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冬穗的过去(五)
我失去了所有家人。爸爸妈妈都是独生子,妈妈的父母也早在她小时候去世了。
已经没有亲人的我被一间孤儿院收留。
院长牵着我的手,走进类似幼儿园的大门里。
孤儿院的外墙有着彩虹般朝气蓬勃的彩绘印象,乍看之下,并看不出来墙面有些许的碎裂老旧的痕跡,应该有十几年的歷史了。
楼层不高,看似只有二三楼而已。在门口外听的见里面有孩子们吵闹玩耍的声音。
院长推开通往孤儿院内的玻璃门,牵着我走进去,就看到眾多年龄三到十六岁左右的孩子们在聊天玩耍。其中应该也有已经成年的孤儿。同时那些吵闹的声音也变的更加清晰与刺耳。
「你就是冬穗吗?」
一名中年妇人的声音从我右前方传来。
我抬眼一看,她长的极其普通,是个很大眾的长相。脖颈掛着一张吊牌,上面写着「小玥」两个字,应该是她的暱称。
我向她点点头,她对我露出了与妈妈相似的温柔笑顏。我赶紧转移视线,不想再跟她对视了。
我的鼻头感到一阵鼻酸,就算她的笑容再怎么像,她也不能够代替妈妈。
我环顾四周,像幼儿园般的教室里,中间一群年龄较小的孩子围成一圈玩着玩具或游戏,角落有几名年龄较大的孩子不是看书就是在发呆睡觉。
看着这间陌生的场所与这些令我不容亲近的孩子们,我顿时才真正认知到,我只剩下孤身一人了。
从认知到自己是孤身一人的那天开始,我不再开口说话。
听说这种症状可以称为「科塔尔症候群」,别名为「活死人病」,是一种罕见的精神妄想症。会认定自己已经死亡、不存在,只有精神存在。失去吃喝与说话的慾望,失去嗅觉、味觉的观感,甚至会出现自毁、自残、消灭自我等行为与想法。
但是除了不想说话,以上的症状我全都没有出现。我能吃能喝,有嗅觉、味觉,也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死亡,更没有想过要自残、自杀之类的想法。
不过在院长、老师、孩子们的议论声、悄悄话中,我听见了关于我的话题。
「新来的孩子是不是从没开口说话?」
「听说她遭遇了空难,在那场意外中失去了全部家人,只有她倖存下来了。」
「天啊,真是可怜啊。」
「不过你看她的眼睛,是不是太过阴暗了,就像个尸体一样。」
「别这么说,她都失去家人了,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肯定还跨不过那道坎吧。」
「但是她到目前为止都不说话,会不会是个哑巴啊?」
「别瞎猜测了,也许久了,她自然而然就会开口说话了。」
院长与老师的谈话内容,基本上都在同情我。
也因为我不说话跟双眼黯淡无神的特徵,被认为是「活死人病」,跟个尸体一样的人类,让院长跟老师们都开始畏惧我的存在。
但在孩子们之间,就不仅仅是同情与畏惧了。
有天中午,我们在二楼的小食堂排队盛菜。
我拿着不锈钢餐盘,排在接近饭菜的位置。到我的时候,打菜人员扫了我一下,并轻声「嘖」了一声。
打菜人员是老师抽籤决定的,籤中全是孩子们,让我们能够轮流打菜,学习这种简单的事情。
对方是一名年龄比我稍大一些的男孩,但因为他戴着口罩,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眼神中透露出他对我的不耐烦、不屑、鄙夷的情绪。
我没有想太多,把手中的餐盘递过去。他盛了一勺热腾腾的菜往我的餐盘倒时,站在他旁边的打菜人员搭上了他的肩膀,同时他似乎被惊吓到所以全身抖了一下,把那勺盛有烫到冒烟的菜不小心倒在了我的手腕上。
因为一时被烫到,疼痛使我下意识的缩回手,餐盘掉在了一边,地上传来鏗鏘──一声。我退后了好几步,不停的把手腕上的食物拨掉,就看见皮肤上浮现出红印,不断传来阵阵作痛的感觉。
「天啊,冬穗,我带你去洗手。」
老师慌张的牵起我的手,急忙的带领我走到厕所冲冷水。在经过那些孩子们时,不只是把菜倒在我手腕上的那名男孩,所有的孩子们都以一种看着好玩的事物或玩具般的眼神盯着我,弯起的眼眸中,全是玩味的笑意。
在这间孤儿院只待上半个月的时间里,我已经跟这些孩子们为敌了。
这些孩子们折磨我、霸凌我,只是想把我赶出这间孤儿院,又或者是把我当作玩具般在消遣。
还是说,他们希望我死掉呢?
如果是这些,我能够成全你们。
反正我,早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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