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酷夏,g市的早晨仍然凉爽,尽管时间尚早,但天已经大亮,各家各户从睡梦中醒来,做早餐,晨练……为新的一天的开始作准备。
太阳撕去云层的笼罩,渐渐显露它的威仪。就在昨夜侵袭校园的急雨即将消失它的痕迹时,院里的广播准时的响起。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南方军医大学家属区顿时变得喧嚣,穿军装的,穿白大褂的,骑自行车的,开轿车的……一齐涌向大道,原本因学校的放假而变得冷静的校园又恢复了热闹……
在鳞次栉比的楼群中,有一个并不起眼的三层小楼,二楼最靠里的房间,厚厚的蓝色窗帘仍旧关闭着屋内的一切,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好奇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为阴暗的空间带来一丝光亮:这里的陈设虽然简单,却给人一种清爽大方的感觉,看得出主人花了不少心思布置,只是满地的纸屑破坏了环境的整洁。那张铺着凉席的单人床上睡着一个女孩,她体态优美,浑身的肌肤呈淡褐色,光滑而结实,紧身的内衣衬托出她美妙的曲线,她侧着身,健美修长的双腿大大的张开,将薄薄的毛毯压在身上,更是让人瑕想,……她双手紧抓着毛毯,半边脸深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看不清她的全貌,但仍可分辩出她就是墙上那幅艺术照里的女孩——一个高傲的美丽少女。不过,此刻的她俏脸上挂着忧伤,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呈现出痛苦的模样,眼角那淡淡的痕迹是流过的眼泪吗?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她睡得很沉,一动不动。
敲门声还在持续。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转身看了一眼床上的钟,重又躺下,随手用毛毯将整个头部盖住。
敲门的人并不气馁,声音反而更大了。
“谁呀?!”她终于生气的嚷道。
“我是吴秘书!”
“有什么事?!”她的语气很冷谈。
“你爸生病了,现在正在住院!”吴秘书焦急的说。。
“什么?!”她神色一变,有些怀疑的问。
“首长,在家晕迷不醒,今早才被发现,现已送到贵宾楼抢救,卢校长让我赶紧来通知你去!”吴秘书一口气将所知的都告诉了她。
“怎么会?爸怎么会晕迷呢?”她万分的震惊,几乎没有犹豫,胡乱的穿上衣服,迅速拉开门。
“快带我去。”她心急如焚的说。
……
“阮炜他怎么样?”看见肝胆科的主任从病房里出来,卢见虹立即迎上去。
主任掏出口罩,神色沉重的叹了口气:“老校长……阮校长是肝癌晚期,情况不太妙。”
“真……真的是肝癌?”卢见虹摇晃着颤巍的身体,想要靠主任近些,然而这一步跨出竟是如此的艰难。
主任赶紧扶住他,苦笑道:”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情况就是这样。“
卢见虹木然的神情似乎还不愿相信这是事实,突然,他一把抓住主任白大褂:“有什么办法没有?……有什么办法没有!!……快请各科专家给他会诊……咳……咳……一定要……”他绝望的吼叫引起剧烈的咳嗽,那只手却越抓越紧,他的秘书慌忙上前,想要劝他坐下,却被他使劲推开。
“老校长,你是医学专家,你应该知道的。”主任被他拉扯着,不得不弯下腰说话,语气相当冷静:“再早些发现或许还有办法,但是现在已经导致肝昏迷,阮校长……他的日子不多。”
这句话猛的击中卢见虹的心防,他颓然的放开手,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他在秘书的扶持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停的自言自语,声音极其苍老。
主任摇摇头,转身走进病房。
“首长,阮校长的女儿来了!”就在卢见虹沉浸在悲痛中时,秘书的话让他浑身一震。看着阮红晴朝这边跑来,他忽然意识到,痛苦的不止他一人而已,受照料的也将不只是阮炜一人!……卢见虹,你要顶住!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就这样,他瘦小的身躯再次站起,向阮红晴招手。
“卢伯伯,我爸爸怎么样了?”阮红晴大汗淋漓的站在他面前,焦急的问道。
“别着急,先坐下。”卢见虹和蔼的说道。
阮红晴的目光扫过周围每个人,凝重的气氛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兆,她继续追问:“我爸爸醒过来了吗?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孩子!”卢见虹望着她,眼神中有些怜悯又有些忧伤:“以前你和你爸妈常到我家玩,那时候你又顽皮又倔强,让你爸妈伤透了脑筋。你有好几年没去我家里了吧,一转眼,已经变成大姑娘啰。听说你想要独立生活,可是让你爸头痛不已啊!”他颇怀念的说。
若是在平时,阮红晴一定会同卢见虹辩论一番,此刻,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见卢见虹慢条斯理的说,心中万分着急:“卢见虹,我爸爸——”
“孩子!”卢见虹的神情变得肃穆,声音沉重悠长:“你妈现在不在这里,你是你爸爸唯一的亲人,也只有你来照顾他了!抛掉以前的那些不愉快吧,你,必须坚强!”他的手压在阮红晴肩上,那是不同寻常的重量:“你父亲——得了肝癌!”
恍如晴天霹雳,大脑轰隆隆的响,心中一片空白,……良久,她茫然的望着四周的人,目光中都流露着同情……她突然跳起,拼命的往病房里跑。
“快!……快!……拦住她!”卢见虹急得真喘气。
“快放开我!混蛋!快放开我!我要去看我爸!我要去看他!他不会的,他不会得这种病的!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是你们害了他!是你们害了他!……求求你们,让我进去看看他,我是他女儿,我……呜……呜……呜……”阮红晴被人架住,仍然使劲挣扎,发疯似的叫嚷着,惊慌、恐惧、悲痛、愤怒交织在脸上,使她的表情极度的扭曲,歇斯底里的吼叫之后,仍然难越雷池一步,她终于松驰了四肢,痛哭失声……
在叶旭阳说分手的时候,她还能坚守住那份高傲;在周晓宇夺去她的第一次时,她还能维持心中的自尊;而当听到这个噩耗,她彻底的乱了方寸……
“孩子!”卢见虹走到她身边,重重的叹了口气:“你爸爸是我最好的学生,我一向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看待,他得了这病,我也跟你一样的难受。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等你爸醒来,我们不能让他看到悲伤的表情,要让他高兴,要让他快乐,要鼓励他勇敢的同病魔作斗争!孩子,我相信你能做到:”他郑重的叮嘱道。
“卢伯伯!”阮红晴哽咽着扑进卢见虹怀里,娇弱的身体簌簌发抖:“我爸爸……他有救吗?”
“……有的!有的!”面对着阮红晴充满希望的目光,卢见虹违心的点头:“别忘了,还有伯伯陪着你,照顾你父亲!”
“嗯!”阮红晴渐渐镇定下来,伸手抹去眼泪。
卢见虹借机移开目光,看着病房里的护士急促的进进出出。
“阮炜他能活过一个月吗?”他痛苦的想。
……
时隔半年,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我没有兴奋的感觉,看着不少老人、青年穿着短裤背心,悠闲的坐在路边,摇着蒲扇,下棋,打麻将,摆龙门阵,我心中充满羡慕。
前面就是大门,我抓紧皮箱的提手,大步走过去。
“对不起,这是军事区域,请问你找谁?”门岗的哨兵有礼貌的问道。
“我就是院里的家属,周定邦工程师是我父亲。”我平静的说道。
他仔细打量我,然后做出‘请进’的手势。
由于我爸不善交际,又没有实权,虽然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多,仍有很多人对我家不熟悉,于是这应是对院里人随意敞开的大门,相对我而言就严格了些。我在心里暗叹一声,向他道了谢。
不过半年而已,这里的环境卫和陈设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路上见到不少陌生面孔。自从谭昆倒台以后,这里应该换了新的主任,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各个部门的头儿肯定又换了一茬。不过,这些风云变幻都对我家没有影响,我们还是安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拎着皮箱,我进了团干楼,狭小的空间和沉重的皮箱,让我的脚步声产生很强的回响,引得几家新住户出门观望,她们好奇的看着我,很快脸上有些失望,也许她们以为我是来送礼的吧,我想着想着,已来到家门前。
“笃!笃!笃!……”
“他回来啦!他回来啦!……”里面有人兴奋的嚷道,好熟悉的声音!我正在猜想会是谁,门忽的拉开。
“晓宇哥哥,你怎么才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扑进我怀里。飘逸润泽的长发,小巧挺翘的琼鼻,灵动的大眼睛,雪白粉嫩的脸上,稚气与柔情并存。
妮妮!竟然是妮妮!
“妮妮,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惊讶得眼珠都快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