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买一手肯定是买一手的,她听她一个朋友讲,之前买了套二手的,问题多得很,她也不敢买了。”
“三百万买一手的话就没钱装修了吧,我同事家也买在实验那片儿,房价还是挺高的,要不你让她再等等,看看会不会跌呢。”
“她卡里还有钱呢,你别看她就开个小小的窗帘店,合计下来一年也有个二十万,而且你姨夫以前每个月也给她生活费,花不完的全存起来了。”
靠。
唐蕴真情实感地羡慕了:“怎么大家都这么有钱啊,我也想要个老公了。”
李曼珍说:“你有本事也找一个,怀胎十月给人生小孩去。”
匡延赫又笑了一下,不过这次唐蕴光顾着吃东西,没在意。
李曼珍说,白天在网上帮小姨查了很久的资料,目前就景明佳园,还有万晟的墨香学府这两处地方符合小姨的期望。
听到“万晟”两个字,匡延赫的眉心紧了紧。
唐蕴也有些不高兴,今天要不是因为万晟的人找茬,映月湾的活动也不至于搞砸。
销售行为,集团买单,唐蕴对万晟的印象已经成负数了。
“墨香学府多少钱一套啊?”
李曼珍说:“里面房型可多着嘞,朝向不同的价格也不一样,中介带她看了几套,一套三百二,一套三百五,还有一套我忘记了,好像四百万出头吧,不过四百万那套光线是真的好,我们下午过去的,客厅里还亮亮堂堂,精装修也到位,人搬进去直接可以住了。”
匡延赫迅速在备忘录上输了一行字:【向恒在实验校区那边也有很多不错的房型,楼盘叫“朝云”,问问她感不感兴趣,我可以给她优惠。】
唐蕴心说不愧是搞房地产的,这嗅觉,太敏锐了。
他连忙转告给老妈:“你让小姨去看看‘朝云’的房子呢,也在校区旁边,我一个朋友就在那边工作,可以给小姨一点优惠。”
“朝云啊,我知道的呀,比墨香学府还便宜一点,我本来也打算带她过去看的,但是听人家说,那边装修一塌糊涂,下雨天漏水,地暖也不热,还有些是非法建设,被政府发现了要拆掉的,不好冒这个风险的。”
“啊?不是吧?”唐蕴尴尬到脚趾一缩,这跟嚼舌根被主角发现有什么区别?他根本不敢抬眼去看匡延赫的表情。
谁来救救他!
老妈还在用很确信的语气说:“怎么不是,人家买了房子的人亲口说的,还能有错。”
唐蕴只能尽量找补:“是不是误会啊?据我所知,向恒在质量这块把控得挺严格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李曼珍浑不在意地说,“反正是你小姨买房,她看中哪里就买哪里,我们也不好插手,顶多就是过去帮她看看能不能砍个价,留意留意细节。”
唐蕴瞄了一眼匡延赫,这人似乎没听见似的,继续吃着饭,但唐蕴能感觉到他心情极差,吃着红烧肉,眉头却是皱着的。
这也难怪,这就好比被人当面指责业务能力差,换作是唐蕴,恐怕连饭都吃不下去,非得跟人掰扯清楚。
挂了电话,唐蕴关心道:“‘朝云’那片楼盘是你负责管理的吗?有听说过这种情况吗?”
“没。”匡延赫摇摇头,十分笃定地说道,“我们的房子肯定不存在漏雨和供暖不行的问题,在交房以前,工程部都要从头到尾检验好几遍,而且我们跟消费者签的合同里也会列明,如果是因为这种最低级的问题导致客户体验感不好,我们是可以提供免费上门维修服务的,修不好的直接换房。”
唐蕴还是第一次听他讲这么长一段话,能感觉到,刚才老妈说的那番话,触到了匡延赫的逆鳞,他赶忙安慰道:“那就肯定是我妈她们搞错了,说不定是景明的问题,她们都不太懂这些。”
匡延赫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放下勺子说:“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唐蕴的反应也很快:“你是怀疑有竞争对手故意造谣吗?”
“嗯。”匡延赫点点头。
唐蕴忽然替他感到一阵憋屈,就像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被人扣了个臭气熏天的屎盆子。
房地产行业怎么这么乱?
假如他们的猜测是真实的,那这种恶意比较、商业诋毁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如果向恒可以拿到充足的证据,就可以通过民事诉讼的方式来维权,要求对方停止侵权,赔偿损失。
不过关键问题在于,他们现在很难确定到底是谁造的谣。
“你有怀疑的对象吗?”唐蕴问。
“实验校区周边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房子,二手房数量都没多少,近五年来新造的小区就景明、朝云和墨香。”
“哇……”唐蕴敬佩不已,“你这都知道啊?”
“要是连这点都记不住,就别在这行里混了。”匡延赫说,“就像你们律师办的案件多了,各种罪名也全都印在脑子里了。”
每个行业都存在恶性竞争行为,像房企这样动辄百万千万,甚至上亿的生意,更是不可能避免。
向恒遇到过各式各样的造谣,匡延赫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小区发生里凶杀案,对手甚至高调地买热搜来抹黑小区物业,警方那边还没出声,网友们已经把罪名定在物业安保身上。
那三天三夜的紧急公关花掉了好几百万。
相比曾经大动干戈的竞争,这种口头式抹黑就显得低级了许多,大概也是因为费用收紧,没钱去买黑通稿了。
如今的向恒分公司也不同于以往,法务部裁员后都没有人盯着这些竞争对手了。
匡延赫花十分钟做了个决定,问唐蕴:“明天有时间吗,陪我去墨香和景明看看。”
他想亲自去实地考察一下,好确定究竟是谁在背后造谣,不过他对如何取证,哪些属于有效证据并不是很了解,只能委托律师陪同。
唐蕴是个聪明人,立刻会意:“明天我有两个庭要开,后天陪你行吗?”
他能这么快做决定并不完全因为请他帮忙的人是匡延赫,另一方面,向恒被人恶意造谣抹黑的可能性很高,如果真能拿到证据,匡延赫大概率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他负责,这又将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匡延赫点头道:“可以,那等你空了联系我,我去接你。”
唐蕴瞥了一眼他受伤的手:“还是我去接你吧,到时候我们就各自扮演消费者,看看他们销售的口径是不是都统一,如果是的话,就可以用作证据了。”
匡延赫说:“你跟我一起吧,别分开了。”
唐蕴听了有一点儿高兴,但更多的是好奇:“为什么啊?”
匡延赫面不改色地说:“因为我不会撒谎。”
“什么啊!”唐蕴既委屈又想笑,“搞得我好像很会撒谎一样。”
匡延赫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是律师。”
这又是什么理由?
唐蕴瞪大了双眼,脸都要气热了:“我是律师,我又不是骗子!”
匡延赫开玩笑说:“你们不是很擅长把黑的说成白的。”
唐蕴还真没少听见别人说这话,尤其是他给犯罪嫌疑人作辩护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有,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会生气,后来就无所谓了,但他还是佯装出愤怒的样子,将筷子横过来,拦在匡延赫脖颈前,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匡延赫赶忙地往后退了一点,笑道:“夸你口才好呢。”
“我谢谢你啊,你太能在律师的雷区蹦迪了。”
匡延赫不再逗他,望着唐蕴的眼神颇为真诚:“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组队?”
既然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唐蕴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只是……我们两个大老爷们结伴去买房,销售会不会觉得有点儿奇怪?到时候我们是不是得伪造个身份?”
唐蕴知道房企销售都会全方位无死角地把客户信息打听个遍,好精准锁定目标。
“看来你很专业嘛。”
“一般一般啦。”唐蕴很谦虚地吃了口水果。
匡延赫的食指和中指支着下颌,很认真思考片刻说:“要不这样,我是土大款,你是我在外面包养的纯情大学生,你觉得怎么样?”
唐蕴惊呆了。
这是不会撒谎的样子吗!啊?
第二十一章 宝贝
说是计划,但大多数时间,两个人就只是坐在一起胡侃而已。
身为律师的唐蕴一直被人误解成擅长颠倒是非,临场反应迅速,演技封神的那类人,但实际并不是这样,每一次上庭前,他都会花很长时间的准备辩护意见,预设对方辩护人、检察官、甚至是法官的反应,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罗列一遍,想好应对的方案。
唐蕴很担心自己露怯,所以让匡延赫配合着演一下销售员的角色。
然而两个人的脑洞太多,话题无数次跑偏。
到最后,匡延赫实在是困得不行,眼皮都快要掀不开,撂下一句“算了算了,到时候见机行事”后,目送唐蕴离开。
临睡前他刷了个牙,身体微微前倾,对着镜子检查脸上的伤口,液体创可贴微微地翘起一点边,令他这个强迫症感到十分难受,只好撕了下来,从医药箱的最后一层翻出普通的防水创可贴。
他一直都知道家里有这种普通创可贴,即使只有一条胳膊也不难操作,但他几个小时前,还是鬼使神差地找了那瓶从来没用过的液体创可贴出来,下了楼。
至于目的是什么,他自己也难以描述,大概是被闫楚那一下砸坏了脑袋,亦或是唐律师老家是苗族的,给他下了什么蛊吧。
他的手脚变得很不听话,自顾自地下去了。
不过他也不后悔,毕竟得到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赞美。
虽弄不清楚“刻薄”和“好看”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一想到自己用开玩笑的口吻让唐蕴扮演他的小情人时,唐蕴那瞬间红透的耳朵,实在可爱。
匡延赫回想着这一天的种种,飘飘然地笑起来,摘掉隐形眼镜躺到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周二这天,唐蕴出乎意料的忙碌,不过这也是他习惯了的日常。
执业律师四个字听起来相当高大上,但说白了,就是相对体面一些的服务行业,有时候唐蕴甚至觉得自己和健身房的销售差不多,永远都要用笑脸面对那些神经兮兮的客户,同时还要忍耐客户在一天之内转变八百个想法。
有位客户上周就加了他微信,说周一到律所找他,但到了周一又说临时有事不来了,推迟一天,周二上午准时到。
可是唐蕴一直忙到中午吃饭也不见有人来找他,于是在微信上问了一下那位客户,那人也不解释一下为什么不来,只承诺一句:下午三点之前一定来。
可去你妈的吧。
即使是标的金额两百万的案子,唐蕴也不想接了,他生平最烦这种不守约的客户,这样的人脑袋里并不存在时间观念,把律师当成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亦或是在各家律所间比价。
根据经验判断,这样的客户很难伺候,唐蕴把这傻缺客户转给前台,直奔停车场。
在出发前,唐蕴把囤在车里的奶茶和零食袋子全都清理了一番。
垃圾并不全是唐蕴的――有位同事的汽车前几天被刮蹭了一下,送去4s店补漆,这两天都坐唐蕴的车上下班,这位英雄上庭前十分容易紧张,需要摄入大量甜食,所以副驾车门把手下的空间就成了垃圾储藏区。
丢掉垃圾袋,唐蕴又往车里――尤其是副驾驶位置喷了点香水。
以免被匡延赫闻到什么异味,误以为他是个邋遢脏鬼。
他依然很清楚自己和匡延赫是没可能的,就像橘子树永远不能开出桃花,但一想到要见面,总忍不住想要在对方心里留个好印象。
快到帆船大楼时,唐蕴给匡延赫发消息,匡延赫回了个“嗯”。
很凑巧,当唐蕴的车驶向保安亭时,匡延赫从旋转的大门走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贴合他们今天作为购房者的身份,匡延赫并没有穿他经典的衬衣和西裤,而是换了件较为宽松的短袖,斜跨一个运动背包,腕上那块三百多万的百达翡丽换成了三千多的新款apple watch――这也许是匡总家里能翻出来的最便宜的配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