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子期摸摸裤兜:“带了带了。”
出租车从前街弄堂进不来,要绕到后街。
出了巷口,秦则初右拐往后街走。
借着街灯,武子期看清他手里的骨灰盒,喉咙发干:“老大,不是,川哥他――”
秦则初沉默小跑了一段路,说:“有人给我打电话,说秦川出事的前一天,他们见过。”
武子期焦急道:“川哥现在哪里?”
秦则初攥紧手里的骨灰盒:“这里。”
巨大的喜悦瞬间被漫天盖地的绝望替代,武子期扁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赶到和司机约定的地方,手机地图显示车辆还有一分钟到位。
秦则初站在街边,向左看去,依稀看到有辆空车在等红绿灯。回过头,青石墙内,二楼窗户亮着微弱的光。
两周前的一个夜里,他就是从这里翻墙爬的那扇窗。
脚底有块碎砖头,他抬脚碾了碾,舌尖抵在唇角,弯腰捡起来。
拿在手里掂了掂,一个跳跃,砖头在夜空中飞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砰地一声,砸中了那扇拱形窗户。
武子期猛抬头:“怎么了?!”
秦则初:“我请个假。”
第20二章合一
武子期:“请什么假要砸烂人家窗户?”
秦则初望着窗户:“没砸烂。我砸的是窗棱。”
武子期:“……”
有区别?
咱也不知道, 咱也不敢问。
绿灯行, 出租车驶过来。
武子期招手:“老大, 车来了。”
出租车停靠在路边, 武子期和司机确认订单后,拉开车门钻进去, 然后喊了声:“老大,上车。”
秦则初扶着车门, 跨进一条腿, 最后看了眼窗户。
窗帘晃动, 有人影出现在窗后。
他关上车门:“走吧。”
同桌半个月, 忘了加联系方式。这次离开滨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
许央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窗帘,借着昏黄的街灯,远远看见有个人影站在车前,抬头朝她的方向看着。
白衣黑裤,有点神似秦则初。
她揉眼的功夫, 人影已经不见, 只余两个车尾灯在夜色里渐渐远去。
爸妈不在家,许央锁好窗户回床上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 她在阳台一角看见一块碎砖头, 窗棱上还沾着砖渣。
许央连忙去调家里的防盗监控, 回放跳到昨夜有响声的时间点,能清晰地看到空中飞来一块砖头,砸中窗棱。思来想去, 她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父母。
父母选择报警。
附近没有监控,家里的监控检测不到街上。警察过来调取监控做了笔录后就没了下文。小泥湾杀人事件后,家里找安保公司装了一套最高级的防盗警报系统,但却检测不到飞来的一块砖头。母亲非常生气,一通电话打到安保公司,安保公司派人过来升级系统……
最后,父亲给许央房间换了防弹玻璃。
许家是宣坊街最富有的一户,宣坊街统共就这一座花园洋房,平时有个风吹草动就格外引人注意。
经过这一通折腾,宣坊街的人几乎都知道了许家花园洋房昨夜遭了贼。
秦荷听到这事时正在吃饭。
邢建军添油加醋说了这事,然后嘿了声,龇着黄牙说:“昨晚凌晨那个点,不就是你那个亲侄子回来的时候?”
秦荷瞪他一眼。
邢建军继续道:“昨夜着急慌忙回来,一句话不说就连夜跑走,怕是做了什么好事吧。你说我算不算人证?”
秦荷:“就算是天上下金子,秦则初也不会弯腰去捡。”
邢建军抖着烟灰:“不稀罕捡金子,那要是黄花大闺女呢?”
秦荷:“邢建军,你什么意思!到底想干什么?!”
邢建军转着一双浑浊的眼睛:“他那么大个人住在咱们家,每天开销多大?他爹不是在海城有房子吗?他既然赖在这里不走,留着海城的房子做什么,反正他爹也死了。”
“邢建军,我以为你至少还有一层脸皮的。他每天开销花你一分钱了吗?两年前,秦川给我的三百万,不是全被你偷走赌掉了吗!”秦荷嗤笑一声,“13号院本来就是秦家的房产,是谁赖在这里不走?你要搞搞清楚。”
“婊.子!”邢建军掀翻饭桌,滚烫的粥浇了秦荷一身,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反了你了!”邢建军连扇了她两巴掌,拽着秦荷的头发把她按在地上,骑在她身上一拳拳往脸上揍,“我现在就让你搞搞清楚,谁才是这里的男人。”
邢建军解开皮带,粗暴地撕烂她身上的裙子。
一个小时后,秦荷在冰凉的地板上醒来。
右眼睁不开,脸颊肿成球,嘴角的血已经干涸,下.身撕裂。抽屉被撬开,扔在地上,里面的存折不翼而飞。
秦则初转给她的十万元,她另外存在一张卡,藏在了便利店的仓库里,邢建军不知道。这钱她没打算动,留着给秦川买墓地。
刺眼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秦荷闭上眼,有那么个瞬间,她想杀了邢建军。
*
五一假期正式开始。
许央复习了一整天功课,晚饭过后,客厅电视放着市新闻台。
“……4月14日晚发生在本市小泥湾街区的恶性凶杀案,不日前已告破……嫌疑人王某不服判决,于今日提出上诉……据悉,王某坚称自己没有杀人,但警方明确表示,王某行凶的罪证证据链确凿……”
许央拿了一个猕猴桃正要上楼,下意识瞥向电视,不由愣住。电视里那个身穿橘黄马甲的男人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返回到客厅,盯着屏幕里的那张脸,在脑海里搜索着记忆。
天都大厦后街,秦则初……
许央猛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她坐公交去书店买书,买过书后走天都大厦后面的商业街,突然被秦则初拽进一条死胡同,当时地上躺了个昏迷的男人。
她看清了男人的脸。
就是电视上的这个王某。
秦则初解释说,他看见了凶手,被认了出来,所以被跟踪。
但是这个王某却坚称自己没有杀人,还要上诉。
许央看完这则新闻报道,决定选择相信警方和秦则初。判决结果出来后,被告坚持上诉的案例她看过不少,其实就是秋后的蚂蚱,心理上来说,反正已经是最坏结果,不如垂死挣扎博一下,图个万一。
当然也有例外。
许央用勺子挖着猕猴桃上楼,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遗漏,但又死活想不起是什么东西。
假期第二天。
许央去3号院喂弄堂里的那只猫,路过便利店,店门紧闭。
她想,可能是关店出去玩了吧。
假期三天结束,周二上课,秦则初没有去学校。
下午放学,许央特意去了趟便利店,店门依旧紧闭,听弄堂里的阿婆们说,老板娘这几天病了,所以歇业几天。
秦则初会不会是在照顾他姑姑,所以没去上课。许央犹豫了下,没有去后院找他。
周三,秦则初依旧没有去学校。
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的霍向东意外现身理二(七)班,在秦则初的位置上坐了一天,时不时和马尚飞闲聊打屁,偶尔问问许央,秦则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放学时,霍向东又问:“许央,秦则初明天来考试吗?”
“不知道。”许央咬了咬下唇,“我回去问问他。”
“回去问?!”霍向东提高音调,一个猛转头,“你知道他家在哪儿?!!”
许央点头。
“我真是服气了。”见旁边有人看过来,霍向东压低声音说,“许央,你好歹是学委,你同桌连着旷课好几天,全班就你一个人知道他的家庭住址,你居然一声不吭?”
许央低着头没说话。
霍向东:“我听说,他五分钟之内用两种方法,解出一道张斌半个月都没解出的物理题,怎么?你是怕他这次考试抢你第一的名次?”
“不是。”许央小声解释,“上周五放学我见过他,他那天旷课是因为他以前的同学来找他玩。我告诉了他放假和考试安排。他昨天没来学校,好像是因为他姑姑生病了。我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也不来上课,本来就打算放学去他姑姑家问的。”
许央眼睛蒙了一层水汽,声音软得能掐出水。
霍向东歪头看她:“你这就哭了?”
许央抿唇:“没有。”
霍向东捋了捋头发,有点无措,也不是不会哄女孩,就是许央这个情况吧,有点棘手。
不能动手动脚,更不能直接上嘴。
限制正常发挥。
操。
“许央。”霍向东站起来,“我来给你劈个叉吧。”
许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