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还没找到。”唐蕴转而看向匡延赫,用懵懂的表情问,“匡总这一表人才的,有对象了吗?”
匡延赫学不来他那套表情,只会阴阳怪气:“唐律师这么英俊逼人都找不到女朋友,我怎么可能有呢。”
匡又槐哈哈一声笑:“我也没有,看到你们都没有我就放心了!为我们的自由干杯!”
项凌时常会觉得她的这个外甥有种脑干缺失的愚蠢,“你还挺骄傲的咯。”
匡又槐:“那必须的。”
唐蕴说:“不过像你们这种搞创作的,不是要多谈谈恋爱才会有灵感吗?”
匡延赫戏谑道:“所以他只能写些杀人分尸的剧情啊。”
匡又槐不屑道:“好笑,要是不谈恋爱就写不出感情线,那我不去杀一个人就不知道杀人是什么感觉咯?聪明的人是不需要实践就可以产生共情滴。”
围绕着匡又槐的新剧本聊了几句,项凌起身去接电话,慢悠悠地走向偏厅。
中间虽有屏风隔断,但当餐厅里的三个人安静咀嚼时,还是能听到几句。
“愁嘛也谈不上,顺其自然,他们这一代跟我们那会儿不一样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是吧,他也老这么跟我说,我是觉得,自由可以给,但这个自由是有限度的,不结婚不生孩子,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可以可以,就先交个朋友,熟悉一下。”
“好嘞,那晚点见,到时候你陪我去买个包吧,正好过几天我参加活动的时候背。”
项凌笑着从屏风后走出来,坐下后直接对匡延赫说:“你晚上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在外面吃饭。”
匡延赫斜睨了眼唐蕴的脸色,可以用乌云密布来形容,他的胃口瞬间就不好了。
“我不去,我晚上还要加班呢。”
“那就明天晚上。”
“明晚也有安排。”
“那就后天。”项凌抢先说道,“你别跟我说后天也有安排,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你要是真有那么多工作完不成的,我来找人帮你完成。”
匡延赫皱着眉:“所以你来找我就是抱着这个目的?”
餐桌上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唐蕴意识到这样的家庭内部矛盾他一个外人已经不适合在场了,默默放下筷子,起身道:“那个阿姨,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项凌敷衍地“嗯”了一声,看起来很希望他快点离开,唐蕴把碗筷丢进洗碗柜,洗了下手,在快要走到电梯口时,听见匡延赫说:“我也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我先走了。”
“还有件事情忘记跟你说了,你爸希望你早点回北京,这边重新提拔一个人做也是一样的。”
项凌看着他,神情淡然却又坚决,不像是意气用事的威胁,更像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通知。
匡延赫:“我还不想回去。”
唐蕴是和匡延赫一起下电梯的,但这次俩人都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给砸蒙了,差点儿连手都忘记牵。
唐蕴走出电梯,捏了捏匡延赫的手指。
“如果今天我没在的话,你会答应你妈妈去相亲吗?”说完才意识到这其实是送分题。
匡延赫的回复像是试卷后面,标准又简略的那种答案:“不会。”
“那以后呢?”
“不会,”匡延赫说,“因为知道你不喜欢,所以不会去做。”
唐蕴的笑容牵强,这段话他太熟悉了,就是在说完这句话的第二个月,他发现沈记恩和相亲认识的女老师聊上了。
“你居然和我初恋说了一模一样的话……”唐蕴的眼眸低垂,“搞得我现在都不太敢相信了。”
难得情真意切地表达一下想法,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回答,匡延赫内心涌过一阵很强烈的失落,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裂了一道缝,漏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他知道唐蕴不是故意要来贬低他的感情,可事实是,唐蕴被糟糕的回忆裹挟,总是无意识地将过去的经验用到这一段恋爱中来。
无论他做多少都换不来唐蕴的信任。
匡延赫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烟雾四散,他克制着不悦的情绪,平静说道:“除了生意上的合作,我很少跟人承诺什么,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好像没有没做到的吧?”
唐蕴望着那燃烧的烟丝,沉默不语。
“所以,不要总拿你在前任那里获得的经验来否定你的现任可以吗?这样对我是一种惩罚。”
匡延赫的声音沙哑,像冬日的西北风,刮在人脸上,和刀刃划过没什么区别。
“对不起,”唐蕴的舌尖泛起一丝苦涩,“可是过去的一切构成了现在的我,那些经历,那些思想,那些观点根植进我的身体,我不可能真的与过去割裂……况且我也没有在否定你,只是善意的提醒,有些承诺是很难做到的,我宁可你说不知道,也不想你不经思考地回答我,最后再让我失望。”
尼古丁也无法缓解焦躁的情绪。
“算了,”匡延赫抬了抬手,妥协道,“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吧。”
两个人没有激烈的吵架,也谈不上不欢而散,甚至匡延赫在上车离开前,还一如既往地吻了吻唐蕴的嘴唇,但唐蕴始终觉得很别扭,以至于这个吻尝起来没滋没味的。
唐蕴坐在车里思考良久,终于咂摸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匡延赫看似很理性地放弃了一个据理力争的机会,但心里面并没有认同唐蕴的说法,还有点排斥他的恋爱经验。
但因为两个人上一次的争执,匡延赫有了心理阴影,变得更加怯于表达了。
难道自己真的说错话了吗?可是说实话到底错在哪里?
唐蕴的脑袋磕在方向盘上,连撞好几下。
谈个恋爱怎么比分析案件还烧脑?
唐蕴一边给梁颂打电话,一边在导航栏搜索梁颂家别墅的地址,自从恋爱以后,他和梁颂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微信上聊聊天,以至于梁颂听到唐蕴说要去他家玩时,梁颂的第一反应是:“咋的了,你又和你男朋友吵架了?”
“也不算吧……说来话长。”唐蕴问,“你午饭吃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带点什么吃的?”
梁颂毫不犹豫:“带包瓜子谢谢。”
唐蕴:“……”
第七十三章 酒吧
唐蕴得有大半年没有来过梁颂家里了,上次过来吃饭还是大年初三,唐蕴和梁颂约了一起去庙里烧香祈福,回家的时候,见梁颂爸爸做好了一桌子菜,梁妈妈则给了他们一个人一个大红包。
每次唐蕴过来,这夫妻俩都会很热情地招待,简直把唐蕴当干儿子养,不过这个周末梁颂的爸妈都没在家――梁颂为了讨好爸妈,给俩人买了新加坡自由行的飞机票,让他们出去放松心情。
“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梁颂接过唐蕴带来的瓜子零食,走到后院的藤椅边坐下,零食通通摊开在茶几上。为了迎接唐蕴的感情八卦,他还提前备好了冰镇西瓜和乌龙茶。
“说说吧,怎么个情况啊。”
唐蕴把今天的情况详细地描述了一遍,他的记性还不错,连最后和匡延赫在车库里的对话也是一字不差的还原了。
“你觉得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他看着有点不高兴。”
“也不算说错话,甜言蜜语的可信度确实不高嘛!分过手的肯定都知道,承诺就只有在说出来的那一刻是认真的,但也许你把‘初恋’那部分去掉,他就不会觉得你在否定他了。”梁颂拆开一包话梅瓜子,丢进嘴里,“人嘛,都不喜欢自己被另一半拿去比较,尤其是初恋。”
“可我没有在否定啊,更没有比较。”
唐蕴在交往第二任和第三任期间,确实是会比较的,但那种比较并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在某个相似的瞬间,脑海忽然闪过初恋和他在一起的状态。
然而匡延赫和沈记恩,两个人无论是外形、性格、家世背景、生活习惯,差异都很巨大,况且属性也不一样,所以唐蕴根本不会在面对匡延赫时想起初恋,遑论对两者进行比较。
只有那一句一字不差的话语,把唐蕴的思绪带回了许多年前。
“就算有比较,他也样样都胜过我初恋了。”
梁颂吐了瓜子壳:“那你就把这句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啊。”
“我说不出口。”
“那你活该。”梁颂又呸掉了一半的瓜子壳,“谈恋爱的本质是什么?就是两个无聊的人凑在一起把日子过得有趣起来,说点对方爱听的话,做点对方喜欢的事。虽然我们都很清楚,动听的诺言它不一定会成真,但人不能总是那么悲观地去看待它们。另一半真诚许诺的样子肯定是美好的,你们两个一起怀揣着希望规划未来时的状态,也一定是美好的。我们要享受过程。”
唐蕴也不想这么痛苦,可是没办法。
“不是我不愿意享受,只是希望真的很渺茫,这次是他家长发话让他去相亲,他就算一时能够推脱,那以后呢?他是在向恒工作的,钱也是向恒发的,你觉得他当真会为了我去反抗他的父母,放弃一切吗?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他到时候只会先放弃掉我。”
“放弃就放弃呗。”梁颂不以为然地说,他一早就不看好这段跨越阶级的恋爱,“你本来也没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不是吗,当初是谁说,约着玩一玩,玩腻了就撤。怎么着,现在又开始焦虑未来了?”
唐蕴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瞬间改变想法的,也许是被匡延赫压在身下,回答“会不会一直喜欢我”的时候;也许是看到匡延赫把全部家底都掏给他的时候;又也许是看到匡延赫把卧室刷成了他喜欢的颜色……
总之,他现在已经陷入了无药可救的境地,他很想要和匡延赫保持恋爱关系,同时心里又很清楚,为此,他要付出巨大代价。
以后只有他向匡延赫妥协,而匡延赫却不会为了他妥协。
“他今天还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北京发展,他可以帮助我拓宽人脉,给我想要的资源。”
“啊?”梁颂问,“啥意思,他要回北京?什么时候?”
“也没有那么明确的说要回去,只是他妈妈提了一嘴。”唐蕴苦笑了一下,“但我能感觉到,他总有一天会回去的,他也希望我能跟着他走,所以他才会那样问我,但是北京对我来说太陌生了,那里没有我的朋友,况且我也不喜欢快节奏的生活。”
梁颂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好朋友会离开南城,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
“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唐蕴:“我说‘为什么不是你留下来呢?’”
梁颂松一口气,还好,也没有那么恋爱脑。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唐蕴总结道,“当一个问题不好回答时,我们通常都会选择跳过。”
梁颂:“那你们就没考虑过异地恋?反正现在交通那么发达,去北京也就几个小时。”
“短时间当然是没问题了,但时间一长就不一定了。想接吻的时候却没有嘴配合,真的很让人苦恼。”
梁颂怀疑他在炫耀什么,丢给唐蕴一个很不屑的白眼。
“你呢?”唐蕴关心道,“你爸妈还愿意搭理你不?”
“比之前好多了,我刷抖音的时候,看到我妈点赞了有关同性恋的科普,我感觉她也在尝试了解这个群体,只是要推翻她固有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梁颂的心态还算平和,“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呗,早晚都要知道的,也不算坏事。”
“那就好。”
唐蕴时常会羡慕梁颂,从一个很温馨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父母不仅给予他优渥的物质条件,还给了他自由发挥的余地,允许他反复的失败。
现在遇到了颠覆认知的事,妈妈居然还会跑去主动学习,这已经打败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父母了。
唐蕴也想过出柜,他早在大学时期就实现经济独立,不花家里一分钱,即使真的和家里人闹翻,他的生活也不受影响,但他母亲和梁颂的母亲不一样,李曼珍是属于顽固不化的那类人,思想特封建,要她接受儿子是个同性恋,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儿子有性功能障碍,没法处对象。
“晚上我请你喝酒吧。”梁颂忽然拿起手机说,
“今晚蓝桉有活动,请了我很喜欢的那个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