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背影,黎清突然道:“晚安。”
李缜回过头来,笑了笑,脸上又出现了那个久违的酒窝。
“晚安。”他说道。
黎清躺回到沙发上,将李缜买给他的好吃的全部倒出来。莲雾水嫩嫩的,摸上去湿漉漉的,竟然是已经洗过了的,他咬了一口,口腔里全是微甜的汁水,清爽舒服,一直舒服到心里去,黎清感觉自己浑身都轻了,准备赶紧吃完抓紧时间洗漱睡觉――对明天充满期待的时候,总是最容易早早睡着的。
第二天,黎清起了个大早,他出门的时候,沙滩上还没什么人。
但李缜已经在了,他是被差遣来接收婚礼布置的装饰材料的,但实在来得太早,教堂还没开门,材料也还没到,他就在沙滩上遛狗玩儿。他在前面跑,sunday在后面追,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sunday一下子就把他扑在沙滩上,他穿了件无袖t恤,身上全是沙子。
远远见到黎清,sunday就抛下主人冲过来,扑黎清身上,蹭了黎清一身的沙子。
董亦陵也在的,他的目的不是工作,也不是沙滩和大海,他的目的是泡黎清,挨在黎清旁边,和他说,最近水果正是季节,可以买点尝一尝。
“昨晚吃过了。”黎清笑着说道。
董亦陵还想再说,黎清直接说道:“我对你没那个意思。”
这太直接了,董亦陵嘴巴张开一个洞,半天说不出话来。但他也不是情窦初开的少男,不仅不伤心,反而越挫越勇,反问道:“那你现在是单身吧?”
“是啊,”黎清说道,“刚分手没多久。”
李缜正跑过来牵狗,听了个话尾巴。黎清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没有表情,气压倒是很低,如果李缜是小狗的话,这会儿应该就是倒伏着耳朵,夹着尾巴的不开心样子,看他不开心,黎清倒是开心了。
该!
董亦陵一点儿也没放弃,粘着黎清,想方设法要请他吃饭,约他单独相处。但每次他们约好了上哪儿吃饭,李缜和他那批同事总是能呼啦啦地一块儿出现,巧得不能更巧,每次都是约会变聚餐。
“每次都能遇上啊。”董亦陵咬牙切齿地说道。
董亦陵这个婚庆工作室承接的都是新式的小型婚礼,紧跟潮流,所以工作的都是清澈淳朴的年轻人,一双大眼睛眨巴着不谙世事的光芒,转头就有人把李缜卖了。
“小李对这附近熟,每次都是他找地方带咱们吃的。”
董亦陵狐疑地看向李缜,李缜也眨巴着清澈淳朴的眼睛看着他。董亦陵抓不住他什么把柄,也不知道李缜和黎清认识,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躲着下属约黎清,偷偷地约黎清夜晚到海边散步,说话也压低声音用气声说,跟偷情似的。
黎清大声重复道:“晚上吗?八点是吧!海滩是吗?那里有间店很舒服的......”
坐在不远处画画的李缜竖起耳朵听着,转头就往没有老板的同事聊天群里发:“今晚我们去海滩边坐坐吧,那里有间店很舒服的。”
清澈淳朴的年轻人们满脑子都是想着玩儿,纷纷响应。
海风舒爽的夜晚海滩,董亦陵和黎清屁股才刚刚沾到椅子上,李缜和同事就呼啦啦地进来了:“好巧啊老板!”
董亦陵脸都黑了,黎清欢快地朝他们招手:“好巧啊!来!大家一起玩儿吧!”
李缜“恰好”就坐到了黎清的隔壁,小小的店小小的桌子和椅子,他们俩就挨得很近。黎清往椅子后背靠,椅子腿就陷进了沙子里,椅子摇晃着差点翻了,李缜眼疾手快,一只手扶住椅子,一只手揽住黎清的肩膀扶住他。
“谢谢。”黎清低着头说道。
李缜把手收回来,小声说道:“不客气。”
董亦陵抱着手气鼓鼓地喝闷酒,李缜也不说话,黎清热火朝天地和年轻人们聊天玩儿,很快就旁敲侧击地把李缜现在的人设打探清楚了。李缜因为现在是休学,所以在董亦陵这儿也是实习,他给的借口是家里有人生病了,休学照顾家人,工作一下赚点零花钱。
漏洞百出的说法,但也没有人在意,能干活就行了啊,实习生又便宜,问那么多干嘛。
年轻人们开始反过来打听辛星星,问她为什么一个人结婚,黎清敷衍了过去:“她的个人爱好,她就喜欢办婚礼。”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黎哥是新郎呢!”
“不是不是,”黎清连忙摆手,说道,“我现在单身呢,刚刚分手了。”
他主动要说自己的八卦,在座的人岂能抵住这个诱惑,特别是董亦陵,耳朵马上就竖起来了,哄着黎清要继续往下说。李缜挨着坐在他旁边,像屁股被椅子咬了似的,挪了又挪,又想听黎清说,又怕听黎清说。
“怎么分手的?”黎清边吃着花生米边说道,“他不喜欢我呗,把我甩了。”
李缜又在椅子上挪了挪。
董亦陵义愤填膺地说道:“他太没眼光了!”
黎清拍了拍手上的花生米碎屑,叹道:“是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哎,我先上个洗手间,你们继续聊。”
说着,黎清从桌边离开了,没有上洗手间,反而往海滩上走,走出去几百米,心里默默数了十个数,一回头,果不其然,发现了李缜正跟在他后面。
“又干嘛?”黎清说道。
李缜踢了踢脚下的沙子,压着嗓子说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对对对,”黎清说,“那你玩失踪。”
“我怕你......”
黎清打断道:“你怕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你不敢问吗?为什么不敢问?”
李缜抬头看他,两人之间隔了大约五步,附近没有一个人,只有黑暗中的大海不停地发出沉闷的拍岸声,仿佛连海浪也在逼问李缜,你在怕什么?你有什么不敢的?
他怕的东西太多了。
从未得到的东西会让人渴望,得到的东西会让人害怕,害怕得而复失。李缜怔怔地看着站在月光与星光中的黎清,说道:“我怕你不再爱我。”
黎清平静地说道:“你怕我不再爱你,所以你就走了,让我再也看不见你,看不见你就不会不爱你,真是好严谨的逻辑。”
黎清接着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就失踪得彻底一点。我就不信你能接辛星星的婚礼策划是完全凑巧,我也不信每次我和董亦陵要约会你们都来了也是凑巧。”
李缜眼眶都红了,垂头丧气的,没有上前半步,但也没有退后。
“我太想你了,”李缜说,“一点儿都忍不住。”
见到李缜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黎清心里觉得解气,但也觉得心酸,心情很复杂。李缜说很想他,他又何尝不想李缜。
“那你就想着吧,”黎清冷酷地说道,“我要和董亦陵约会,你不许打扰我们。”
李缜一下子扑上来,揽住黎清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抱住,黎清被他猛地一扑,差点没站稳,两人一块儿踉跄了几步,最后总算是稳住了。
“不可以。”李缜瓮声瓮气地说道。
【作者有话说】
晚了一点点~
第58章 没关系
拥抱是很神奇的。
黎清从未这么喜欢过拥抱,在拥抱的那一瞬间,他就感受到了李缜身上的体温,闻到了李缜身上的气味,他们的身体自动找到了舒服嵌合的角度,皮肤相贴。
但他们却依然是独立的个体,只要松手,就能马上分开。
有结束限期的温存,比永恒不变的爱,更让人珍惜与不舍。
他们也才分别了几个月,黎清却觉得这个拥抱像隔了好几个世纪。他轻轻地拍了拍李缜的后背,微微撇开脑袋,因为李缜的头发弄得他脸上痒痒的。
就这么抱着好一会儿,啥也没干。
“哭完了吗?”黎清说。
李缜猛地抬起头来,慌张地后退了一步,说道:“没哭。”
黎清反复打量他,确实没哭。
“行吧,那回去了。”黎清说道,“这个洗手间上得有点太久了。”
他要走,李缜却伸手拽住了他,不让他走。
黎清低头看了一眼李缜拽住他的手,又顺着李缜的胳膊,一路看到他的脸上,看进他欲言又止的眼睛里。
“还想抱吗?”黎清说,“那再抱一会儿?”
“不是,”李缜说,“那你还要和他约会吗?”
黎清仿佛听到什么新鲜事儿似的,挑起眉毛,“呵”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当初你说的,如果我移情别恋的话,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现在改主意了?”
李缜问:“你移情别恋了吗?”
黎清把手从李缜的手里抽出来,抚上了他的脸颊。黎清的掌心都还没贴上去,李缜已经迫不及待地歪头去迎接。李缜好像瘦了些,脸上的棱角更清晰了,脱了些稚气,越发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暂时还没有,”黎清说,“但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一种爱是永恒的,我现在爱你,不代表我永远爱你,如果你害怕失去爱,唯一的方法就是永远不爱。”
黎清是向来不喜欢和别人说太多道理的,给建议是一回事,给别人当爹是另一回事。他愿意把这些事掰开了揉碎了和李缜说,是因为他爱李缜,但如果说得太多,一直说,这场爱情就被祛魅,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言尽于此,李缜得自己想明白。
黎清收回手,果断地转身走了,这一次,李缜没有拉住他,而是静静地立在原地,想了很久。
辛星星的婚礼定在两个星期后,主角姗姗来迟。
黎清与她在教堂门前的沙滩上碰面,辛星星穿了一条白裙子,戴了宽檐的草帽,穿着凉鞋,拉着行李箱,很标准的度假打扮,她不像是来举办婚礼的,像是来参加别人婚礼的。
“气色不错啊。”辛星星说道。
黎清和她太熟了,一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反问道:“你知道李缜在这里?”
辛星星连连摆手,撇清关系:“纯属巧合,我是先找到这个婚庆工作室,对接上了才发现他在这儿的,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黎清从教堂的台阶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抬目四望,发现今儿没见到李缜。他顺手逮住路过的董亦陵,问道:“你们小李呢?”
董亦陵被他问得一愣,但大概是因为黎清问得太坦荡了,跟问今天星期几现在几点一样坦荡,导致董亦陵都不知道从何质疑起,顺嘴就回答了。
“他今天请假了。”董亦陵说,“他去照顾家里人了。”
这回轮到黎清一愣,原来家里人生病了不是李缜的新人设,是真的。
黎清掏出手机,直接给李缜发了消息,问他在哪儿,说要和他一块儿吃午饭,要是李缜不和他吃,他就约董亦陵吃去。等了一会儿,李缜回了消息,给他发了个定位,是一个饭店,虽然也是在海岸线附近,但离这儿有段距离。
黎清扫了辆共享单车沿着海岸线,吹着海风骑着去的。
今天阴天,天空连同大海都阴沉沉的,像蒙了一层阴霾。黎清在约定的饭店坐下之后,李缜才匆匆忙忙来的,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边吃边随便闲聊,走的时候,李缜在饭店门外买了水果,拜托饭店老板切好,打包装盒。
“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黎清问道。
李缜还没回答,黎清又紧接着说:“不行的话我就回去和董亦陵约会了。”
李缜“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好幼稚啊。”
黎清抬手搓搓鼻尖,破罐子破摔道:“怎么样?”
李缜一只手拎着那盒装好的水果,另一只手伸向黎清,说道:“走吧。”
黎清“啪”一声在李缜摊开的手心上狠狠拍了一下,李缜吃痛地倒吸一口气,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沿着海岸线走,感觉马上要下雨了,但他们也都不着急,天越是暗,他们就走得越是慢,有种和老天爷对着干的叛逆感。
他们的目的地很快到了,黎清在大门外探头探脑,比起医院,这里更像是一个公园,粉白的墙,透过大铁门看进去,里面全是花花草草,看上去很幽静,黎清看来看去,总算在大门角落看到一个铭牌,写着这里是疗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