一手拿着手机在网上订机票:“你身份证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