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谢家门口支起三口大锅,锅里‘嘟嘟嘟’的滚着鲜美的汤汁,三个中年妇人时不时搅动一下锅子的东西。白色的热气不断在上空四散。
三个妇人吸了吸鼻子,差点留下口水。
“好香啊!”
“味道都出来了。”妇人道:“就这一碗汤,我能吃上三碗饭。”
“也不知刚刚是谁说东家浪费面粉,大肠不能吃啊?”
“那不是我见识少吗?”妇人讪讪,她瞪旁边的人一眼:“说得好像你当时没心疼一样!”
“哈哈,咱们谁也别说谁。”
不一会儿,就有鼻子尖的小孩闻到了味,凑了过来:“太香了!婶婶,你们煮的什么汤啊?”
“猪血大肠汤。”
戚映欢从院子里走出来,摸了孩子的头:“都回去拿碗,顺便通知家里的大人,汤好了,都过来喝汤。”
“好嘞。”
戚映欢让知夏盛了一碗汤,送去了谢喻舟的书房。
王富贵没什么讲究,直接盛了一碗,蹲在院门口‘呼呼’地开始喝起来:“唉,别说这大肠的汤的味道还真不错,冬天来一口,肚子都暖了。”
汤碗上冒着热气,俨然为寒冬带来了一丝温暖。
热蒸汽熏红了他的脸。
王富贵的吃相实在太香,连季心语都忍不住咽口水,她不好意思道:“也给我盛一碗吧。”
唉,打脸了,算了,有好吃的才最重要。季心语在心中为自己狡辩。
“我也要,我也要。”顺儿大喊。
“都有,都有,东家让我们煮了三大锅呢!”妇人笑眯眯地给谢家院里的人盛汤。
女工们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谢家院子里每人捧着一碗汤,顺儿和王富贵秉承一脉,‘呼啦呼啦’地喝着汤,女人这边就斯文一点,一小口一小口的的吞咽,但所有人满足的微笑如出一辙。
“东家,这汤熬的也太香了吧。”
熬煮的妇人得意道:“这里面放了大料,我们村也就东家舍得给你做好吃的!”
“这是大肠,不过经过东家的指点,好吃的很!”
三个妇人先打了预防针。
可女工们闻了味就参了,哪还管得了什么东西。
“快给我来一碗!”
“也给我盛点!”
女工们争先抢后,结果被季心语插着腰威胁道:“都给我好好排队!”
“是。”女工们脸一红。
自觉地排好了队伍。
有人排在前头,很快盛到了汤,一口下去眼眶都红了:“东家,我能把汤带回去吗?我想带给娘尝尝。”
戚映欢说:“带回去一路不就凉了吗?让你娘直接过来不行吗?”
边上的女工问:“不是年终福利吗?家人也可以过来?”
戚映欢这时才发现不对劲,怪不得面前清一色都是娘子军,她一拍头道:“都怪我没说清楚,把村里没事的人都叫来喝汤,煮了很多,大肠和血可能不够,不过汤一定每人都能喝上。”
站在远处围观的村民,原本满满的嫉妒在这一刹那消失,戚丫头会来事!
吃肉都不忘给村里人喝汤。不错不错!
放了大料的汤的多香了!混口汤喝也好啊!
他们一哄而上。
“我这就去喊人!”有两个女工一仰头喝完了一碗的汤,她们被烫的龇牙咧嘴,心中却无比开心。
很快谢家门口就围满了人。
有人蹲在树下、有人三五成群的围成了圈、有人一口汤一口饼混了个午饭。
“大肠居然也能这么好吃,我这几十年白活了。”
“好歹也是肉!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年纪大的老太太咬不动大肠,就多盛几块猪血,大家喝得眉开眼笑。
三大锅猪血大肠汤被了喝了个精光。结束前,有人恋恋不舍地问戚映欢:“东家,明年还煮汤给我们喝吗?”
要是让她们自己煮,肯定不舍得放那么多大料,于是戚映欢被惦记上了。
里长笑骂道:“怎么还喝上瘾了?去去去,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看着离去的人群,除夕这天的太阳终于拨开了云雾,阳光正好、太子大丧带来的压抑终于被冲散,戚映欢觉得谢喻舟回村的提议真是太好了。
季心语需要回去吃年夜饭,下午早早回了家。
除夕这晚,小稻村里家家户户都讨论着中午美味的猪血大肠汤,嘴里吃着香喷喷的猪肉。
王富贵一家和胡大夫留在谢家吃年夜饭。
王富贵喝了点小酒,忍不住吹嘘:“我这身杀猪的本事没荒废吧?”
“爹爹,厉害!”春铃十分捧场。
顺儿觉得老爹是漂了,打击道:“你只会杀又不会煮,那叫什么本事!要我说,能把汤煮得那么好喝的三个婶婶才厉害。”
“哈哈哈。”其余人大笑。
这孩子还没到青春期呢,就喜欢和爹抬杠了。
王富贵被气了个倒仰。
最后还是谢母解了围:“顺儿,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没你爹的手艺,我们也没大肠煮啊。”
“就是,就是。”王富贵感激地朝谢母一笑。
“好吧,看在舅婆的份上。”顺儿一副无奈的表情:“我就勉为其难承认爹有点本事吧。”
众人又一阵哄笑。
王富贵看向春铃娘:“他娘,这个儿子不能要了!”
春铃娘:“我儿子乖着呢。”
得了,这娘们和小子是一伙儿的
王富贵自讨没趣。
唯有春铃坚持说:“爹爹,厉害。”
老父亲留下了感动的泪水:“乖女!”
除夕夜便在这样的气氛下度过了。
除夕的钟声被敲响时,戚映欢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她靠在谢喻舟的肩上差点睡了过去。钟声和院子外的吵闹声把她惊醒,耳边是新年第一声祝福。
“恭喜戚姑娘又长大了一岁。”谢喻舟的声音如同潺潺的溪水,让人十分安心。
戚映欢揉了揉眼睛,睁开眼时,便撞入了那双漆黑的双瞳中,他的眼如同星辰万物。
愣了好半晌,戚映欢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同喜同喜。”
这一年戚映欢十四,谢喻舟十六。
元和二十年的新年来临。
还没过完十三日的大丧,村里的人也不敢庆祝,只关起门来和自己人吃吃饭,走走亲戚。
戚映欢的讲故事大会,孩子们的戏曲表演等节目,今年都被取消了。
谢家除了胡大夫和王家也没什么要走动的亲戚,倒是有了不少闲暇时光。
戚映欢偶尔陪谢喻舟读读书,陪谢母做做绣活。
日子过得十分惬意,忙忙碌碌了一整年终于得以喘息。
几天后,太子的丧礼结束。
村子里这几年一直很低调的戚家,突然高调了起来。
戚映欢的继母――刘梅香一脸喜气洋洋的在村里晃荡。
顺儿马上传来了第一手消息:“小舅母,戚月柔明天要带夫家来村里走亲戚啦!你继母正在四处炫耀呢。”
“她得意个什么劲啊。”顺儿吐了吐舌头道:“不就是个秀才吗?小舅舅也是秀才,还比她那个便宜女婿年轻有为。”
顺儿握着拳头道:“小舅母,到时候让小舅舅去会会那个老秀才!杀杀刘梅香的威风!”
以前刘梅香老说他姐姐是个傻子,他记恨到了今天,自然不愿意看刘梅香出风头。但是他向来害怕谢喻舟,所以只敢来撺掇戚映欢。
这小子也人精,知道谢喻舟在戚映欢面前会比较好说话。
戚映欢敲了一下顺儿的脑袋:“不要乱说话,什么老秀才!”
人家明明才二十六七岁,怎么会能算老?也亏顺儿说得出口。
“见了人后,别口无遮拦乱说话,知道吗?”戚映欢嘱咐道。
书生的性子高傲着呢,要是让对方记恨上就麻烦了。
顺儿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