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位让人想到银月、深夜的森林、月色下宁静城池的美人,深蜜色的肌肤缎子般光滑,闪闪发亮,丰沛的黑发用一枚月牙发箍和黑钻的珠链高高盘起,露出天鹅般优雅的颈项和纤长的耳朵,身段和所有的暗精灵一样高挑优美,几乎和列文的身高相当,巧夺天工的锁子甲覆盖着玲珑的曲线,每一根柔美的线条都隐藏着致命的力量,冷冽的弯刀和雕琢宝石的王杖悬挂在纤细的腰侧,一直垂到修长有力的大腿旁。
“阿克莱娜。”席恩问候故友,用同样娴熟优美的精灵语和礼节向埃洛尔还礼,说到丽芙的事情。
“蓝橡树森林么……”
同为夏尔玛大陆的精灵,阿克莱娜立刻想起,眉间浮起一丝悲悯,“是丽芙蒂尔・维兰瑟・阿玛斯塔夏・利亚顿・梅梨安尼吗?她是最杰出的武技长和木精灵的后起之秀,下一任咏者。”咏者是精灵法师的古称,只是后来没人知道魔法神奥古诺传达的聆听“万物之声”,歌咏魔法的本意了。
“整个蓝橡树森林只有她活了下来。”
席恩简短地叙述了友人的身世,蓝橡树森林中了维烈的枯萎诅咒,一如既往被罩了空间罩。精灵们临时用血契法阵改变丽芙蒂尔的体质,将她送了出去,因为她是最有望报仇的精灵,还是年轻的孩子。精灵们古老的骄傲,使他们不能选择抛弃创世神赐予的身体和高贵的血脉,或者转嫁灾难,逃入人群,还是留在他们的家园,与敌人殊死战斗。
可是那个敌人从来不是光明正大的挑战,吃过一次亏后就用偷学的黑暗德鲁伊法术降低精灵的自然魔法效果,还有倒入水源的分子毒剂和气体毒雾,废除精灵的战斗力,慢慢杀光了蓝橡树森林的所有精灵。毁灭索雷斯大陆也是先暗中埋下魔界的武器,然后使用珂曼家学会的禁咒和挖掘的神代法器。向神明口头承诺后,维烈故伎重施背信弃义,暗地里用生物武器毒死了仅剩的精灵儿童。
两位精灵都露出愤慨和憎恶之情,如果是种族之间的战争那牺牲是难免,但魔界宰相却是以爱为名的赶尽杀绝,不留老弱妇孺,还是用偷学的艾斯嘉魔法,用卑劣的手段,满足他的屠杀欲。
那个逃出来的孩子经历了怎样的心灵创伤,背负着怎样的血海深仇,精灵女王和长老不用问就能想象。
席恩传达了奥法议会在神战以后反攻魔族的决议,将曾经的精灵友人托付给她的同族照顾。如果可以,请精灵长老传授他惊艳的箭术,让丽芙以后可以亲手报仇。
“没问题,请把她交给我吧。”埃洛尔立刻表示愿意照料同胞,“我的箭技和武艺如果能够助她一臂之力,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阿克莱娜也道:“她和菲尔同年,还是个孩子,如果不嫌弃暗精灵的密林,我们也愿意接纳她,教授她我们的本领,和她一同战斗,尽绵薄之力。”
“你们的绵薄之力就留着捐给世界,别匆匆忙忙找死。”席恩冷冷地道,这句话触动了他的心伤,因为阿克莱娜当年答应加入洁西卡的圣十字联军,最后全族死在降魔战场上,就是这么说的。
暗精灵一族的灭亡,直接导致了年轻的黑袍法师创造了英灵殿。
阿克莱娜光洁的眼角泛开优美的涟漪,绯色的唇弯起新月般的笑弧,这样的微笑让人想到月光下的静湖,精灵永远带有神秘恒久的美,这些美丽的生灵是协调神的宠儿,自然与万事万物的象征。传说在遥远的神代,他们和代表的事物:日月星辰一样永生不灭,和山川湖水一样长青不败,能够活过悠久的岁月。只有在精神衰弱后,身体会融入光、暗和各种元素消失,甚至不会留下丑陋的尸体。但是在毁灭神发动的那场浩劫中,目睹大地的伤口和自然的破灭,崇拜创世神的大精灵们流下悲哀的眼泪,信仰崩塌。湖泽精灵女王梵妮莎首先带领族人退出,保护尼普亚斯大陆的众生,其他精灵一样无法抛下这片深爱着的故土,选择了与创造主诀别,而不是和圣精灵那样跟随众神。
从此,他们也和凡界的生命一样,渐渐变成了血肉之躯,这是巨大的牺牲。在漫长的岁月中,有些精灵的心境也起了变化。和短命的凡人不同,精灵们无法忘记,有着模糊的记录。随着那些文献的翻阅,最高傲的月精灵和日精灵虽然没有憎恨当初决定的祖先,但也认为是凡人的愚行妄举引起混乱神的震怒,发动了艾斯嘉史上最悲剧的内部战争,异族大屠杀,消灭创世神不要的“失败品”。
这场战争使得艾斯嘉元气大伤,人丁凋零的人马族灭族,侏儒一族被人类王国屠戮,巨人一族迁徙界外。
暗精灵女王的声音宛如一壶月光酒,沙哑冷冽,醇厚醉人:“我的朋友,也许你认为我们是为了和你的友谊加入联盟,但这只是一半,在世界面前,没有种族可以独善其身。最重要的,艾斯嘉的衰落和精灵有关,月精灵和日精灵的怨恨勾结了神子神女的野心,掀起那场浩劫。当最弱小的坎德人都加入抵抗外族的战争,暗精灵如何可以蜷缩于地下?”当同胞发动那场种族屠杀,隐居的暗精灵没有及时阻止,这是全体精灵的罪过。
“侏儒们以为他们的实验引起神罚,对凡人的趁火打劫不做抵抗,你们把自杀和保护世界当作是对同胞罪孽的偿还,这种莫名其妙的善良和爱心是谁赐予你们的?创世主吗!”黑袍愤怒地低吼,他鲜少这么表露出内心的情绪,阿克莱娜深宝石蓝的眼眸映着法师眼中的怒火,突然飞快地压下他的后颈,红唇吻在他菲薄的唇上。
一直旁观的杨阳等人掩嘴发出小小的惊呼。
被偷香的席恩做好了层层防御却发觉用错了地方,呆呆地道:“我以为你生气,要砍我脖子了。”阿克莱娜忍俊不禁:“除了你擅闯森林的第一次,我什么时候对你生气过?”
“不过,我第一次看到被切开喉管都能冷静施法的法师。”
“因为你没切开,法师护盾、龙肤和石肤下面还有一层暗能量,血是幻术效果。”席恩赞叹,“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能切断三层魔法防御的抹喉,不过当时身边如果没有累赘,我就不是选择定身术,而是反击了。”法师带着一群拖后腿的战士真是噩梦,他当时身在一个冒险小队。
暗精灵武艺最强的女王眉头一动,被法师克制刺客的刺杀技能可不是光荣的事。
八卦群众扼腕叹息:不给女性留面子,活该你注孤生。
“阿克莱娜,你喜欢我吗?”席恩认真地道,“我不适合你,找精灵的男人吧。”
哦,好个直男的直球。轩风好整以暇地喝了口鸡尾酒,心想你要挨揍了。果然阿克莱娜迅雷不及掩耳地用刀鞘抽在某人的腰上。
目睹黑袍纤细的身子一下子僵直,杨阳等人不禁心疼:不要打啊!法师本来就体弱,你还打,不是更不好!
法系和武系真是不对盘,对野蛮女友魔法之王消受不起。
不过席恩说话也是欠揍,找了其他女友难保不被他气死。
但是在法师深邃专注的目光中,很难有人不被他吸引。
在他冷峻而直接的态度里,有着直指人心的魅力,直觉他对于一颗热诚的真心,绝不会用巧饰、伪装和甜言蜜语虚伪以对。
迟来地意识到水族大长老和暗精灵女王的心意,席恩都只能拒绝。
人鱼害羞的天性无法表露内心,但去年的学术之月,在两人私下的叙旧中,多米尼克还是鼓足勇气,唱出千年的相思,向思慕的男子表白。
水族的情歌甚至能让铁石心肠的人融化,黑袍感到脸庞发热,情不自禁地垂下眼,摇了摇头。
如果给不了一生的尊重与爱护,就不能回应那样的感情。
可是短命的人类和长寿的异族,何来同样的爱呢?
他对魔法献上了一生的挚爱,死亡也不能夺去分毫。可是男女情爱,在大黑暗时代人们的认知里,那就和朝生暮死的生命一样是及时行乐的玩意儿。在梦中,白袍师生都是那样对待爱情,同时保有三个以上的情人,同居和互换伴侣。黑袍的习惯虽然不同,单身或有固定的对象,但那也只是出于警戒和不信任。从自己的感受,席恩觉得自己很难变心,在同类中属于比较长情的类型。但是对于和魔法不一样,不能控制的爱情,法师也不能保证结果。而且短暂的生命,真的能理解长生种的寂寞,像他们那样爱和感知吗?
精灵将爱情谱写成长长的诗歌,书写在一片片银杏叶上珍藏,每次读都有新的感悟,他们漫长的人生也只会有这样厚厚一本爱情诗集,随着精灵珍重落葬;人鱼的爱如同砂砾经年累月生成的温润珍珠,含蓄而温柔,深沉而隽永,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珍藏在厚厚的蚌壳里,此生不会取出。他喜欢这样的感情,但他学不来那样的迂回、绵长、隐秘、柔软和温存,他的爱是一种人类男性的热情和有力,含着毁灭性的爱欲,黑暗的占有欲,他配不上那样的情诗和爱之歌。
时间的长度,和爱情的重量都不同。
阿克莱娜柔声道:“精灵的爱是什么呢?是树木上的年轮,日久生情;是白石阶上的青苔,雨打不歇;是信风传达的思念,年年轮回;是信天翁的寻觅和雨燕的歌喉,在四季中流转。”
“人类的爱不是这样的东西。”席恩淡淡地道,虽然,也不是吸血鬼的爱那样的东西就是了。
“你短暂的人生迸出的光辉,比矮人锻锤者的火花更闪耀,像魔法的星座一样恒久。人类对爱情和时间的诠释和精灵一样丰富,两者同享一样的时光,谁说夏虫不可语冰?”
精灵女王笑道,“人类和精灵的生命都不仅仅为爱活着,所以我那时不祝愿你找到一生一世的爱,我们各有种族的责任和人生的目标。不过席恩,你很孤独,我希望你在魔法以外,能遇到让你从心底感到幸福的人。如果你没爱过,为何知道适不适合?”
席恩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半晌笨拙地试图解释:“阿克莱娜,我有爱人了,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对不起。”
你这个笨蛋!在场的人们憾恨他拒绝一份近在咫尺的真情,虽然旧爱刚刚魂飞魄散,也难以很快移情别恋。
魔法之王的女人缘真是玄奥,明明和不少好女人相遇,偏偏和最差的擦出了火花,吸血鬼那偷偷的一咬,真是霸占了最珍稀的资源。
暗精灵艾珂封印了关于法娜的记忆,报复得好。杨阳等人心想。
阿克莱娜露出悲伤的笑意:“如果不能让你的眼神有温暖,让你无意识地微笑,那就不是真正的爱人。”
“席恩,笑一笑吧。”
黑袍再次一怔,想起很多年以前,在暗精灵的国度,一个送四叶草花环给他的小女孩说:「法师先生,你看起来很不开心,笑一笑吧。」
没什么开心,也没什么不开心。黑袍心想。
第八百五十六章 爱情(下)
得知丽芙蒂尔已经到了暗精灵的秘林,阿克莱娜和埃洛尔离开了云中塔的会场。
席恩思索接下来要钻研和实验的课题――永远的魔法和知识。但也许夏尔会来,所以他下意识恋栈着不走,不想回法师塔。虽然他寄过去的道歉信,都没有得到回复。
可是研讨会已经结束,接下来是舞会,法师如同黑色的幽灵,躲到了角落。
成双成对的舞伴和喁喁细语的爱侣不能感染他的冷漠,他觉得格格不入,却不是因为孤家寡人。
席恩并不抱怨他得到的唯一一份爱情,她的手端上来的蜜酒,即使里面燃烧着火焰,翻滚着冰块,只要不是穿心的毒酒,他也选择一饮而尽,只因为他在孤独的寒夜,贪恋那一丝温暖。
他感觉他的亲情和爱情都像生长在悬崖上的花朵,越是无所凭依,越是只能把根系扎得更深,直到无法拔出,或者彻底枯萎。
不过阿克莱娜有一点没说错,即使在爱得最无可自拔的时刻,爱情也不是他人生主要的部分。
他是一个黑袍法师,一个违逆神意的罪人,生前的他走在一条为世人不容的道路上,与世界和正道为敌。身上的黑袍是他邪恶的标志,离群索居,走到同类的地方,就是恐惧的目光和躲避的身影,连盗贼都不敢朝他伸出手。
他也无法容忍任何人靠近,他无需向人类索取什么,他有德鲁伊法术塑造的食物和水,栖身在里欧蒙小屋,风雪中有曼舞的魔法精灵,有魔仆熬的药和他悉心培育的魔植,魔月的光辉一直倾洒在他的肩膀上。
漫长的学徒期间,周围满是不怀好意的目光,等着他露出破绽一拥而上将他撕扯殆尽的敌人,老师和同学垂涎萨桑之子的印记,他的头颅,血肉,器官,骨骸,灵魂,每一份宝贵的天赋,都是可以细细剥离下来利用琢磨的战利品和资源。他不得不时刻警惕,绷紧着,提防着,厮杀着,出师后也无法改变。
而在重获新生的千年后,世界颠倒过来,法师不再有阵营之分,全人类好像都丧失了敌意,连应该恨他入骨的弟弟,对他的情感都纠结难以分辨――恨意绝对谈不上,可是爱,是他不再希冀,竭力践踏的碎片。
在遇到小龙以前,他的心已经荒芜得感受不到温情。世界满目疮痍,犹如他破碎歪曲的人生,亲人都死去或背叛,朋友们一个接一个离开,爱人和恩师死于他之手。哪怕创出绝世的魔法,成为神级法师的最强,也无人再用赏识的目光看他,抚摸他的脸庞说「徒弟,你比我勇敢」,「席恩,你是我的骄傲,我期待你比我更强大」。爱与恨归墟,憎恨和复仇仓促落幕。
在时光的转轮翻转后,世人称呼他圣贤者救世主,神战阵营崛起,他不是独自向神挑战的逆神者,人人都夸赞他,感激他,前辈们期许他,不再只有布拉德的慧眼识珠,却失去了价值,荒诞如悲喜剧,他身为局中人,好像只能漠然,然后用最后一点还没有熄灭的余烬,打造一个理想的自我――那毕竟是他一生的执念和愿望。
如果能以堕落之身成为世界的基石,那他的忍耐和挣扎就没有白费;在神墓获得的宝贵知识,也要还给奥古诺爱着和想要守护的大地;向往的神级法师前辈,想要追随他们的事迹;还有玛娜精灵的愿望,他的愿望,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法师和凡人共荣的世界,终究只能遗憾地背离导师想带他去的绝对孤独的强者的道路,他曾以为能够不再孤独的道路。
千年前,我只愿向你学习魔法,探索无尽的知识。
千年后,我只愿和我的孩子们一起,在元素精灵的喧闹中继续追求魔法。
他在万众瞩目的中心,却像身处弟弟的梦中,空无一物,一切正面的感情都被无形的墙隔膜在外,只有对魔法的热爱和元素精灵的絮语能填满这片真空。
千年来,只有在那个意识海,夏尔的喜怒哀乐是他能感知的。幼龙的感情把他冰冷的心重新融化成血肉模糊的一团,他为夏尔创造的世界让他的心底不再一片荒芜。
当幼龙三百岁出头,他关闭了精神空间――从布拉德的教训,他明白了,一个成年人的独立成长,一个黑袍的断念、心碎和重组,就是要敲骨挖髓,在父辈的血和尸骨面前告别。
幸好夏尔不是黑袍,他只要离开就行了,当夏尔找到他的所爱,龙族相伴永远的伴侣……
“主人。”
一直关注他的人们发现,也许席恩自己也没察觉,当感觉到孩子的体温,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个存在,霜冻的眼神重新有了潺潺流动的情感,眉宇舒展,唇角无意识地上扬。
杨阳放心了,精灵女王说的没错。
黑袍身边洋溢着宁静的气息,所有人都感到了无声的变化,仿佛一个世界外的孤独存在真正走入了人间。
雷诺雅凝视那边,眼底浮起惊异之情:
“他是席恩的孩子,虹彩龙萨玛艾尔?”
魔道女王第一次见到魔法之王的养子。
“怎么了,雷诺雅前辈?”天青之主艾路德安不解。
“和龙神太像了。”雷诺雅喃喃自语。
但是详细端详,雷诺雅稍稍放下心来,萨玛艾尔和塞菲斯相似的是第一印象,那种锋芒毕露的自傲和强大,精致绝丽超越神明的五官,不过萨玛艾尔的轮廓更加柔和小巧,挺翘的鼻子是最明显的差异,没有损及他容貌的完美,反而平添几分顽皮。
“你来了。”席恩盯着脚尖,思考要怎么打破僵硬的氛围。
“主人,我已经收到三千七百只千纸鹤、两千零六条泡泡鱼和一百一十朵火焰玫瑰,别再送了。”
席恩抿着唇,自从不小心说错话伤到爱子后,他变成了一只法师塔里头转悠的仓鼠,在元素精灵看不下去的建议下,天天空投道歉信,可是他才想起,他唯独没有开放精神通道和法师塔的大门,那怎么收得到回信呢?
萨玛艾尔觉得自己很坏心,觉得天天看父亲变着法给自己送礼物可爱得要命,就不去敲窗,太坏了。
“妮可她们说,这有作用。”
相信这群爱恶作剧的魔法精灵,你真是千年如一日。
但是席恩这次的反应确实超出萨玛艾尔的预料,让他摸不着头脑,后来询问人类朋友,看了一些书籍才明白,席恩愧疚自责的是什么――他认为自己伤孩子自尊了。
对龙族来说,成年只意味着有更深的理性,更成熟更富有智慧,因此意义重大。元素龙和虹彩龙连所谓的发情期都不具备,不会像人类和其他种族的青春期一样,因为荷尔蒙的旺盛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反应。
而在父亲,一个人类法师的教导下,他早早就超越同年龙族开启智慧和理性,不像那些五百岁以下还在挖蚯蚓、咬尾巴、翻滚打闹的红龙黑龙,或者喜欢照镜子、打理鳞片、追求母龙的金龙和银龙,他觉得这倒是值得无地自容的黑历史。龙族漫长的幼儿期是他们过于强大的代价,相比之下人类的幼儿期简直短得令人感激,那父亲又有什么好惭愧的呢?
如果连对亲近的对象都不能放松,表露出真心,偶尔抱怨不顺心,那活着太没意思了。
只要你不是蓄意,他们总会原谅你的,不必过于自责。
如果能倒转时光,对冒出童心的父亲细心呵护,把他当成孩子那样宠溺和关爱,反而是一件其乐无穷的事。
萨玛艾尔注意到席恩一直在拽着右手的袖子,这是父亲局促的小动作,好奇地等他说出什么憋了好多天的话,只听见――
“你不是小龙宝宝。”
少年差点喷笑出来,心底翻来覆去地打滚,这么笨拙直白的道歉和耿耿于怀的心声,父亲真是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