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0)
说着便弯身行了一礼,朱必勉勉强强受了他这一礼,心说老命这就去了半条了。
等到了朱必府上,朱必死活不敢受叶庭澜的茶,也不敢坐在主位,白黎见自家老头快翻白眼了,变拉住叶庭澜,要他不要这般讲究了,朱必岁数大了,经不起折腾。
三人坐下来说话,寒暄一番便说到了朱培知,叶庭澜问:朱公子还没回家吗?
朱必叹道:说是京城那边事情太多,回来怕是要等到过年那两天了。
叶庭澜点点头:大理寺的事务确实繁杂,朱公子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将来必堪大任。
朱必连忙拱手:多谢大人提携。
叶庭澜不以为然,轻松翻篇,又说起白黎的种种,突然问道:听闻不夜天那边多有各地世家贵族子弟,不知有没有哪个家里钱多又吝啬的敢欠账呐?
朱必想了想:倒是没有,那边下官都叮嘱过,一般不会有人要与下官做对。
叶庭澜若有所思:哦!
白黎扶额,戳戳叶庭澜:你是抄家上瘾了吗?
叶庭澜吃惊道:小白你怎这样说我,我是那等滥用职权的人吗!
白黎:......
朱必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细究,不过眼见着这两人相处起来轻松自在,朱必也就放心了,他原本还担心白黎一小民,纵然有自己义子身份,在叶庭澜面前也是个卑微的孩子,担心他吃了亏,受了委屈,这下看着两人轻松地打情骂俏,叶庭澜待他并无轻视之意,这才心安。
从朱必那里出来,两人就要回白黎家。
白家所有人如临大敌,全部换上了最体面的新衣,紧张地在门口迎接,等到叶庭澜下了轿子,所有人又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叶庭澜牵着白黎,认真地说:小白,像不像贵妃省亲?白黎翻了个白眼:担心我告你大不敬!
叶庭澜低低笑了:咱们既已成亲,所有的罪名你便都要与我一同担着,我怕什么。
白黎:去你的吧!
他们说点声音低,但白晴和小六儿站在最前面,都听了个全乎,白晴脸色煞白,她虽然在白黎前面那般反对,那般慷慨激昂,但真的见了叶庭澜,但是那一双泛着寒剑锋芒的眼就足以让她哆嗦个不停,这是时代背景下,小民对于高官本能的恐惧。
叶庭澜给白晴带了许多上等的布料,还有一些澄州买不到的高级胭脂水粉,白晴收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后颈出了一层汗。
叶庭澜便找了个借口让她去休息了,留下小六儿问了学业,小六儿虽然也有些紧张,但是肚子里东西不少,倒是能对答如流,叶庭澜对小六儿很满意,拿过书本亲自指点了一下午,小六儿渐渐地便放开了,不得不说叶庭澜的学识是澄州那些夫子比不了的,光是眼界和站位就让小六儿大开眼界。
晚上程九过来了,他之前和叶庭澜喝过酒,这会儿倒是不太拘谨,颇为自来熟,小六儿未到二十不能饮酒,白黎把他赶到女桌去了,剩下三个老爷们倒了小酒一杯一杯喝。
白黎已经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他原本有些排斥,不过叶庭澜那里多得是些桃花酿,竹叶青之类的清酒,度数不高,唇齿生香,也就当做饮料喝了,只不过他酒量感人,喝不多少就有些头晕目眩。
但......
架不住叶庭澜见过一次他迷迷瞪瞪满脸春光的模样就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每次喝酒都要叫他一起小酌一杯。
说是小酌,最后总是混乱收场。
程九喝成了大舌头,像一阵被龙卷风刮走的云一般飘了出去,院子里只剩下小两口。
叶庭澜揽着白黎的腰,看他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倒在自己身上,醉眼朦胧,一句一句情话含混不清地往外冒。
他最爱的就是这一点,白黎平时容易害羞,喝醉了酒爱说情话,叶庭澜发现了新玩法就肆无忌惮了。
他轻声细语,温温柔柔地逗弄白黎:小白,这世上你最喜欢谁呀?
白黎嘟嘟囔囔:最喜欢我的叶大美人。
你的叶大美人哪里好呀,值得你这般喜欢。
哪里都好,他长得好看呐,他......他最疼我,活还好,可舒服了......
你便那般喜欢他?
那是,海枯石烂,此心不变。
好好好,你最喜欢和他一起做什么呀?
嘟嘟嘟嘟.......你懂吗,你懂英文吗哈哈?
小白,来两句情诗唱给你男人听听......
床上唱给你听好不好呀......
好好好,当然好......
叶庭澜抱起白黎回屋,在门前侧脸,看见门外飘过的一片衣角,眼睛眯了眯,并不当回事。
白晴偷听了墙根,面红耳赤地回了房,就见程九抱着柱子蹲在门前看着她傻笑。
白晴过去扯他耳朵:别装了,烧刀子你都能喝两坛,一点鲜果酿能醉成这样?
程九笑嘻嘻:还是媳妇懂我。
白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抬脚就走,程九赶紧爬起来跟上,嚷着:还没消气呢?
白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道:你早知道他们的事情,为何不与我说,为何要瞒着我!
程九蹲在她对面,拉着她的小手,说:那不是白老弟不让嘛!
白晴: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程九:你也没让我说啊!
白晴:......
程九安慰道:你也莫要生气了,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很难接受,但是平心而论,叶大人对白老弟还是很好的,咱们做哥哥姐姐的,最希望的不就是弟弟幸福吗,只要他喜欢,他开心就是了,大大方方接受,他心里也会好受些,你不希望自己成为老弟心中那根刺吧?
白晴叹道: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我已经说了不再反对,就是这心里一直提心吊胆,总觉得不放心呐。
程九笑道:那没办法,家中有小的,咱们这些大的总会放心不下,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不就是这样吗?
白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也就是说说,难不成我想干涉就能干涉得了。
程九:莫要再想了,晴儿,我明年就能出珍珠了,等我赚到了钱,咱们也该考虑下自己的事情了不是?
白晴羞红了脸:谁跟你有事,不要脸!
......
澄州这一年的新年暖意融融,白家的宅院里春风遍地。
大年夜上,白黎和程九把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按照经验,三月的澄州是春暖花开得好气象,程九看中了一处宅子,就等过完年买下来做婚房,这些年他不只是做了珍珠的养殖,来来回回做些珍贵海产生意也赚了不少。
过完年叶庭澜独自回了京城,朝堂那边他一步也走不开,白黎则留在澄州为白晴准备嫁妆,到了三月,叶庭澜也告假回澄州,把白晴风风光光嫁了出去。
婚礼之后白黎便和叶庭澜一同回了京城,从此京城就是他的家,他将在这里扎根,与叶庭澜共度一生。
每日两人一同起床,一同就寝,感情日笃,八月春华山的院子修好了,白黎打算冬天就搬过去住,那边比较温暖。
就在一切都甜蜜地刚刚好的时候,快一年不搭理叶庭澜的皇帝突然深夜召他入宫,第二日清早,便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
一时间全国震惊,天下同悲。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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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百官都要在宫里跪着为皇帝守灵三日, 叶庭澜晚间去了宫里,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能回家,就这样连续三天纵然膝盖上包了厚厚的垫子, 膝盖还是青紫一片。
白黎心疼地为他上药, 说:怎的不准备些软蒲团, 这般跪上三日, 腿都要废了。
叶庭澜说:有蒲团,但是一动不动跪上一整天,再厚的蒲团又有什么用。
白黎抬头看他,只见叶庭澜望着门外, 眼睛里笼罩着一层哀伤。他知道叶庭澜心情并不好, 这几日吃的很少,也不爱说话。
白黎叹道:逝者已去,节哀吧。
叶庭澜的眼神飘移到了空中, 难过地说:我是在他膝下长大的, 他待我如父, 亲自教导我,我却在最后的时候那般逼迫他, 想想就心中堵的慌。
白黎牵着他的手, 他记得自己唯一一次见到皇帝,那老人是真的关心叶庭澜的, 才会特地见一见他的情郎,如今不过一年,皇帝便驾崩了, 要说此时谁最难过,怕不是后宫妃嫔,也不是皇子皇孙, 而是一直心中有愧的叶庭澜。
白黎问道:他最后时候召你进宫,说了什么?
一滴清泪从叶庭澜的眼角落下,低声说:他说对不起,若是他早些为父亲正名,我们之间便不会有那么一出了。
更多的泪水从叶庭澜眼中夺眶而出,他颤抖着声音说:他弥留之际召我进宫,没有君臣之间的叮嘱,也没有任何遗诏,只是跟我说了对不起......
白黎头一次见他落泪,知他心中已是伤到极致,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他把叶庭澜搂在胸口,感受自己的衣衫逐渐变得湿热,跟着就落了泪。
皇帝待叶庭澜如父,而今,叶庭澜再一次失去了父亲。
能冲淡悲伤的只有时间,如果时间不行,就只能忙碌起来。
皇帝去世,祭礼之后新皇便要登基。
老皇帝对孩子的教导一直很仁慈,这一届的皇子中,难得没有出现骨肉相残的局面,大家心里都有数,最终皇位一定是传给二皇子的,所以二皇子继位也很顺利,一切只要走几套繁琐的流程,接着就是梳理政务,开启新局了。
叶庭澜跟着忙碌了两个多月,悲伤才逐渐淡去,朝廷上各种事情井然有序,他便开始着手重修秦律。
白黎不解:我以为你的目标是铲奸除恶,怎么还有重修秦律呢?
叶庭澜笑道:因为现行律法有很多不合理之处。
比如?
比如一人犯罪满门抄斩。叶庭澜叹道:小白,你可知满门抄斩要死多少人吗,上至祖父母,父母,下至孙子辈,甚至是没有血缘的儿媳侄媳这样的人,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重修秦律是我和陛下一直想做的事情,废除一些过于残酷的条文,再修改一些过于轻的,还有一些漏洞也要整理一下,让它变得更合理一些。
白黎:听着就头大。
叶庭澜笑道:律法就是这样,要根据实际不断修改完善,照顾到更多人,也能更好的正风肃纪,我这样的人,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白黎点点头:你们的工作很伟大。
叶庭澜:这件事溪羽定要全程参加,另外我打算然你那义兄也全程参加,那个人最适合挑刺了,有他在,新法定会更严谨。
白黎噗嗤一声笑了:过年时义父还让我帮义兄说两句话,求放过他的独子,莫要再折腾他了!
叶庭澜笑道:劝你还是别求情了。
白黎:为何?
叶庭澜:他早一日接手,我便能早一日辞官与你逍遥天涯。
白黎眼睛一亮:我每日送补品多给义兄送一份吧,希望他能提高效率,多干些活!
叶庭澜大笑不已。
秦律修订不是小事,需要投入大量人力,一直到了第二年冬天,第一次修订才彻底完成,新皇研究了一番,众朝臣又讨论了数次,最后等到真正修改完成开始推行,已经是第三年的秋季。
新法推行困难重重,问题多多,叶庭澜带着手下的人天南海北地跑,亲临各地指导,等到顺利推行下去,一切波澜都归于平静时,已经又过了两年。
此时,叶庭澜抱着一颗坚定的初心为朝廷呕心沥血十余年,终于上书请辞。
新皇与他从小便最亲,如何舍得,只是这是早就定了的事情,留了两次留不住,便只能准了他。
此时的叶庭澜刚过三十,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辞了官,满朝哗然。皇帝给他提了居凤阁阁老之位,这虽然是个权臣养老的虚职,但是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就是权威本身,他们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足可以安稳富足颐养天年。
不过对于叶庭澜这个不需要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说,就是可以逍遥自在,横行天下了。这让很多头发胡须尽白才回家养老的官员羡慕不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本有勇气在盛年辞官回家的。
他把朝政撇地干干净净,一门心思跟白黎学起了养花,整日里不是待在花园里,便是作画弹琴,相当清闲。
有时候太过清闲了,小两口就会带上大笔钱,进行一场奢侈无比的旅行,他们最喜欢跟着程九去东海,在那里看海喂海鸥,还能避暑。
白黎也不需要挖荔枝树了,什么季节哪里的果子熟了,他们便去那里游玩一番,吃够了再回来。
白晴这几年生了两个大胖娃娃,程九也就很少出海了,只是每年去两次东海看看自己产业,他靠珍珠发了财,买了两条船,做起了东家,整日里就在家看孩子逗老婆。
朱必也退休了,他没有回老家,就留在了澄州,几乎是住在了不夜天,说是帮着打理产业,其实是想把自己这些年没玩的东西玩回来,整日里不是在台球室就是在高尔夫球场,偶尔还会出现在儿童乐园,跟一群孩子笑成一团,满身泥土的回家,再被夫人臭骂一顿拎去清洗。
小六儿几乎赖上了叶庭澜,时不时往京城跑,住上十天半个月,专门找叶庭澜交流,没把朱培知气死。他顺利通过了会试,成绩在一甲之内,叶庭澜本打算让他留在京城,但是小六儿始终记得与朱培知林州那一行,自愿请了旨意,要去边远的地区任职。他是白家的人,白家从此门楣光耀,再不是普通的商贾之家。
所有人中最辛苦的就是朱培知了,他如今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也就是初识叶庭澜时叶庭澜的那个位置,在他亲自体验了这个位置的艰难之后,便再也无法说叶庭澜一句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