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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八零海鲜大王 寒小期 8789 2024-06-30 06:16

  现金能有多少?尤其年前各个渔船都玩命似的捞鱼卖钱,打算过个肥年,直接导致冷冻船那边钱没了。

  没了现金,批条子人家也不干,急等着钱过年呢,谁要你的条子?闹了半天,两边也没谈妥,船老大索性将船开了回来。

  要说也得亏是腊月里,活鱼变成死鱼倒是不怕,只要别馊还是能卖钱的,当然肯定不是一个价钱了,可起码还是能卖出去的。

  两艘船的船老大和船员们都不甘心,眼见大队长回来了,赶紧将他团团围住,希望他能帮着想个辙儿。

  韩远征听完了他们的讲述后,皱着眉头问道:“没钱了?咱们东海渔业队是第一个实行个人承包制的,公社里,其他渔业队都是年后才实施。我听说,峡口渔业队好像有几艘小船和中型船只也开始了,但大船肯定没有。你说他们没现金了,那现金去哪儿了?”

  像这种情况,韩远征先前确实有想到,但他没想到的是,居然那么快就发生了。

  在他看来,等年后所有的渔业队都开始实行个人承包制,各艘大船全部被人承包了,以及来年开春以后,上头肯定还会多调拨些大船过来的。

  到了那时候,才是竞争进入白热化的阶段了。

  就现在,统共也就东海渔业队的三艘大船,谁跟他们抢啊?

  “周大军呢?周大军他在不在?”韩远征想起前几日,周大军所带领的渔船回来时,压根就没提起这个事儿。当然,那也是因为周大军他们的渔船在返程时,恰好看到了别的渔业队的船只倾覆,忙着救人的话,忘了说也是有可能的。

  很快,周大军就过来了:“我们那艘船是第一艘个人承包的,我还跟主事的说了,还有两艘,应该就这两天了。”

  “然后呢?对方怎么说?”

  “就说知道了,还能说什么?他们又不会跟咱们套交情的。”

  冷冻船是吃国家饭的,比渔业队靠谱太多了,只怕过个十年都不一定会面临解散。所以,他们端的是公事公办,也不接受底下船老大的套近乎,反正见面说的就是鱼的种类和数量,旁的攀交情的话,一概不说。

  如此这般,韩远征见周大军这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先让其他人帮着将鱼卸下来。

  要知道,无论是打算冻鱼还是做别的,都得放置在露天空地上,要是再闷在鱼舱里,就算是寒冬腊月,多闷半天也该变味儿了。

  当下,这些人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两艘船的船老大知道单凭自己这些人肯定忙不过来,忙高声唤其他队员帮忙,又允许到时候按帮忙的人头分鱼,一时间倒是有不少人过来帮忙。

  韩远征也过去帮忙了,他吩咐韩远洋将自己船上的东西分一分,帮刘秀红拿回家去,完事后也不用回码头了,径直回家帮妈干活去。

  亲哥的话还是要听的,谁叫这位不单是亲哥,还是个时不时抽风的哥呢?韩远洋认命的帮着分鱼,还将中午没用的大半块豆腐都给了刘秀红。

  “反正我拿回家也是被我妈祸霍了,你拿回去给俩孩子煮汤喝。”

  第048章

  有了韩远洋的慷慨解囊, 当天晚上刘秀红就给俩孩子做了道鱼头豆腐汤。

  豪豪倒还好,他牙口好得很, 且从来不挑食, 吃啥都是香喷喷的。杰杰因为年岁还小的缘故,很多菜都不能吃,因此独爱软糯的豆腐, 以及被鲜滑汤汁浸透了的白米饭饭。

  在解决了晚饭后,刘秀红简单的归整了一下东西,因为傍晚那会儿,得闲的人们都在帮两艘渔船卸货、晾晒,她婆婆也在其中, 所以早先从集市那头买来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给婆婆。好在,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过两天有空了再给也是一样的。

  冬天日头短, 等吃饱喝足又收拾了一番后, 刘秀红就带着俩孩子入睡了, 横竖接下来也不出海了, 有的是时间准备年货。

  别看小渔村这边物资匮乏, 没办法像城里人那样, 一趟趟的往家里搬年货。可再怎么样这都是过大年,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起来。

  海产品自是不用说了,刘秀红还得将腊肠灌好,至于能否赶在年三十前晒干,那就得看运气了。除此之外, 她还要和面剁馅儿包饺子,再多准备一些鱼丸肉丸等等。

  这期间,她还去了一趟那俩倒霉船老大的家,用极便宜的价格买了不少鱼。这倒不是有钱没地儿花了,而是近海的鱼群跟远海那边是截然不同的,以前许国强还没出事时,她家多半吃的是远海鱼类,杰杰还好,她和豪豪更习惯于那口味。这要是搁在平常,没机会也就算了,可这不是正好碰上了,又是年关里,多买些倒也合适。

  也不单是刘秀红,队上其他人家也陆续买了不少,包括许婆子,至于农业队那边来的人更多,谁让机会难得呢?

  甚至于在消息传出去后,附近的生产队也过来了,毕竟其他地方就算有个人承包了船只,肯定来不及往远海去。大过年的,谁不想往家里的饭桌上多添两个菜呢?反正又不贵。

  嗯,最后那个才是重点。

  也是因为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就有人没憋住,悄悄的泄露了一个消息。

  原来,正常来说国家的冷冻船是带足了钱的。当然不可能估算的那么准确,可也是根据以往的交易量,大致的算出了这次需要的现金数量。假如这次几艘船都是大丰收,那兴许会遇到钱不凑手的情况,可事实并非如此,他们的收获也就平平。那就十分的耐人寻味了。

  泄露消息的人其实说的也不是很确切,只道某个渔业队的队员家里突然阔绰了不少,可能是顶了别家的船的,偷偷的将鱼卖了直接换钱。

  试想想,要是换了条子,肯定是算在整个渔业队头上的,假如卖了大半的鱼换成了现金,回来后只需借口收获不多就成了,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至于信不信,横竖只要整艘船的口供一致,你就算再怎么怀疑,也没得证据。

  秘密这种事情,只要一旦漏了个口子,就注定是捂不住了。

  刘秀红一开始完全不知道这事儿,还是后来她将买的东西送去给婆婆后,才听婆婆提了一嘴。

  许婆子挺忿忿不平的,哪怕事不关己,她也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分了,这不就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脚吗?刘秀红却因此听出了别的意思来,忍不住问道:“照这么说,等年后开春了,岂不是谁先到谁先得?那以后……”

  “啥意思?你是说,去晚了啥都没有?”许婆子低头琢磨了一会儿,慢慢的品出了这事儿背后的事儿,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不能这样?眼下是冬天,没卖掉也能拉回来冻上慢慢卖,这要是搁在夏天没卖掉,不就白干了?”

  “只怕还不单是白干。”

  刘秀红仔细的想了想,船只是需要定期维护的,还有船上的各类机械设备等等,不是说不发生碰撞就没事的,是必须隔段时间检修机器,该上油的上油,该替换零件的赶紧替换。这些都是需要钱的,以前是在渔业队里,普通的日常检修不收钱,只有大修才会算,以后肯定不是这样了。

  渔网也是如此,像他们在近海还好,这边的鱼因为长期被捕捞,普遍长不大。就算碰到鱼群死命挣扎,多半也就挣破一个小口子。可那些去远海的就不同了,经常出一趟海,渔网就破得不成样子了,就算能够修补,也需要尼龙绳,要是无法修补了,整个儿替换下来,花费只会更多。

  以前,公社那边每个月都会来送尼龙绳,补网织网也是由队上的妇女来做的,全部按照工分算,并不需要花一分钱。可以后,都是各管各的了,这些只怕全都要计算入成本里头。

  乍一看,好像都是小费用,可一笔笔加在一起其实是很多的。更别提还有最大头的柴油费用,以前都是算成本价的,可以后呢?谁还会一分钱不赚的帮你拉到家门口给你用?

  刘秀红思量清楚了,就将这一笔笔费用算给了许婆子听,成功的让本来就受惊不轻的许婆子愈发惊恐万状了。

  “这也要钱,那也要钱,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万一要是去的晚了,没把鱼卖给国家的冷冻船,那不就只能将鱼拉回来卖给咱们队上的人?冬天还好,夏天呢?”

  “我觉得,就算是冬天也难说。”刘秀红并不赞同这个话,“这次其实卖的就是低价,真要是按这个价格卖,也没多少利润的,怕是连柴油钱都赚不回来。”

  “那就卖贵点儿呗。”

  “眼下是咱们队当了领头羊,鱼才抢手的。可要是以后家家户户都那样了,还能卖出去?更别说卖贵点儿了,别人我是不知道,反正要是卖的跟县城里一样贵,我是宁可不吃也不会买的。”

  许婆子没了言语。

  对啊,要不是眼瞅着快过年了,卖的价格也确实便宜,谁会去买?这吃啥不是吃呢?非要花大把的钱去买?

  也不能说所有人都跟刘秀红是一个想法,问题在于,这年头大多数人还是很节俭的。偶尔尝个鲜是没啥,当长期顾客那是想都别想的。

  哪怕远海那边的鱼,个头更大,味道更好,只要价格上去了,就会直接失去大部分顾客。

  生怕婆婆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刘秀红又道:“我在县城那头的小集市上看到有人再卖牛肉、羊肉,听说数量很少,也就过年这阵子才会少,稀罕得不得了。可那价格,买一斤牛肉我都能买三斤上好的五花肉了,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买的。”

  许婆子点了点头:“兴许城里人会买。照你这么说,咱们队上的大船以后万一没赶上趟,还要去城里卖?”

  “很难,我看城里人也有自己的门路。像大队长就是将鱼卖给专门守在码头上的鱼贩子,再由鱼贩子分给底下的人,赶紧往县里各个菜场、食堂送去的。”

  “我明白了,以后这日子啊,只怕是聪明人越过越好,笨蛋的好日子怕是到了头。”

  以前是样样配给的,就算脑子再活络,最多也就当个干部,操心再多也不过是上头多给几个优秀奖、进步奖。说白了,就是聪明人也没施展的空间,周遭的束缚太多了,哪怕再有本事,你也得依着既定的规矩来做事。

  至于从今往后嘛……

  许婆子终于明白她那蠢儿子为啥没人要了,不过也就是这番谈话,让她愈发的下定了决心。

  这天之后,她就去找了她娘家的大侄儿,打定主意非要将蠢儿子推销出去不可。她想的很明白,她儿子没本事自己闯荡,但不管怎么说,总归还是能干活的,那就索性不要分红了,就上船当苦力,按月拿工资。

  不得不说,许婆子还是很有魄力的,她这番作为,不单终于将许国庆安顿了下来,更是让大队长韩远征看到了新的希望。

  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决心的,跟着船老大上船干活,收获满满就多分钱,万一亏本就一分钱拿不到。

  对于很多人来说,哪怕只是听听,就足以叫人感到窒息了。

  反过来说,要是干一趟算一趟的钱,那滋味就好多了,哪怕这趟是大丰收别人拿钱多自己拿钱少,那起码安心啊。

  旱涝保收就足以叫人心满意足了。

  在年二十九,韩远征再度召开了全队会议,提出了新的方案。就是有胆量和魄力的人,选择合作承包,这种等于是风雨同舟的,要赚钱就一起,要亏本也别想躲。反之要是不能接受,就直接选择雇佣性质,出一趟海固定给多少,但除了那部分工钱外,别的什么都别想得到。

  韩远征提出这个建议其实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要知道,哪怕现在已经是改革开放好几年了,投机倒把也不算罪名了,然而他提出的方式却像极了资本主义。

  这不等于船老大还是老板,底下的给他打短工吗?

  区别肯定还是有的,就是一艘船上不止一个老板,而是大的小的老板一堆。可这么一来,像许国庆这种小喽啰就显得更可怜了。

  “咱们跟资本主义最大的区别就是,选择权在你们自己手上。以前给地主老财干活的时候,他会给你们选择吗?最多也就是让你们选择干还是滚蛋。”

  “现在是新社会了,你可以选择合作承包渔船共同承担所有的风险和收获,还是选择旱涝保收按趟拿工资。”

  作者有话要说:

  更√

  第049章

  年前的这一番谈话, 对底下人造成的冲击是极大极大的。

  那些原本就不安于现状的年轻人们,仿佛看到了新的机遇, 激情澎湃的找要好的小伙伴商量来年的事儿。这里也不单指渔业队的队员, 还有农业队的壮小伙子,他们受到的束缚其实更大,毕竟他们这一块的土地贫瘠得很, 哪怕你再怎么用心侍弄土地,先天的差距直接导致很多农作物都无法种植,仅供选择的也就只有土豆红薯之类的粗粮,就算真的增产了,又能如何呢?

  渔业队的大队长韩远征在开会时, 也有农业队那边的人闲得无聊听了一耳朵, 且不说听了这话就能立刻指明道路, 最起码给了他们一个全新的选择。

  以前是所有人都干一样的活儿, 拿一样的钱或者工分, 周遭的束缚就足以让你失去对未来的希望。

  可现在, 什么束缚都没有了, 只要你有本事, 这天下任凭你闯荡。

  兴许这么一来, 像对于许国庆这类脑子不好使又没有闯劲儿的人来说,并不怎么友好。哪怕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来,等将来时间一长,只怕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的。

  然而,谁愿意承认自己天生不如别人?不出去闯闯, 又怎么能甘心呢?

  甚至还不单是壮小伙子们都想出去试试看自己的能耐,连姑娘们都有些不甘心。离他们不远的峡口渔业队的老张家,因为有亲戚带着,一口气去了好几个人,哪怕今年过年并不曾回家来,却也寄了钱和包裹来。包裹里具体装了什么,外头的人并不清楚,却知晓老张家的几个儿女合着寄了三百块钱回家。

  三百块钱是什么概念?

  就算韩远征是东海渔业队的大队长,比普通队员每个月能多领一些补贴,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才十块钱,通常一年下来的分红能有三四十块。可要知道,他这是风里来雨里去,干了一整年的结果。像今年,因为后半年忙着处于渔业队的事情,他的分红也才二十块。

  再看老张家出去的那几个儿女,论能耐,哪个比得上韩远征?况且,他们南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八月底九月初了,扣掉在路上花费的时间,满打满算又能打几个月的工呢?

  谁也不愿意承认技不如人,况且那几人确实本事平平。就有人趁着年关里得闲的工夫,偷偷的寻了小伙伴,商量妥当了之后,才寻上韩远征,询问能不能南下的问题。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前些年出门是很不容易的,买火车票、住招待所都是需要开介绍信的。这些人很多都是最远只去过县城的,甚至有些还从未出去公社范围,一方面他们想去南方闯荡一下,另一方面也确实难免有些胆怯。

  韩远征没想到自己先前的那番话还激发了他们的血性,又见他们确实是想离开,索性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们,那这样好了,年后我去公社那边问问,看其他生产队有没有像你们这样打算出去闯闯的。既然要走,那不如干脆多找几个人一起南下,也好在路上有个照应。”

  听说他们担心介绍信的问题,他也给了说法:“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证明文件肯定还是要的,但各方面的政策都宽松了许多。放心,我会帮你们问清楚的。”

  这厢,韩远征是给队员们吃了颗定心丸,那厢,他妈主任大娘差点儿被老头老太们给逼死。

  跟年轻人不同,年长的多半都有故土难离的想法,不懂为什么明明可以在家里待着的,非要跑到千里之下的南方打工。哪怕听说南方工资高,可隔了那么远,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别说照应了,怕是连个消息都传不过来。

  一时间,察觉到家中孩子异常的老头老太纷纷找上了妇女主任,目测整个正月里,主任大娘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好在,这些事情倒是同刘秀红没太多的关系,她只赶在年三十早上将腊肠送到了韩家。主任大娘和大队长都不在,只韩远洋待在家里敲敲打打的,一看到刘秀红提着腊肠过来,他顿时乐坏了。

  “腊肠这就做好了?嫂子,我可太谢谢你了,你救了我一命呢!”手脚麻利的接过腊肠,韩远洋很快就将腊肠一一挂到了屋檐底下,看着半屋檐的腊肠,笑得像个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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