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有……有的。”周明愣了一下,殿下跟他说借?他没有多想,忙从怀中取出两块碎银子。
东宫近卫月钱不低,他平素又无花钱之处,因此颇有一点闲钱。出门在外,又多带了一些。
然而殿下却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的模样:“就这?”
周明摸一摸鼻子,果断褪下手上的金戒指:“还有这个,也能值几个钱。”
“算了,你自己留着吧。”赵晏没接,将两块碎银放回桌上,便同周明一道离开。
离开之际,他还在想,假如遇到村民问询,该如何回答,以便于将来薛姑娘圆谎。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这一路并未遇到相熟的村民。
马车就停在村口半里地外。
驾车的、以及不远处乔装的人员俱是赵晏的心腹。
众人看见他,皆又惊又喜:“殿下!”
凉风习习,赵晏回头又看了一眼山水掩映下的花溪村。
这大概会是他这一生中比较难忘的经历了。
“殿下,还有一事……”周明略一犹豫,禀道,“京中传言,陛下,陛下似乎有意立虞氏为后。”
赵晏闻言,不由地一惊:“陛下要虞氏立后?”
陛下原配皇后早逝,其长子不满两岁就夭折。赵晏虽是次子,却是实际意义上的皇长子。陛下怀念发妻,不愿再立后,中宫之位便一直空悬。
天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因此,赵晏九岁时,就在朝臣的提议下,被陛下立为太子,其母张氏以贵妃之尊摄六宫事。
虞氏是半年前入宫的,一时盛宠无二。
如今陛下年近五旬,竟要再立皇后,大约不仅仅是因为爱极了虞氏,恐怕也动了易储的心思。
“是有这样的传言。”周明低声道。
赵晏冷笑:“难怪。”
他心中再无一丝杂念,掀开车帘,迳直进了马车:“走吧。”
“驾——”
马车疾驰,驶出一段距离后,又与数骑汇合,一路西行,渐渐驶离了南河镇。
……
南河镇的早市,人来人往。
薛灵栀左瞅右看,货比三家,终于相中了一只肥美的母鸡。
“就它了。”
这只鸡炖汤肯定鲜美。
“用帮忙杀吗?”卖鸡的老伯十分热情。说话的间隙,他手起刀落,直接应一个阿婆的要求,砍掉了另一只鸡的脑袋,鲜血直流。
薛灵栀看得目瞪口呆,连忙摆一摆手:“不用不用,血淋淋的不好拿。”
她不敢想像自己拎着一只流血的鸡从镇上一路回家。
“那也有不流血的杀法。”老伯干脆利落,狠狠拧了一把鸡脖子,“卡吧”一声,鸡扑腾了一会儿,便没了声息。
薛灵栀:“……行,多谢老伯。”
她今日赶集,特意背了个竹制的背篓,当下将没了气息的母鸡放入背篓中,又去买了一点菌菇、生姜等物,在早市走走逛逛,又耽搁了约莫半个时辰,买够所需的物品后才慢悠悠回家。
道路不好行,背着竹篓更加不易。行至一个丁字路口时,薛灵栀将背篓放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自己则坐在另一块石头上休息。
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薛灵栀下意识看了一眼,发现是三人三骑。
乡下这地方,平时连一个骑马的人都不容易见到,更何况是三个。
薛灵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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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新鲜,不自觉又多看了两眼。
为首者是个年轻公子,生的有几分面善。但至于是在哪里见过,她又着实想不起来。后面的两人从打扮来看,像是仆从。
年轻公子开口:“这位大嫂,请问往青石镇该怎么走?”
“你是在问我吗?”薛灵栀一呆,左右瞧了两眼,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是在喊自己。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她与“大嫂”联系在一起,但除了她,此地确实没有旁人。
唔,也许是因为她新婚,刚换了发髻的缘故。
“是啊。”骑在马上的年轻人点一点头,手握缰绳,神情颇为潇洒,“请教大嫂,青石镇该怎么走?小可是游学的书生,听闻青石镇有位致仕的崔尚书……”
他轻轻“咦”了一声:“大嫂长得有些面善。”
“这里是南河镇,青石镇好像在南河镇的东边,再往东一些。”薛灵栀不太确定,也没理会那句面善,“要不你问一问别人?你说的那位崔尚书,我并没有听说过。”
说完,她背起竹篓继续往回走。
“多谢大嫂。”对方再次抱拳,拨转马头便往东去,两个随从骑马追上。
三人骑出一段路程后,年轻公子猛地勒紧缰绳,神情大变:“不对!田七,白及,刚才那个大嫂,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像一个人?”
“公子指的是?”两个随从俱是一怔。
“像我娘年轻的时候。”
田七犹豫了一下:“夫人气度高华,又岂是普通乡间村妇能比的?”
“不是,不是,你想想她的眉眼,她的额头,是不是和我娘一模一样?不止是和我娘,跟我的也很像啊!”公子神情激动,“你说她会不会就是……快!快回去!”
第36章 妹妹
薛灵栀背着竹篓回到村里。
推开家门之际,她故意发出重重的声响,同时口中说道:“我回来啦,鸡也买回来啦。”
然而,并无人应声。
薛灵栀轻轻“咦”了一声:“张延之,出来给鸡拔毛了。”
小狗阿黄迎上来,在她脚边扑来扑去,却不见张公子的身影。
薛灵栀有些纳闷,将背篓放在高处,免得阿黄能够到。她自己则行至杂物间门口,抬手敲了三下:“张公子,二郎?”
四下里安安静静,只有小狗“汪汪汪”的叫声。
“那我进来了哦。”薛灵栀心内狐疑更重,干脆推门而入。
房内空空,并无人影。
“去哪儿了?”薛灵栀心头立时浮上一个猜想,该不会是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吧?
不对,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如果衙门的人来过,家里不可能这般干净整齐。
那是怎么回事呢?
突然,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桌上似乎有银子,走近一看,发现有两块碎银,加起来约莫七八两,刚好压在一张纸上。
而那张纸上写满了字。
薛灵栀拿起纸张,低头细看。才看得几行,就心里咯登一下。
原来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张公子的侍从找到了这里,接他回家去了。
他在信上说,她可以先对外宣称他是去城里帮工。等过一段时日后,再说他河东老家有事……
短短几行字,薛灵栀看了又看,确定并无遗漏的内容。
她忍不住想,其实说他去城里帮工,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正好娘昨天才来看过她,村里人应该不会生疑。
张公子这人也不算很小气,临走前还给她留了七八两银子,足够付他这段时日的一应花费了。
因为不清楚他的身份,担心受到牵连,薛灵栀内心深处的确想过让他早些离开。可不知怎么,这会儿他悄悄离去,她明明该松一口气的,但心里却莫名地有点没劲儿。
薛灵栀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了自己异常的缘由。
肯定是因为今天新买的母鸡。如果早知道他要走,喝不上鸡汤,就不该让那老伯帮忙杀鸡的。不然留着生蛋多好!
那样,就能天天吃鸡蛋了。
思及此,她不免一阵心疼。
叹一口气,薛灵栀收起了碎银,又取出火折子,将那张纸烧得干干净净,这才走出了杂物间。
阳光正好,院子里空空荡荡,一如从前。
一眼看到高处的竹篓,薛灵栀心蓦的一沉,缓步走过去,默默取出死了的母鸡。
死都死了,也不能浪费。
那姓张的走了,但鸡汤还是要喝的。
过了一会儿,薛灵栀后知后觉意识到给鸡拔毛时,应该先烧热水。
今天真是糊涂了,连怎么收拾鸡都给忘了?
……
花溪村口,田七和白及均神情严肃。
年轻的公子一脸紧张:“确定就是这里吗?”
白及点一点头:“确定,小的亲眼看见她进了村口第二户人家。”
方才三人返回去追那个女子,一直追到一个分岔路口,不得不分头行动。
白及运气好,追至花溪村,远远地看到那女子进了家门。他不敢上前,也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回去禀告公子。
“好。”公子沉声道,“咱们现在就去。”
“三公子。”田七忽然开口,犹豫着道,“其实人有相似很正常,小姐当初出事是在江南,这个人也未必就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