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的脸腾然烧起来,她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别扭道:“才、才没有。”
“快子时了。”谢浔白抬头看了看天,牵着昭昭往村中空旷的平地走去,商量着问道,“到了冥界,你可不可以尽量不哭?”
他说:“鬼魂喜欢欺负爱哭的孩子,被他们缠上会有点麻烦,我们不能在冥界逗留太久,虽然可以用神光震慑,但在鬼王的地盘上伤了他的鬼,似乎不太好。”
“我才不会无缘无故哭,”昭昭戳了戳他的腰,“你别欺负我,就像刚才那样,明明一点都不可怖,你偏要吓我。”
被她戳到痒痒肉,谢浔白侧身躲了躲,无奈道:“再不会了。”
他停下脚步,前方空地上已然站着一个人。
“厉渊?”昭昭分辨了许久,迟疑地唤了他一声。
那人抬起脸,颇有些意外:“你们这是要去冥界?”
“去找个人。”谢浔白道。
“活人不入阴司,”厉渊挑起眉:“这好像不太合规矩。”
“合的!”昭昭从乾坤袋中拿出六根灯芯,“你看,燃魂灯的灯芯,只要我们在离开冥界之前灯芯不灭,就能平安进出。”
厉渊环胸啧道:“小姑娘宝贝还挺多,但这法子冒险。”
“你的意思是,你有更好的办法咯?”
“有。”厉渊握着魍魉剑,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杀进去。”
【作者有话说】
下午爬起来写,卡文卡到现在呜呜呜,明天中午见
第63章 山主
◎廖安得魂魄有些虚弱◎
杀进去是不可能杀进去的, 昭昭七手八脚地按住厉渊,苦口婆心地同他说:“您瞧,您如今也是凡人之躯, 冥界鬼气重,这副皮囊娇贵, 您心疼着点用嘛。”
昔日的鬼将大人被她缠得没办法, 悻悻地收了魍魉剑,等子时阴阳颠倒时,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鬼门关。
看着昭昭和谢浔白肩头的三簇魂火,他这才后知后觉――他的皮囊是凡人的, 他又不是,他一身鬼气,回冥界跟回家一样, 什么心疼点用啊呸!
但人已经乖乖进来了,这会子再掏出魍魉剑大喊一声“造反”,多少显得他有病。
厉渊有些憋屈,只能肃着脸埋头往前走。
昭昭在后头牵着谢浔白的手憋笑。
谢浔白无奈极了, 也就仗着厉渊在妖皇秘境欠了她人情肆意妄为,要是换了旁人, 这位恶名远播的鬼将可没这么好脾气。
“喂!鬼王印修好了吗?”昭昭拉着谢浔白欢快地追上去, “这才过去两天, 你要是修好了, 冥界说不定真的要换……”
谢浔白捂住她的嘴巴。
鬼王传承自成一脉, 这可不能乱说的呀。
昭昭眨了眨眼, 握着谢浔白的手同他悄声道:“我没用白泽之力, 不会赋灵的。”
她的气息喷洒在他掌心, 微微痒, 谢浔白缩了一下手,眼底泛起苦笑。
――他又瞎操心了。
厉渊莫名其妙地瞥了这对黏糊的小孩子一眼:“朱厌遗骸已经放入鬼王印了,但力量无法融合,应当要借用鬼王的灵脉。”
昭昭震惊:“你该不会想把鬼王绑了……吧?”
厉渊不屑地哼了一声,岔开话题:“你们来冥界找谁?”
“藏青山山主,听说他已经死了几十年了,”昭昭问道,“他还会在冥界么?”
“魔修?”厉渊蹙了蹙眉,“照理来说,修道之人身死后很快就会进入轮回,但魔修身负罪孽,几时能离开冥界,就要看判官如何判命了。”
“这样啊……”昭昭有些泄气,“那我们应该找哪一位阎罗?”
冥界事务多变,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轮到哪一殿的阎罗掌管修者的轮回。
厉渊脚步一顿,耸肩:“不知道,但挨个去问问,总会知道的。”
魍魉剑又亮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秦广王跳着脚将厉渊一行人送出第一殿,厉渊抱着魍魉剑闲闲地说:“把那小子叫起来,本座有好东西给他瞧。”
惹得昭昭一脸惊恐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又一眼。
谢浔白低笑,瞥了眼秦广王微微颤抖的手指,牵着昭昭往第九殿走去:“别担心,风烛残年的老人,打架会闪到腰。”
跟在他们身后的厉渊轻吐出一口气,摊开手掌看了看――掌心一道血痕。他握拳嗤笑一声,也不和谢浔白呛声,收起魍魉剑与他们一道去寻平等王。
平等王那地的鬼都是亡命之徒,拎出来抖两下,个个都能将杀人放火的行径描述得绘声绘色,可有意思了。
厉渊看着昭昭的背影,忽然同谢浔白道:“听说平等王近日公务繁多,将阿鼻地狱中几样刑罚放到了大殿,起锅烧油炸小鬼,情状惨烈极了,你可别让她哭出来,平等王那老头最不喜欢娇滴滴的孩子。”
昭昭瞪大了眼睛。
谢浔白看向她,她呆呆地回望过来,有些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不会哭的!”
而后又在两人不太相信的目光里,小声补充道:“我尽量。”
“害怕也不要紧,”谢浔白道,“他不敢拿你如何。”
“可是我们……”昭昭顿住,谢浔白和她都不是寻常人,旁人擅闯冥界大抵会丢命,但他们也许可以大喇喇地在阎罗们处理公务的大堂上溜达?
昭昭提起心的放了回去。
厉渊却道:“看不出来,平时跟锯嘴葫芦一样的开光小道友竟比我还狂?”
谢浔白坦然:“一山更比一山高罢了。”
冥界的路昏暗难行,等他们到第九殿,平等王已经收到了消息,让牛头马面在殿外候着。
昔日鬼将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两个鬼差互相觑了一眼,将三人迎入殿中。
如厉渊所言,殿中架着刑具,虽不是一过沸腾的热油,但刑罚只重不轻,昭昭看见一只鬼被鬼差从刑具上撕下来,后背出缺了好大一道口子,魂光慢慢从伤口处泄出,看着就很疼很疼。
昭昭“嘶”了一声,揪着谢浔白的袖子不敢说话。
平等王是个颇具文气的老爷爷,他低着头翻看判官递过来的生死簿,头也不抬地问阶下的两缕生魂:“厉渊大将说你们来找一个魔修,奉元?”
谢浔白道:“他名廖安,是魔道藏青山的山主。”
“他啊。”平等王放下手中的镜片,“生前做了不少孽,还在后头受刑,你们找他何事?”
昭昭壮了壮胆子,问道:“他何时能往生?”
“还早着呢。”
昭昭又问:“魔修有招魂秘术,若有高人以秘术招魂引魄,可否让他复生?”
平等王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呢?入了冥界,不到投胎的时刻,是出不去的。魔修那点子末流功夫,也只有在人死后七日内用一用,但阎罗要他三更死,谁敢留他到五更?魔修招魂引魄,复生的也不过是一个活死人。”
“若是……”昭昭有些迟疑。
谢浔白接过她的话头,问道:“若是魔神在世,可否突破冥界法则,强行将他带走?”
平等王皱起眉:“魔神?”
“也许吧。”平等王摇了摇头,“魔神的佩剑都毁了,他身死多年,谁还知道他有没有冲破法则的能力。若天道之力能像当年一样压制着他,老夫想,他应当带不走。”
昭昭下意识看向谢浔白,有些不安地抿起唇。
谢浔白却八方不动:“可否让我们见一见廖安?”
“不可。”平等王又开始翻看生死簿,显然是想送客了。
牛头和马面识趣地走上前来,谢浔白没有动,而是抬起手,平静地又问了一遍:“可否让我们见一见廖安?”
金色的光芒一瞬照亮第九殿,绑缚在刑具上的鬼最弱,金光照耀到他们身上时,他们发出一声痛苦的□□。
谢浔白深知神光对恶鬼的伤害,他点到即止,覆手收回金光。
厉渊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平等王震惊地站起身来,急声问道:“你是谁?”
谢浔白没有回答,九重天上身负神光的神仙屈指可数,每一位都是足以撼动三界的大能。他出手不过是示意平等王,以他们的身份,没有必要为了一个魔修而与冥界为敌。
平等王长长地叹了口气:“罢了,牛头马面,带他们过去。”
又同谢浔白道:“半柱香后,必须离开。”
谢浔白瞥了眼肩头燃了一半的灯芯,颔首:“我知道。”
冥界从未有人探视过服刑的鬼,牛头马面不好带他们前往大殿后的十六重阿鼻地狱,只能让手底下的小鬼将廖安带出来。
廖安的魂魄有些虚弱,他站在屋中,依稀可见数十年前一山之主的风华。
昭昭坐得板板正正:“奉元尊主,你知道你的亲传大弟子钟辞正试图让你复生么?”
廖安一愣:“人死后哪管得着身后事,复生我,的确像钟辞会做的事。”
“你觉得有可能么?”
“可能?”廖安摇着头苦笑,“我入魔道逾百载,论招魂引魄的秘法,我比钟辞更清楚。复生?绝无可能。”
“若……”昭昭斟酌着问道,“他有高人相帮呢?”
廖安还是摇头:“这世间哪有平白得来的好处,钟辞重孝,是我诸多弟子中最容易被人拿捏的。”
他看向昭昭:“你们是钟辞的?”
“我们和他不熟。”昭昭利落道,”但你有什么话想同他说,我们倒是可以帮你带到。“
廖安张了张嘴,当年他死得仓促,没来得及给钟辞留下只言片语,但隔了数十载,最后才发觉只有两句话值得嘱托。
他说:“藏青山建业不易,切莫如为师一般,轻信他人。为师已逝,再过十载便能重入轮回,阿辞,承了为师的衣钵罢。”
昭昭收起扶桑影玉,偏头看向谢浔白,谢浔白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要说的。于是昭昭看向一旁的牛头马面,两只鬼差乖觉地扯过廖安的镣铐,将他带走。
但还没等他们走入房门,一朵金莲以极快地速度飞驰而来,落在昭昭面前,化出无妄的身影。
佛修面色凝重,不等昭昭开口,直截了当地说道:“出事了!焚月宫弟子传信给他们那娘们唧唧的大师兄,说那个玩傀儡的小子被魔道掳走了,他们还截堵了祁越泽,差点把他打死。”
“什么?”昭昭震惊,一时顾不上无妄为了传信再度破戒使用了“业莲永盛”。
谢浔白蹙眉,开口唤住廖安:“你生前研制傀儡,进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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