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玉棺侧旁的短阶上放置着一只白玉瓶,顺着望去,还可见两三只,继而是一窄水青衣袍,其上绣着一只敛尾立于高枝的绿翎孔雀。
虞和上仙沉默地饮着酒,他不常喝酒,千年来也就这一次,虽是仙界的琼浆玉液,可他面上依旧毫无醉色,玉棺边沿放了只小酒杯,里边也有几滴清酒。
仙人独酌,杯酒敬旧识。
虞和很快最后一只酒壶也见了底,虞和上仙依旧缄默无言,神色落寞不已,抬眸望向棺中之人,半晌,略显沙哑地开口:
“云羲,我亲手杀了祛婪。”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杀了他。”
白玉棺内的人自然不会回答,一时间石洞内又陷入静默,许久,虞和上仙问道:
“是不是九重天上所有的妖与魔都是这般下场?祛婪如此,仙尊从前带回的魔蛟亦终成大魔,千年前自刎于不周山――我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起这个的。”
虞和上仙犹豫着,踟蹰着,最终还是说:“仙尊先前说过,万物皆恶,何来清白,不过是恶念藏得深了些,我却以为,万物皆善,不过是善念藏得深了些,事到如今,却不知如何区分善恶了,黄狐是恶,可祛婪却是善,善恶难分,晦明难辨。”
说道此,他似乎想起什么,说:“明晦很久没有来了吧......他在闭关,有一千年了。”
棺内人脾气很好地沉默着,他也无法开口,正此时,一点荧光探入山洞,飘飘荡荡,最后落在虞和上仙面前。
那点荧光不知来向,落在虞和上仙掌心中时幻化成一面镜,镜中不是虞和上仙的面庞,却是一片青色鸟羽,那鸟羽在一片漩涡似的入口前。
虞和上仙一怔,匆匆收起酒盏与酒壶,山洞中绿翎孔雀现原型,振翅飞入夜空,落在了那道鬼门前。
第四十五章 死村
鬼门之内,一片死寂,萧行绛环顾一圈,发觉周遭似一片寥无人烟的荒山野岭,脚下一道羊肠小路,行几步便可见路边突兀地立着一块怪异形状的巨石,上边血迹干涸,暗褐色的阴文刻的是“乱葬岗”三个字。
羊肠小道延伸向山间,没有尽头,鬼界是天命所在,天命即是万物既定之“道”,鬼界有千万条这样的“道”,或平坦或坎坷,或宽阔或窄小,是众生身前所过之道,亦是万物定规,最终这些四面八方的“道”交汇在一起,便成了因果轮回。
周围寸草不生,如同黄沙飞扬一般昏暗不已,没有其他的道路也没有其他的方向,很明显是要萧行绛顺着这条道走下去。
白龙真身会令众鬼惧怕,也会打草惊蛇,在这样的地方任何灵力的暴露都要小心,他便不动声色地沿路而行。
山行几十里,他才至半山腰,方才一路除了山还是山,至此时萧行绛才看见一点不同。
对面山间凹陷一块,其中有什么东西袅袅娜娜地飘起来,在昏昏鬼界中显得不真切。
是炊烟。
这般地方,即便是村子,也是死村。
果不其然,待萧行绛行至山洼间,只见一道拱门破旧斑驳,上边挂着一块歪斜的匾,写着“某村”,前一个字已经看不清了。
萧行绛甫一抬掌覆上那拱门,陈旧的拱门便不堪重负,原是放置过久的纸张,发出极轻地“砰”一声,顷刻间便化为齑粉。
许是这一点声音在一片死寂中也算惊天巨响,周遭鬼气陡然浓厚起来,可眼前的死村竟在鬼气与怨念中逐渐清晰。
方才的炊烟原不止一家,如同人间夕阳西下时,袅袅炊烟从各家屋顶升起,隐隐约约竟有人语,斑驳荒芜的草屋上生出点点绿痕,似是有了生机,可这生气盎然的绿在不该有活气的地方显得更加诡异。
而那隐约的人语,听起来更似自言自语的呢喃,哀怨又迷茫,有男人也有女人,甚至还有婴孩的啼哭声,乍一听热闹,再听便是鬼怪低语。
可四周一个鬼影也没有,羊肠小道贯穿村中,孤零零地落着些纸钱。
人语犹不歇,萧行绛抬步走入村中,一面观察着四下景物,一面欲寻声音来源,却忽的在身后听见一点响动,似是什么东西蹑手蹑脚地在他身后。
他回身,却没发现任何东西。
萧行绛不言语,脸上神色也没什么变化,回过头,却猛然对上一只眼。
换做平常生人,便是吓也吓死了,但萧行绛面色依旧淡漠,发现那不是一只眼,而是隐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继而无数双眼从门缝里、窗缝中显露出,密密麻麻几百双眼,注视着打量着萧行绛,窃窃私语。
一瞬间寥无人烟的村子塞满了人,准确的说,不是人,是鬼,萧行绛细细听去,在那嘈杂不已的低语中分辨出几句:
“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
“我要回家......”
寥寥数句,萧行绛已经明白了,他们在这里,绝非偶然。
萧行绛不露声色,手中青霄剑又出鞘。
正此时他忽的察觉到身侧有一道身影,当即挥剑斩去,却在最后一刻猛然顿住。
是个小男孩,眼睛又大又水灵,手中抱了个破旧的狗布偶,怯怯地望着头顶上悬着的剑。
萧行绛与他对视片刻,收起了手中的剑,鬼怪不伤他,他也不能草菅鬼命。
略略思虑,他问:“有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