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城堡。
司令塔,国王卧室。
塔外夜凉如冰,屋内壁炉火正旺,血巫术正在进行。
“丹妮莉丝走了,完全没给我们下手的机会。”史坦尼斯躺在床上,脑袋枕着手臂,双眼直勾勾看着天花板,“与我相比,她更像预言之子。”
“嗯,啊,喔,呀,咿,哈,嘿,嚯......”
红袍女甩动被汗水濡湿的红色绻发,嘴里不停念动着“血魔法的咒语”。
“她不是预言之子,这点你我都万分确定,圣火里从未有过她的身影。”梅丽珊卓道。
“可她有龙,能激活光明使者,还有终结长夜的雄心与斗志。”史坦尼斯咬牙道。
“陛下,我现在不就在为您补魔吗?光明使者已被她激活部分符文,等我解析透彻,您就能通过我的魔力驱使红剑了。
唉,还是有些可惜,光明使者并没完全解封,否则......“
顿了顿,她继续道:“至于龙,她能孵龙,您也能从石头中孵出魔龙,这点我老早就提醒过您。”
“艾德瑞克,我的侄儿,可他已经被戴佛斯放走。”史坦尼斯腮帮子鼓起,使劲磨牙,道:“如果将他......现在还来得及吗?或者,用曼斯雷德与他的儿子代替,他们都有王者之血。”
“我只能告诉您,越多的祭品,越多越纯粹的王者之血,成功几率越大。”
沉默片刻,史坦尼斯问:“那个女人是如何把龙孵出来的?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向拉赫洛陛下献祭了三位亲人吗?”
梅丽珊卓缓缓蠕动,脸颊在火光下反射妖冶红光。
“关于这点,光之王陛下并没回应我的问询。圣火缥缈不定,并非什么都能预见的。”
接着,她语气坚定地说:“但有智慧的人仔细想想也能明白,事实就是如此。
很早很早以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劳勃还没死,丹妮莉丝甚至还没嫁给马王。我便对你提议,献祭国王之血以孵化魔龙。”
“哎,那时我该听你的。”史坦尼斯幽深蓝眸中闪过一丝悔意。
感受一点点流入体内的魔力,史坦尼斯呻|吟一声,又皱眉道:“可在晚宴上,我们提起自由城邦通过献祭孵龙的事,丹妮莉丝却发誓般宣称,孵龙不需要献祭,献祭最爱之人的理论压根就是个悖论。还说,自由城邦那些奴隶主都疯了。”
“嗨,”梅丽珊卓妖媚地笑了,“以您的智慧,难道看不出她的用意?任何人都想要龙,得到龙后又希望自己是唯一的龙骑士。”
史坦尼斯重重地一点头,肯定道:“全世界只要不笨的人都明白她在说谎,她想独占巨龙。
正因为恐惧自由城邦诸人孵出龙,她才骑着龙四处打劫,抢劫龙蛋。”
“对!”梅丽珊卓赞赏地说。
“可她的第四条龙并没献祭至亲之人。”史坦尼斯又疑惑道。
“哼,这便是她骗术高明的地方了。”红袍女自信十足地说:“我之前可有要求陛下献祭至爱之人?
没有吧?
因为血就是血,力量真实不虚,而国王的血脉里天然便含有王者的魔力。
看看罗柏、乔佛里、巴隆那三个伪王的结局,您就该明白我没说谎,国王之血力量强大。”
“你的意思是......”史坦尼斯恍然大悟,“从一开始,她就是凭借国王之血孵的龙,但害怕别人跟着学,毕竟有龙蛋的人不只她一个。
然后,她故意说出一个悖论――献祭最爱之人孵龙。
假如我按照她的理论孵龙,凡是被献祭的人,便绝非我最爱之人;而我爱一个人胜过了龙,又不会献祭他。
在如此不可证伪的悖论里,她的谎言便永远无法拆穿。”
“陛下智慧卓绝!”梅丽珊卓真心诚意夸赞道。
“好狡猾的女人!”二鹿感慨一句,从床头拖过来一个小木匣。
黑色木匣表面刻画很多红色符文,揭开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一颗布满深紫斑点的血红龙蛋。
红袍女看了龙蛋一眼,得意笑道:“匣子上有我纹刻的符文,石蛋的气息完全被阻隔,把盒子摆在龙之母面前她也察觉不到。”
“当当当......”二鹿在龙蛋上敲了几下,皱眉道:“也不知哪个时代的龙蛋,完全石化了。”
“正因为成了石蛋,历代坦格利安才没去折腾它,让您有机会从龙石岛龙穴深处挖掘出来。”梅丽珊卓笑道。
“她献祭了马王,韦赛里斯,肚子里的小王子,三位国王,孵化三颗蛋,第四颗......”二鹿面露迟疑之色,“第四条龙总不会是那个......里斯侍女?”
“呵呵,不是每位国王都像您这般仁慈、公正,正因为如此,您才是真正的预言之子。”梅丽珊卓眸光一闪,冷笑道。
“怎么说?”史坦尼斯好奇问。
“那个侍女真是被刺客杀死的吗?”梅丽珊卓眸中闪过一丝讥诮。
“难道?”史坦尼斯神色剧变,颤声道:“就为了维持那个谎言,她故意杀了自己最亲密的侍女?”
红袍女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淡笑道:“我敢确定,第四颗龙蛋依旧是靠国王之血孵化的。
您仔细想想,阿斯塔波、凯渊、弥林,死了多少善主、贤主、伟主?
他们可都是拥有超过六千年历史的王族呢!”
“嘶――”史坦尼斯倒吸一口凉气,“这与她在长城的豪迈大气、英勇正义的表现大相径庭,那个女人表里不一......”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了。
似乎,她和他一样呢!
他也英勇无畏、正直高尚、坚韧不拔,但他心中也有阴影――蓝礼与科塔奈・庞洛斯......
也许,每一个光辉万丈的伟岸英雄,其内心深处都有一片不为人知的阴暗之地――这都是孤寂王者道路上必经之坎坷啊!
突然间,他对龙女王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
梅丽珊卓与他亲密相处好几年,一瞬间通过二鹿眸中的晦暗之色猜出他的想法,便岔开话题道:“陛下,她在来维斯特洛的路上抢了瓦兰提斯的龙蛋,同时焚烧瓦兰提斯、里斯数以百计的国王,或国王后裔。
那些人可都是比坦格利安血脉还纯净、高贵的瓦雷利亚大贵族血脉呢!
您得抓紧时间,只怕再过不久,第五条龙就要出世了。”
“唉,厄索斯大陆咋这么多国王血裔,而我却只有一个微不足道的野人王。”史坦尼斯有些愤愤不平。
“那个老伊蒙有点可惜,让他给跑了,他的国王之血非常浓郁呢!”梅丽珊卓惋惜道。
史坦尼斯摇了摇头,道:“伊蒙离不离开都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我们便不能动他。”
“额啊......”梅丽珊卓仰起头,僵直身子,一动不动,魔力突然一波接一波向史坦尼斯小腹冲去,火焰符文在结实腹肌上急促闪烁,他也忍不住呻|吟出声。
“这么多......你没事吗?”二鹿看着红袍女有些发白的脸蛋,担忧道。
梅丽珊卓站起身,披上红袍,赤脚走到窗口,推开木板窗户,寒风呼啸刮入,红发与红袍在风中激烈摆动。
看着对面巍峨高耸的冰晶城墙,她表情复杂道:“不用担心,长城乃奇迹之地,蕴含浩若烟海的魔力。在这里,我的法力每时每刻都在增长。”
“咔,咔咔――”冰块断裂的脆响从远方传来,冰面上有一条黑色痕迹,闪电般从远方蜿蜒爬来。
“轰咔!”冰山炸裂的轰鸣突然响彻在寂静的黑城堡上空。
红袍女目眦欲裂:冰晶长城上出现一道两指宽的裂缝,如美人脸上的疤痕般显眼,它还在爬行,往上,往下,往东......
“啊啊啊,”她抱头癫狂大叫,“力量在消失,长城...要塌了!”
“啊啊,长城开裂了!”长城之巅,长城之下,守夜人扭曲着脸,恐惧大喊。
“啊,长城要塌了,有人吹响了冬之号角。”有野人惊骇大叫。
“哗啦啦......”正这时,一块床板大的冰块从国王塔边、七十米高的城墙上脱落,轰然砸断塔楼与木梯间的吊桥,又轰隆隆滚落,在石板地面留下炸雷般的响声。
一时间,整个黑城堡的守夜人、野人都被惊动,好些人还光着身子,赤着脚疯子般在演武场乱跑乱叫。
“长城,怎么了?”史坦尼斯疾步上前,面色苍白道。
......
几乎同一时间,东海望。
“长城,怎么了?”
赛丽丝王后一件单衣,紧紧搂住自己女儿,看着窗外一块块坠落冰晶的长城,面色惊惧扭曲,喃喃问出一个与丈夫一样的问题。
“母后,我怕。”希琳公主眼神恐惧,使劲往母亲怀里缩。
“长城下,起风了,我等的风儿来啦,乘船远航咯,喔喔喔,我知道,我知道,寻找宝藏的时候到啦!”边上的补丁脸挥舞手臂,扭动肥硕的身体,大声欢唱。
希琳公主转过头去寻自己的弄臣,可刚与他的视线对上,便被其眸中闪烁的异样神采骇得一屁|股坐在木头地板上。
那是一种往日从未见过的蓝色眸子,神圣威严,比大洋中的海沟还幽深,贪婪与疯狂似海啸卷起的海水,几乎化为实质从眼眶溢出来。
“阿丁,你不要叫了,你...让我害怕!”她缩着脖子抹泪道。
弄臣小丑的身子习惯性地抽搐颤抖几下,嘴里的话语模糊,不成语调,眼中的疯狂变为滑稽,贪婪变为愚笨。
他又恢复成傻子的模样,傻兮兮对公主拍手大笑:“长城下,起风了,我等的风来啦,喔喔喔,我知道,我知道,宝贝儿出现啦!喔喔喔......”
明明差不多的歌谣,希琳却感到莫名轻松,也跟着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