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眼神一凝,复又笑起,语调冷的很:“该。”
不是满心满眼都是江家人吗?
不惜欺骗、背叛,甚至利用他,也要维护的江家人。
为护他们,她怕是连是非黑白都可颠倒,这点小伤又算什么。
太子立在高楼窗前,目光所及能见粼粼江面:“盯住韩唯,如无例外,他这两日必有动静。”
飞鹰:“是!”
……
不止是江古道忙的不见人影,连太子也在接下来两日失去踪影,没回刺史府。
江慈没等到父亲,反而得知如今城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有人说城内入了一伙贼人,所以□□有驻军巡逻;有人说,是正常的军事演练,不影响百姓,总之说法不一。
但城内许多摊贩和往来商旅游人明显少了,大概是听说有变,临时收摊或绕道。
江慈还是被江夫人拦在府中,可她说什么都不肯走,却也不闹了,江夫人无法,只能作罢。
这期间,玉桑或是乖乖呆在院子里做自己的事,或是出去转一转,顺道将这些情形看在眼里。
与此同时,她心底有些不安。
在这之前,太子几乎日日将她带在身边,言行间对她毫无遮掩。
所以她才觉得,无论太子要做什么,她总是能最先察觉的,这才选择敌不动我不动。
可她并未料到,太子能说走就走,完全消失。
她连唯一窥探线索的机会都没了。
事已至此,她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又两日,夜。
城外河岸,韩唯着军服软甲,冷眼盯着江面上的动静:“人一出现,即刻动手。”
命令传开,蛰伏暗中的驻军纷纷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大约过了两刻钟,江面上终于有了动静。
是一艘没有挂灯的小舟,穿透一人着蓑衣斗笠掩藏夜色中,周边全是黑。
“大人!江面有动静!”
“大人,人来了!”
盯水路与盯陆路的先锋同时传来消息,韩唯目光越发冷厉。
终于来了。
太子一次次从中阻挠,显然是看上了治漕的机会。
圣人想来偏袒太子,若太子生争夺之心,又有江古道这个嫌疑在,三殿下机会渺茫。
既然如此,他不妨鱼死网破搅浑这锅粥,让他拿去。
一辆马车停在岸口,下来两个男人。
两人皆作低调打扮,遮遮掩掩走向停靠在岸边的小舟。
来人像渡舟之人出示了什么,顺利登上小舟,渡舟人缓缓摇动木浆,小舟朝着黑暗深处驶去。
“围!”韩唯下令堵截,郊外江岸边,瞬间亮起一片。
蛰伏岸边的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掩藏的船只拖入江面。
哗哗水声响起,船以入水,深谙水性的士兵动作迅捷直逼小舟。
就在这时,前面的小舟忽然加速,远超人力。
“大人,舟上有绳子,河岸上有大船隐藏助力,他们发现了!”
韩唯冷笑:“它最好再快些!”
小舟被潜藏在漆黑江面的大船拉过来,舟身摇晃,江古道和护卫屈腿平衡,努力镇定。
大船扔下来绳子,渡舟人急忙将绳子拴在身上,江古道的护卫也跟着将绳子系在两人身上。
三个人就这样被大船提了上去。
曹広看着江面上星星点点包围过来的人,一边下令开船,一边望向江古道:“江大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说好钱呢?你别告诉我,这些人是来给老子送钱的。”
江古道显然也没料到江上会多出这么多人追击,他张张口,慌不择言:“这……这是……”
突然,大船周围有破水声,旋即是一道道短促的打钉声。
有人探身一看,脸色大变:“老大,水下有人在钉船身往上爬!”
曹広目露凶光:“江古道,你这背信弃义的朝廷走狗!兄弟们,拿家伙,咱们杀出去!”
曹広一声令下,已有人冲向江古道。
江古道大叫一声连连闪躲,护卫拼死相护,可很快负伤,江古道也受了刀伤。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入曹広肩胛,曹広刚受伤,已有人大声吆喝起来:“老大受伤了!”
擒贼先擒王,一喊,人心都乱了。
这时,韩唯的人也先后登船,还没怎么缠斗,便被压制。
整顿好一切,英栾放下绳梯,韩唯登船。
跳动的火光将船头船尾悉数照亮,包围大船的小舟亦在江面圈成一圈光阵。
江古道伤口流血不止,捂着手臂靠在船边。
韩唯冷眼看向他:“江古道,你收受贿赂庇护河霸阻碍治漕,这罪名,你认是不认?”
江古道疼的说不出话,脸上全是汗。
这时,一个年轻男人连滚带爬的跑出来,抓住韩唯衣角:“大人,小人可以作证,江大人与曹広一直有来往,刺史府必定能找到证据!小人愿做作证,请大人宽宏处理!”
曹広恶狠狠盯着这人,几乎要把他吃了:“叛徒!”
说完,他又冷冰冰笑起来,看向韩唯:“是啊,就是江古道庇护我们,你们这群朝廷命官,背信弃义,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查他,现在就查他!”
韩唯皱了皱眉,看一眼疼到虚脱的江古道,冷声下令:“回岸!一干人等全部收押,即刻前往刺史府搜查证据!”
……
已是深夜,喧闹从城外直逼城内。
隐在江上黑暗处的另一只船静默无声的漂浮,太子活动着手腕,静静看着靠向岸边的船只。
“殿下,韩唯果然选择鱼死网破,不惜借地方驻军来强攻曹広,消息怕是很快就会传往京城与大夏诸道的水域。”
朝廷每逢大改,第一个考虑的是人力与物力。
必须保证全部资源的充足,才能致使目标达成,一旦半道而废,目的未达成,还损失许多。
益州作为治漕起始点,不该以强攻开场。
这样一来,其他水域便会针对朝廷的强攻采取各种策略,让事情变得更难。
太子:“他是自知抢不到机会,便把香饽饽搞臭,谁接手,都无异于上手一摊麻烦事。”
飞鹰有些担心:“治漕是大事,只因私人恩怨便不顾国之利益,与逆贼何异?”
太子笑了笑,没有回应。
等到全部人上岸赶往刺史府后,最后这只船也缓缓靠岸。
上岸后,黑狼牵来马,太子握住缰绳,问道:“都准备好了?”
黑狼:“城内已有人埋伏,各出口也都把守好,一只苍蝇都逃不掉。”
太子轻轻点头:“现在,便只剩看戏了。”
第45章
兵马与火光将刺史府团团围住时,?江夫人吓得两腿发抖,被江慈护在身后。
她们都是被惊动后从床上起来的,身上衣裳套的匆忙,?连头发都披散着。
玉桑赶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韩唯领着兵马站在刺史府门口,孱弱流泪的江夫人死死扶住女儿的手臂试图站稳。
江慈也是怕的,可这股害怕恐惧里,?也有一份不动摇的坚定。
“韩大人,深夜闯刺史府,?究竟所谓何事?”
韩唯冷笑着打了个手势,英栾将受伤的江刺史带了出来。
江慈眼中的坚强有了裂痕,?眼眶当即盈泪,?近乎嘶吼:“父亲!”
“夫君!”江夫人原本是怕的,可看到那样的江大人,?她几乎立刻冲出来要过去。
江慈阻拦不住,?看着母亲不顾昔日仪态形象坐到地上抱起父亲,?心中又怒又疼:“韩唯!我父亲好歹是益州刺史,?你敢这样对他!”
韩唯负手而立,?冷冷道:“正因是一州刺史,?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才更要重罚。”
江慈的眼瞪大,?近乎嘶吼:“韩唯,?你不要含血喷人,证据呢!?”
韩唯笑起来:“两方既敢勾结,自然有证据掩藏。这不是来找了吗?”
江慈双手紧握成拳,每个字都是磨出来的:“那你眼下就没有证据!既无证据,岂能搜我刺史府!”
“没有证据?”韩唯做了个手势,?已有官兵准备突围。
“江古道被当场抓住与曹広来往勾结,这已经是最大的证据,江娘子,我劝你最好配合,否则本官这些兵将,可不懂怜香惜玉。”
在听到“证据”二字时,玉桑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
她本就躲在角落,转身离开时并未引起韩唯注意。
从江府大门到她往昔院落的这条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跑到,可她崴脚处才刚好,这般发足狂奔,又生了疼,以至于连连磕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