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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娇娘三嫁 读读 8729 2024-06-29 20:07

  第四十章

  钱娇娘与清雅对视一眼,拍拍邢平淳的肩膀,让他进里屋去。邢平淳偷偷看了邢慕铮几眼,好像想说什么话,又不敢说,转身跑走了。

  冯语嫣穿着一袭月白长裙,腰间挂着邢慕铮送给她的玉佩,弱柳扶风地由叶奶妈扶着走来。她小步故意叫奶妈走慢些,她好看邢慕铮和其他人的脸色。只是邢慕铮和钱娇娘都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但其他几个人的表情有些看头,好似都透着紧张与不安。冯语嫣本就猜测邢慕铮不会记得他发疯时的事儿,此时更有底气。

  冯语嫣顿时丢开奶娘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厅堂,小鸟依人地扑进邢慕铮怀里,泫然若泣叫一声“檀郎”。邢慕铮心里厌恶,差点就想一把将她甩出去,但面前娇娘正直勾勾瞅着他俩,他只能忍着恶心,双手将她扶正,注视着她平缓唤了她一声。

  冯语嫣一听眼睛都亮了,这是她丰神俊朗的未婚夫君,不是那疯癫痴傻的疯子!他又回来了,她的情郎又回来了!冯语嫣难掩激动,拿手帕抹了眼泪,泪眼盈盈地仰头凝视他,“檀郎,你终于回来了,不枉我日日在菩萨面前替你祈福,这定是菩萨听见了我的心愿!”

  阿大瞪了俩眼珠子,只觉这娘们愈发可笑,这关菩萨什么事,又关她什么事!侯爷中的是蛊,若不是夫人把蛊人揪出来还叫他解了蛊,侯爷哪里能好?

  “我是解了蛊,与菩萨无关,”邢慕铮注视冯语嫣娇柔的脸庞,忆起她命人将他锁在椅上时的狠毒眼神,手在袖中紧了紧,忍着将她掐死的冲动,“你不知道么?”

  钱娇娘挑眉,默默找了张椅子坐下,又招呼着清雅坐下,只差叫人去拿一碟瓜子来。

  冯语嫣立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掩面哭泣,“我不知道,他们都不叫我知道!你的这些部下,都受了钱氏的挑拨,个个把我当仇人,不让我接近你!你发、发病的这些日子,我都苦死了,差点就想先你一步而去了!”

  叶奶娘跟着哭喊道:“小姐,你可算是熬过来了,全是对侯爷的一片痴心哪!”

  阿大气个半死,这娘们是仗着大帅不记得中蛊时的事儿,就张嘴胡说么!他想开口,被李清泉拉住了。阿大不满地低吼,“你拉我做甚?”李清泉道:“你别去掺和,冯小姐肚子里还有大帅的骨肉,万一大帅一生气就把冯小姐给杀了就……”

  李清泉拉了一个,没能拉第二个,王勇大声道:“大帅,末将不曾受夫人挑拨,而是亲眼看见您被冯小姐下令关在小屋里,身上还挂了镣铐,还有……总之,惨不忍睹!是夫人叫我们来,才把您救下的!”

  “我没有,我怎会锁住侯爷!”冯语嫣立刻反驳,她转头与邢慕铮道,“檀郎,你发病时将我所伤,我怕你再伤及他人,便叫人暂且将你关于小屋中,不料钱氏与管家周牧竟趁机密谋,趁我卧床疗伤时自个儿演了这一出戏,将你的部下都当了他们争夺侯府财产的棋子,让他们都以为是我派人将你锁起来不管不顾,这些人都信以为真,全不听我解释。钱氏更甚而将发疯的你当作了人质,趁机掌握了侯府大权!”

  钱娇娘差点就想起身鼓掌了,这是怎么一张颠倒黑白的嘴!这脸不红气不喘的厚脸皮,她得拿刀试试砍不砍得动。

  “你胡说什么!我们当时分明叫你放人,你死犟着不放,清泉拿刀抵在你的脖子上,你才交了钥匙。”阿大实在也忍不住了。

  冯语嫣道:“我哪里说不放,我从未说过这话,你们不听我把话说完,刀就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了,我还能说甚?”

  “你……”阿大急得挠他的光头,怎么就没有一种法术,能叫大帅看见当时的情形。

  清雅瞟向钱娇娘,英雄难过美人关,现下全是口说无凭,别真被冯语嫣一张嘴将臭的说成了香的。钱娇娘对上她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檀郎,”冯语嫣仰头,望向邢慕铮的双眼诚挚无比,“我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方才我所说的,若有半句谎话,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冯语嫣这话掷地有声,在场者多瞪眼看她。邢慕铮注视于她,心中暗忖,自己若真失了记忆,会不会相信了她。他深思一番,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大概不十分相信,也是将信将疑了,那若真因此怀疑娇娘,她该多伤心难过。

  果真眼见未必为实,人与鬼只有一层皮之隔。

  邢慕铮的沉默,让阿大一干人等都慌了起来,冯语嫣眼底闪过得意,她趁胜追击继续说道:“檀郎,钱氏想方设法赶我走,还企图污蔑我拿了钱票要离开你,我为了不让她伤害你,因此忍辱负重,说我怀你的孩儿,如此李清泉李大人才力保我留在侯府,否则钱氏早已赶我出了侯府!”

  “好!”钱娇娘实在是忍不住了,她起身鼓掌叫好。这是多么厉害的一张嘴,竟把先前的破绽都堵上了!

  第四十一章

  邢慕铮不去瞧钱娇娘,他能想像娇娘的模样,他怕他忍不住笑。

  其他人皆古怪看向钱娇娘,心想她莫不是被气傻了,冯语嫣分明是在告她的状,她竟还拍掌叫好?

  冯语嫣身形微僵,继而往邢慕铮怀中一扑,“檀郎,你看钱氏,先前她在你面前半声也不出,现下可算露出本性了。”

  被挨上的地方就跟毛虫子在爬一般,邢慕铮不着痕迹地将她再次扶开,沉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大帅,这不是真的,夫人她是个好人呀!”阿大见邢慕铮看也不看钱娇娘,反而还真问起冯语嫣来,焦急喊道。

  “侯爷与小姐说话,你们怎敢插话?”叶奶娘瞪眼,“还不赶紧退下。”

  “侯爷,我何时骗过你?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不信我,我就,我就以死明志!”冯语嫣激动得手都抖了。

  人说妇人总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清雅原不以为然,可见冯语嫣三番两次哭一哭闹一闹就要去死了,才知此言非虚。真真拿这些来当武器使了呢。

  邢慕铮皱眉道:“胡闹,说什么要死要活?”

  冯语嫣抽着鼻子抿嘴巴,“檀郎,你信我。”

  “我自是信你的。”邢慕铮道。

  钱娇娘眸光冷了下来,这时丁张领着人提着食盒走进来,“爷,您点的饭菜厨房先做好了些,奴才照您的吩咐送来了,您可是要现下用饭?”

  “嗯,把饭桌摆到屋里去。”邢慕铮指了指西厢房,丁张忙带人赶紧准备,邢慕铮对冯语嫣道,“你先坐一坐,我去用饭。”

  邢慕铮身子一直被蛊虫所侵,又睡了两天两夜,现下饥肠辘辘,几乎前胸贴后背,方才差点连内力都运不出来。他急需食物来补充体力。她这笔账,也等他吃饱了再好好算。

  “用饭?”冯语嫣显然有些困惑了,她这慷慨激昂都要以死明志了,他怎地还有功夫先去吃饭?不该先把那钱娇娘给拿下么?

  邢慕铮只当没听见,他对着阿大王勇李清泉勾了勾手,三人会意动了身子,冯语嫣见状,一转眼忙道:“檀郎,我伺候着你用饭。”

  “不必了,你就在此坐一会,我吃了饭就出来,”邢慕铮扭头看向钱娇娘,“钱氏,你也坐着。”

  说完邢慕铮便大步进了西厢房,三个大汉在身后跟着进去,李清泉走在最后,路过冯语嫣时,他对她道:“冯小姐,原来你骗了我。”

  冯语嫣道:“对不住了,李大人,我若不这么说,钱氏一定会将我赶走,我也是赌上了清白,才出此下策。你认真想一想,莫被钱氏蒙蔽了!”

  格老子的就算夫人真有心故意赶她走,他也举双手双脚赞成!李清泉黑着脸进了西厢房。

  冯语嫣伸着脖子绞着帕子望着西厢房,似乎想一双眼睛看透门板似的。叶奶娘何尝不想去听墙角,但这众目睽睽,她只有上前来劝冯语嫣坐下。冯语嫣一转头,就对上钱娇娘似笑非笑的双眼。

  二人都已撕破了脸,冯语嫣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回了个假笑,转身想坐主位去,却见中间一团废木,她不知何故,怕伤了脚,只能在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好面对钱娇娘。钱娇娘好整以暇地坐回原位,支着下巴看她。冯语嫣后背坐得挺直,心里却在暗中打鼓,钱娇娘看上去太镇定了些,莫非她手里还有她什么把柄?

  厨房不停地来人送菜,就烧完一柱香,奴婢们已经来了六七个了,个个手里提着食盒,全是侯爷要吃的膳食,这厢房里还同时不停地有奴婢拿着吃完的空碟空碗出来。钱娇娘啧啧称奇,这是喂猪么?邢慕铮原来这么大食量,那她以往给他喂的,怕不是还不够他塞牙缝罢?

  钱娇娘感叹自己竟没把他饿死,也算是他命大了。她对清雅使了个眼色,站起来要走,冯语嫣道:“你做什么去,檀郎叫你在此处等他。”

  钱娇娘冷笑一声,“这里是我的院子,我要去哪儿,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你果然一背对着檀郎,就露出真面目,我一定会揭穿你的阴谋诡计。”

  钱娇娘懒得理她,与清雅两个撩了帘子往里走,一闪眼看见一道小身影匆匆跑过,钱娇娘摇了摇头,只当没瞧见,与清雅进了屋子。一进屋子,钱娇娘只觉浑身乏力,她往榻上一躺,揉着眉心。

  清雅走过来,拿了把扇子替她打扇,过了一会儿,她摇摇钱娇娘,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说侯爷真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么?”

  钱娇娘闭着眼答:“不记得不稀奇,记得才不得了。”

  清雅想想也对,“是哩,若他记得,那他疯疯癫癫的时候岂不心里头也清明?这怕是没人受得了。”

  钱娇娘轻喟一声,“可不是么……”

  二人安静了片刻, 清雅又推推钱娇娘,钱娇娘睁眼,“做什么?”清雅道:“你说阿大他们若是与侯爷一五一十说了,侯爷还信不信冯语嫣的话?”钱娇娘扯了扯唇,“谁知道哩。”

  “这若是这份上了,侯爷还信了那冯语嫣,你听我的,你也不必想什么了,利用这份恩情,带着丑儿要了银子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信了她的话,我还能走?”

  “怎么不能,再怎么说也是你找出蛊人救了他,这是全府上下都看见了的,侯爷还想赖账不成?”清雅哼哼两声,继而暧昧一笑话锋一转,“只是若侯爷不信冯语嫣,他信了你……那你猜侯爷会不会对你刮目相看,继而与你……嗯?”

  钱娇娘眨眨眼,听明白了坐起身嗤笑,“与我做甚?与我重燃夫妻之情?你这也想得太离谱了。”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若是醒悟了,知道你的好了,想来你的屋子了……”

  “那就叫他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大声说他错了,那我就考虑考虑。”钱娇娘道。

  清雅还要出口的话消失在唇边,她哑然看着云淡风轻说完的钱娇娘。娇娘要邢慕铮那前大将军、现在的定西侯爷给她磕头道歉,才肯让他进她的屋子?

  半晌,清雅默默地伸出了大拇指。二人相视,哈哈大笑。

  叶奶娘悄悄儿在外边偷听,只是离得远什么也听不清,正焦急之时听见一阵大笑声,她整个人都懵了,小姐分明在侯爷面前倒打一耙,眼看这钱氏她就要被冤枉了,怎地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咋还笑上了?

  第四十二章

  邢慕铮在西厢房里大口且不失文雅地进食,身子被掏空,他几乎不知饱。李清泉三人坐在不远处,争先恐后地与他说着他中蛊时发生的事儿,他一个字也没听,专心致志地吃东西。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发生过什么事,那耻辱的一幕幕,让他甚至窝囊得不敢对娇娘明言。邢慕铮咬碎了嘴里的骨头,蓟族独叶……她是替蒙格里复仇么?很好,他马上会叫她明白,什么是复仇。

  丁张整整叫厨房做了两桌子菜,邢慕铮可算吃好了,他擦了嘴,丫头端了茶来,他喝了两大杯。他站起来,浑身的乏力一扫而空,邢慕铮深吸了一口气,伸展了臂膀,绝处逢生的喜悦不足为外人道。

  邢慕铮跨步往外走,阿大情急之下,一个箭步冲到邢慕铮面前,与他道:“大帅,您究竟是相信咱们,还是相信冯小姐,您好歹给个准话呀!”他知道大帅向来心思难测,他也压根想不明白,只是这事儿主子这会儿不说个明白,他这心就跟架在火上烤似的。

  邢慕铮一个眼神让他边儿站着,阿大立刻让开了,邢慕铮这才道:“我谁也不信。”

  邢慕铮出了厢房到了堂屋,冯语嫣与奶娘正窃窃私语,看见邢慕铮出来,立刻迎了上来,虚情假意问候了一番,见他在左手主位坐了,站在他身边道:“檀郎,那几人都与你说什么了?你可不能尽信,也听听我的讲法罢!”

  邢慕铮道:“我自是要听的。”他说完左右看看,“夫人呢?”

  檀郎怎地叫钱娇娘为夫人,难道他信了那些笨蛋的话?冯语嫣轻咬下唇,弱弱说道:“我不知道钱氏去哪了,我才说你的命令叫她别乱走,她理也不理我。”

  邢慕铮看她,“你叫她总是叫钱氏的么?”

  冯语嫣心头一惊,“我以前自是尊敬她叫她姐姐的,但她人太坏了,我不愿叫她姐姐。”

  邢慕铮不置可否,让叶奶娘去将钱娇娘请来。叶奶娘瞧了冯语嫣一眼,福了一福去了,冯语嫣眼看着泪水又要出来了,“檀郎,你也信了他们的话,认为是我的不是么?你叫我发什么毒誓都成,只要你信我!”冯语嫣原是信神的,可她见邢慕铮发了疯,她怎么求也没用,她就不信了。不信,自是无所畏惧,只要她能在此扳回一城,令她成了侯府夫人,要她拜什么妖魔鬼怪她也愿意。

  邢慕铮定定看着冯语嫣。这个女子他原自是欣赏的,否则也不会想娶她。可他没想到她的心肠是这么狠毒,他不曾败于敌人,却差点栽在她的手里。亲近之人才是催命符么?

  冯语嫣被邢慕铮盯得浑身发毛,先前邢慕铮也是表情淡淡,但总不叫她害怕,可是现在的他分明也没有什么情绪显露,为其就叫她怵得慌?“檀郎,你为何这样看我?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么?可是那钱、你的原配夫人,她真的不是个好人!她只想控制你,得到这侯府的大权!”

  阿大三人站在下首,敢怒不敢言,他们知道现在不是他们说话的时候。

  邢慕铮点头,“我方才听说了,你说你是为了我好,把我关起来,还把我锁起来,阿大他们若是晚一步去,我恐怕就死了……”

  “不,怎么会!我怎会让你死呢!我为了治好你,请了多少名医来,还请了和尚道士神婆,该想的办法我都想了,不信你问周牧,那个原来的管家,他可以替我作证!”

  “你才说周牧与我那夫人合伙起来害你?”

  “那、那是之后的事儿,”冯语嫣噎了一下,“后来周牧瞧你治不好了,才与你的妻子勾结。”

  “他们怎么个勾结法?”

  “我才不是说了么?他们故意瞒着我将你锁起来,后来又叫你这几个手下过来,诬陷我是我将你锁起来的。天地可鉴,我怎么舍得将你锁起来!我那会儿只是被你打伤,动弹不得,才叫他们钻了空子!”

  邢慕铮道:“那有人可作证么?”

  “这……我奶娘可以替我作证!”

  底下传来嗤笑,冯语嫣不回头,都能知道就是邢慕铮那三个碍眼的部下。

  邢慕铮沉默一会,点点头不再追问,“那诬蔑你拿银票又是怎么回事?”

  冯语嫣见锁人这事儿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心中暗喜,说出已在心中想好的答案,“你被接到小院后,我后来看账本,发现我上面凭白多出几千两的借据来,上面说我拿去借给哥哥买地的开支,真是冤枉死人了,我何时向你借过这么一大笔银子?我怎会如此不知羞,还未过门就要你向我娘家借银子?这能说得过去么!我一想就知道是钱、你的妻子的诡计,她就是要赶我走,好一手独揽大权!我日夜心急火燎,怕你被她谋害,于是斟酌再三,我不顾自己清白名声,谎称自己怀了你的孩子……”

  “我对你以礼相待,他们因何会相信你这荒唐理由?” 邢慕铮其实是个冷清之人,对男女之情床笫之欢并不热衷。他多年在外,从未狎妓,老将军送他的香月,他只当她为奴婢,从未碰过,而其他人为巴结他送的美妾名妓,他也都转送了他人。冯语嫣三番两次投怀送抱,他依然不为所动。

  冯语嫣眼神忽闪,“这……我生辰那夜,你喝醉了,在我院子里歇下,我便说……”

  邢慕铮作恍然状,“原是那个夜晚,那末……我那夜喝了多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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