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有的。
和曹広往来的书信,就放在太子书案的抽屉里!
可是那些书信,不仅不是江古道亲笔所书,而且通篇都没有明确的身份指向。
她之前一直害怕这一世的太子为报私仇不惜冤枉江家。
如果他把这封信留在江家,是为了让韩唯搜查时被找出来,那他……
玉桑忍着脚上的疼回到院中,直奔太子书案。
江古道好歹还是益州刺史,韩唯便敢这样对他下狠手。
她看的分明,江古道受了伤,根本连话都说不出,就是想为自己辩解都难。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们一无所知,可是在江古道无法为自己申辩的情况下,借几封指向不明确的书信就要为他定罪,分明是草菅人命!
抽屉拉开,玉桑生生愣住。
是空的。
她的心跳好像也停了一瞬。
玉桑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最后一次看过这些信时,它们还好端端放在这里。
那时太子根本不在刺史府,这几日也都不曾回来过。
霎时间,玉桑浑身一寒。
她睡着时未必听得到动静,太子身边两人,身法都是一等一的好。
不是不可能在她不留意时回到刺史府,偷偷拿走那几封信。
太子真要拿走那几封信,大可直接拿走。
可他暗中让人回来取走,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有更见不得人的用法……
那几封信,可能已经放在某个地方,等着韩唯登门搜查……
火光随着人群涌入刺史府,顷刻间将内外照亮。
太子三人勒马停下时,有守在门口的兵卫要阻拦。
飞鹰竖起手中腰牌,来人看清,忙不迭倒下兵器行礼。
走进刺史府,飞鹰看了一眼他们下榻的院落,心里有些不安。
“殿下,玉娘子还在府里,今日这阵仗,需不需要将她先接过来。”
太子黑眸中映着点点火光,弯唇笑了一下:“你当她会怕?”
飞鹰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太子又道:“今日韩唯必须让江古道人赃并获,但凡有人从中阻挠,解救江家,即刻拿下,打入牢狱。”
飞鹰和黑狼听到这话,下意识愣了一下。
先不说刺史府今日的情形,还有谁能来救,就说太子此刻的样子,实在是……似曾相识。
不久之前,他曾借给曹広投毒一事设计过那位玉娘子。
当时,太子先是如有神助般捣毁了曹広的私盐生意。
然后透出消息,是有人给朝廷报了信,报信之人的线索,是身上带着一块玉佩。
接着,他把这块玉佩给了那个玉娘子。
那天晚上,玉娘子前脚刚登船,太子后脚就把人掳来。
然后乔装成歹人审问她,还给她喂了假毒药。
在太子的设计下,她若不留下玉佩线索,便没有人会去救她。
但若她留下了线索,泄露了玉佩的讯息,跟着这个讯息找来的就会是曹広。
那晚,太子在暗中看着她做选择的样子,与今晚的样子,一模一样。
结合太子刚才说的那番话,两人心里都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
飞鹰低声呢喃:“殿下说的是玉娘子?”
黑狼瞪眼,她胆子这么大?
太子沉默着没有说话,等同于默认。这无疑又在两人心中砸下巨石,激起千层浪。
黑狼不懂了,和飞鹰嘀咕:“她一个小丫头,好好地掺和这些干什么?”
且看殿下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飞鹰则是更好奇玉桑要如何拦下韩唯,她一个弱质女流,连殿下的宠妾都算不上,能拦得住韩唯?
等等——
飞鹰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长史府女儿做及笄礼那日,殿下曾送她自己的玉佩。
那玉佩意义重大,朝中重臣无人不知,韩唯自然也是知道的。
殿下指的,莫不是这个?
若玉桑携玉佩出面去救江家人,便对她动手?
……
江古道的书房被踹开,一翻粗鲁的搜检后,英栾拿了书信走出来。
“大人,有线索!”
彼时,江古道意识已经不清,靠在妻子怀中。
江夫人满脸是泪,根本顾不上一旁的事。
而看到有东西搜出来的江慈,瞳孔震动,不可置信。
韩唯拿过书信,抽出里面的纸张抖开,借着英栾凑近的灯火飞快扫了一遍,便露了笑。
“江大人。”他将信转向江古道一家:“人赃并获,想来你没什么可说的了?来人,将江古道拿下,收监待审!”
“你们谁敢!”江慈张开双臂护住父亲母亲,一双眼猩红盈泪:“韩唯,你搜出了什么就要逮捕我父亲?我父亲此刻昏迷,我们无从知道此前情况,你要抓人,也该有明确的人证物证!”
韩唯显然不想同她浪费时间,理都没理:“拿下!”
忽然间,从暗处飞出一物,精准投向上前拿人的英栾。
英栾眼疾手快,拔刀挥去。
咔的一声脆响,飞出的东西被劈碎,洒落一地。
“什么人!”英栾持刀审视,韩唯的目光则是落在了地上。
是一颗核桃。
一道纤细的人影从昏暗的角落走出来,院中火光慢慢照在她身上,她一边走,手里还一边掂着颗核桃。
院中剑拔弩张,她却半点不惧,直至走到两方对峙的中间,偏头看向韩唯:“我还当刺史府闹了土匪,正怕着呢,原来是韩大人。”
韩唯一看到她,负在身后的手都捏成了拳,一双眼已将她从头扫到脚。
夜色已深,江夫人和江慈皆是刚起身的模样,她却穿戴整齐,怎么都显得古怪。
韩唯已接连吃了她几次亏,此刻一见她便有不好的预感。
他眼一动,看向她身后。
玉桑又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火光更亮,明知故问:“大人在看谁吗?”
韩唯眸光一冷。
她是一人来的,身边并无太子,至少目之所及,并无其他人影。
他今日虽来势汹汹,但事急从权,江古道人赃并获,他不信她还能做什么。
是以,韩唯下颌微扬,冷声道:“益州刺史江古道勾结河霸,收受贿赂,阻碍治漕,人赃并获,本官今日以监察使身份将其收监待审,玉娘子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否则有个冲撞,本官也负不了责。”
玉桑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端在身前的手缓缓松开。
随着双手垂于身侧,自袖中滑落一物入手,悄然隐蔽,无人发现。
黑暗之中,飞鹰和黑狼隐蔽在一处,紧盯着玉桑的行动。
他们并没敢去看太子此刻的脸色。
院中,玉桑沉默片刻,转头看向江古道一家。
江慈在她出现一瞬,已有些支撑不住的感觉,人还站着,腿却发软。
她还是不信父亲会做出这种事。
迎上玉桑目光时,她眼泪落下来,冲她摇头。
走吧,这里不是你能插手的。
玉桑捏紧手中之物,扬声道:“韩大人要捉拿罪臣,妾身没有资格阻拦。倘若江大人真的如大人所说,那是收押待审也好,是立斩不赦也罢,别说是妾身,怕是江家人也半个字都不敢说。”
韩唯厉声道:“既然如此,立刻让开!否则连你一同抓!”
“证据呢?”玉桑紧跟着回应,扔掉手中核桃,褪去刚才的玩笑,整个人亦冷冽起来。
她直直的盯着韩唯:“江大人已意识不清,江夫人与江娘子并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根本无从询问。就凭韩大人一句‘人赃并获’就要抓人,岂能服人?”
玉桑看江古道一眼:“人人都有一张嘴,污蔑诽谤不过两张嘴皮一碰的事。所以,物证呢?到底有什么证据,能让韩大人看一眼就确定江大人有罪?”
韩唯拧眉,举起手中书信:“这便是从江古道房中查出,与曹広互通消息的信件。”
隔着一段距离,玉桑看不大清楚,她紧拽的拳头伸出来,向着韩唯摊开:“不知韩大人能否让妾身瞧一瞧?”
韩唯收了书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
玉桑和声讲道理:“这里这么多人,韩大人还怕我当场撕毁物证不成?”
“若我敢如此,大人便是当场砍了我,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为大人作证。”
“可大人拿着所谓的证据,让我这个外人看一眼都不敢,岂不是让人生疑,那根本不是能明确定罪的证据?”
韩唯的忍耐已到了极限,他抬手一挥:“扰乱公务,此女子许是曹広同党,来拖延时间罢了,将她一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