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郦妩和萧衍走?了, 最后剩下来的萧诀和容谨这才慢慢地驱策着自己?的马儿往前走?。
萧诀转头看向容谨,正好也看见他侧首朝自己望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轻不重地一撞,没有火花, 但也绝对称不上友好。
容谨神色平淡, 眸色平和。
萧诀却看不过去, 语气不善地道:“容子瑜, 你如今是后?悔了吗?”
容谨没有吭声, 只?抬头朝远处天高云淡下的密林方向望去。
萧诀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因为发现了郦妩倾慕于容谨,从前他便一直将?这个人视为劲敌。幸亏这个人早早娶了妻, 且一直温文守礼, 从来没给过郦妩回应,让他没法?与他对峙, 否则他都?能跟他打起来。
但如今,容谨有机会了, 所以萧诀依然对他不依不饶:“你现在后?悔也没用。你一个丧妻再娶的男人,阿妩是不可能会喜欢的……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因为底气不足, 他的语调便显得嚣张跋扈,“只?有我?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你和太子――都?不是!”
容谨忽地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嘲讽, 也没有落寞, 只?一位地淡, 淡得如水一般。“你错了。我?们都?不是她最好的选择,只?有太子殿下才是。”
萧诀微微一怔。料不到他竟然是这番说辞,愣了两息后?,又轻蔑地开口:“何必长他人志气, 灭自己?威风?你轻易放弃,我?可不会。我?会一直等着的, 只?要有一线可趁之机,我?都?不会放过……”
容谨“嗯”了一声,没说话,也没再理他,驱马继续往前。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郦妩和太子的方向而去。
*
山林里,灌木丛中?忽地窜出一只?灰色野兔,身形灵动,速度极快。
郦妩张弓搭箭,微眯眼睛瞄准,手中?不断地随着野兔跳跃而调整角度。直至最后?,果断利落地松手,手中?箭支“咻――”地一声,破空而去,精准地射中?了野兔的腹部。
野兔跳跃起来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滞,窜出一米远后?,颓然倒地。
没想到一击即中?,出乎意料。郦妩惊喜地捏住手中?的弓箭,没急着去捡,而是扭过头,望向自己?身后?,边说边笑:“殿下,我?厉不厉害――”
亮晶晶的眼眸倏地一愣。
她的身后?,不仅有太子在。在太子后?面,还跟着赶过来的容谨和萧诀。
看到萧诀倒是没什么,看见容谨,郦妩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他们之间隔了千山万水,沧海桑田,早已经变幻。
容谨静静地望着郦妩。脑海里想起的是宋莹死前对他说的话:
“世子爷,我?不甘心。为何别人可以拥有健康身体,拥有宠爱,畅快一生,我?却拖着病体,还得不到自己?夫君的爱。”
“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希望别人得到。我?要你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愤懑,我?本还可以再多活个一年半载。如今我?早早地去了,都?是因为你。我?要你带着内疚过一生,就算再娶了妻子,心中?也膈应一辈子。”
“听?说太子妃不能生育了,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一种机会,还想跟她一起?不可能的,我?的怨气会永远萦绕在这里,如果你们在一起,我?要你们永远都?无法?幸福……”
萧诀刚刚也对他说:
“你一个丧妻再娶的男人,阿妩是不可能会喜欢的……你以为你还有机会?”
“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轻易放弃,我?可不会。”
是的,他已经没机会了。
是的,他轻易地放弃了。
太子才是阿妩最好的选择,也是最能护好她的人。而且,她如今显然也已经喜欢上了太子,不是吗?
他此番来,倒也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再看她一眼而已。
容谨最后?再深深地凝视了郦妩两眼,淡然地对她笑了一笑,然后?策马转身,静静离去。
郦妩手里握着弓箭,怔然地坐在马背上,望着那?个远去的熟悉背影,微微咬唇。
萧衍瞥了郦妩一眼,然后?目光冷冷地扫向萧诀:“你跟着孤做什么?怎么,是想要陪孤和太子妃一起狩猎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从襁褓中?就被册立太子,萧衍天生威仪凛凛,尤其?是冷着脸时?,那?种与生俱来的威压,令萧诀有些透不过气来。
以前人家称萧诀为“混世魔王”,他在自己?父亲,甚至在嘉文帝面前,都?敢玩笑几句。唯有在太子萧衍面前,尤其?是在他冷着脸,肃着表情?的时?候,连萧诀都?不敢放肆。
若不是对郦妩的感情?已经成了执念,否则萧诀也不会硬着头皮顶着萧衍的忌惮坚持到现在。
此刻面对萧衍冷冷的视线,萧诀只?能道:“没有跟着太子您,我?只?是路过这里,正打算往前面去而已。”
说罢也拍马走?了。
萧衍懒得再看萧诀,翻身下马,将?郦妩猎得的野兔捡起来,走?到郦妩的马旁,将?野兔放入她的鞍袋中?,淡淡道:“继续。”
郦妩点了点头。敛下心中?复杂的心绪,继续狩猎。
随着纵马林中?,狩猎一直绷紧的心情?,没多久,郦妩又完完全全地投入到了狩猎的紧张与刺激感中?。
*
虽然司天监选的是一个好日子,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但奈何已至深秋,且今日风略微有些大,吹得树林飒飒作响,凉意拂面。
半晌之后?,郦妩白皙的脸蛋上晕染了一层绯红,不知是被风吹出来的,还是因为太过兴奋。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地参与狩猎,收获不错。
鞍袋里装了几只?野兔和雉鸡,也许对别的狩猎手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对于郦妩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收获颇丰了。
看到一直沉默跟着自己?的太子,这会儿又驱马朝自己?而来,郦妩扬起笑脸,问:“殿下,我?厉害吗?”
“嗯,央央厉害。”萧衍毫不吝啬地夸赞。
扫了一眼郦妩笑盈盈的娇靥,还有似星光一样璀璨的眼眸,萧衍将?马儿与她的小红马并近,忽地探身,伸长手臂将?她拖过来,放在了自己?身前的马背上。
这样高难度的动作,他却做得快速而轻松,郦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低头吻在了那?嫣红的唇上。
周围风声过耳,远处山林里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还有狩猎手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郦妩不太适应这样光天化日之下的亲近。虽然二人是正儿八经的夫妻,但这是白日里,还是旷野中?,若被人撞见,也足够失仪和羞人了。
但太子殿下仿佛无所顾忌,不断地加深这个吻,直到彼此呼吸都?急促起来,明显有失控发展的趋势,他才艰难地停了下来。
“我?们回去吧?”萧衍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醇厚的酒酿,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郦妩的脸都?被他滚烫的气息烘热了,人也仿佛醉了一样,眼底含着迷离的水光,“这还在狩猎呢?”
“孤现在不方便狩猎。”萧衍将?她往自己?怀里扣紧了一些,“也不想狩猎。”
现在在自己?怀里的她,才是他唯一的猎物。
贴得紧,哪怕隔着几层衣料,郦妩也能感触到太子殿下此刻为何不方便狩猎了。她红着脸瞪他一眼,简直不能相信这人是怎么在旷野之外都?能……
“回去吧?”萧衍搂住她,低头在她颈畔蹭了蹭。
两人同?乘一骑,太子殿下又这个样子,郦妩总不好等大家都?围过来,看他们的闹剧。只?得点点头。
小红马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萧衍载着郦妩往围场别苑方向而去。他将?郦妩拥在怀中?,低头在她耳边道:“孤很?想再带你去一趟梧桐古道,纵马驰骋。”
郦妩问:“为什么?”
萧衍没有说话,只?拍马往前飞奔而去。
西山围场建有园林别苑,供大家歇息。太子自然有自己?独有的院落,两人抵达院子时?,守卫的宫人连忙上前帮他们将?马儿牵走?。
萧衍带着郦妩走?进院子,一进里屋,他就阖上门,将?郦妩一把按在了门上。
动作极为快速,衣衫如风卷残云般地散落一地,甚至都?来不及去里面的拔步床上,郦妩就被他顶在了门板上。
今日的太子,比往日显得更急切,更恣肆狂野。
直到日落时?分,狩猎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太子别苑里的门才缓缓打开,萧衍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衣冠整齐,缓步朝围场高台走?去。
今日夺魁的是镇西大将?军唐振安,嘉文帝亲自给了他魁首嘉奖。
萧衍走?过去的时?候,还没走?到高台,就被守在台下的太傅严序喊住了。
“殿下今日狩猎,怎地半途不见了踪影?”严序走?过来道。“若是夺得魁首,殿下在众臣心里又记下一笔好的印象,何乐而不为?”
萧衍淡淡一笑,心情?显得极好。“魁首罢了,这点好印象,可有可无。孤有比夺魁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从很?久以前,从太子稍稍长大以后?,严序就觉得自己?对太子失去了“掌控”。
或者说,他其?实?连年幼时?候的太子都?没能“掌控”过,反而一直被太子牵着鼻子走?。
每每他对太子有所教诲,太子都?是表面应和他一句,但实?际上依然我?行我?素,有所听?之,有所不听?。十分有他自己?的主见。
这位年轻储君,有着比嘉文帝还坚定和沉着的性情?,甚至有时?候,严序觉得他比嘉文帝还要有君临天下的威严。
这也是为何他一直坚定地支持和追随太子的原因。不仅因为他是嘉文帝唯一的嫡子,更是因为对他与生俱来的臣服。
这会儿听?到太子的话,严序倒也无所谓魁首这些,只?是还是追着问道:“那?殿下去了哪里,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做?”
萧衍道:“嗯,孤跟太子妃为了子嗣而努力去了。太傅您说,如今对孤来讲,是不是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事?”
严序:“……”
严序完全料不到太子居然说的是这个,一时?间所有的话语都?噎在了喉咙里,那?张严肃的老?脸也禁不住一红。
第86章
萧衍只在围场高台露了个面, 走个过场。散场后,又与郦崇和郦殊聊了?几句,然后就跟嘉文帝和太傅严序告辞, 又回了自己的别苑。
德福带着几个宫人, 提了几个食盒跟在太子后头。
深秋天暗得?早, 院子檐下的宫灯已经亮起。进了?厅堂, 德福张罗宫人摆上膳食。
萧衍径直往内室走去。在里头伺候的琉璃听见动静, 走出来,看?到萧衍, 福了?福身:“殿下?。”
萧衍问:“太子妃醒了?吗?”
琉璃摇头:“回禀殿下?, 还没有。”
萧衍点了?点头,继续往里走。琉璃自觉地退出来, 去与德福他们?张罗晚膳。
因为怕扰了?郦妩休息,内室里只点了?一盏灯, 光线朦胧。室内窗牖皆阖,只留一线缝隙透气。
萧衍走到拔步床边, 撩开幔帐。
帐帷间依然萦绕着清甜的香气与靡靡之息。大概是累坏了?,郦妩这会儿?老老实实地盖着被子, 侧着脑袋趴在枕头上, 睡得?正香。乌黑的长发铺了?满枕, 也盖住了?小半张脸, 只露出秀挺的鼻尖,白?皙的下?颌和樱红的唇。
萧衍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盯着郦妩看?了?一会儿?, 终是没忍住俯身低头,在那红润的唇上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