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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闪电

月光疤 叁侗岸 5729 2024-06-30 14:11

  2.闪电

  路柔十八岁时,莫名其妙喜欢的事很多。

  比如,蹲在老家门口看一下午蚂蚁搬家。蚂蚁搬完,雨来了,她拎着板凳就往屋里狂跑,也依然得了感冒。

  很多时候,等她清醒不该做什么,接着她就清醒,她已经做了。

  还比如,尾随一名男性。

  起因是这样:明天大学开学,她去商场负一层大超市买点用品,踩上扶梯,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颈子露在外面。他在低头看手机。

  这颈子跟刚剥壳的笋一样嫩,颜色冷白,上面的茸毛淡得干净。他颈子上的小痣也格外好看,你会觉得嵌在那很坏,是一种男人怎么这么有心思的坏。

  她吞了口唾沫,心头很慌,却一直盯着它。

  快下扶梯,她发现他藕粉色内搭上缝了一排白色英文。以前某杂志上看过,很贵的文字,用手指从右往左数过,四位数。

  买了一个水桶,扫码,收银员把桶递给她。才发现是藕粉色。

  来之前不是说定了灰色?

  她想莫名其妙。

  喜欢上一个陌生人的脖子。

  路柔后来去尾随他,是偶然中的必然。扶梯事件分开后,她在回家路上碰到了。这次他又在她前面,身材匀称,高得她要抬颌仰望。

  仰酸了,他到家了。原来一个小区。

  路柔看他进别墅,一个系白色围裙的阿姨笑着开门。

  她停在原地,手里的桶子往前、往后,一甩一甩。她转身,走之前来的路回家。

  /

  路柔记下了寝室其他叁个的名字:

  何双茹、徐妗和白江。

  何双茹是动的。一说话锣鼓喧天,做什么都要争先发热。徐妗是平的。给她什么她就还什么。你热她热,你冷她也冷。

  只有白江不起眼。她安分,属于“顺便一想,还有…”的一类人。

  路柔和叁个人的关系都差不多,军训时四个人站一排,身高也差不多。

  中场休息,何双茹就要拉人坐草坪上,用觅食的眼光扫荡每一个阳光下汗淋淋的汉子。找到了,便用手指一指。

  “看到那个没?”

  八双眼睛看过去。

  何双茹:“帅不帅?”

  路柔说帅。平心而论,从五官、形体、气质上,这人清俊得无可挑剔。

  徐妗:“还行吧。”

  六双眼睛刷刷看过去。

  “你们是没见过那个人。”

  何双茹:“谁?”

  “江漫。”

  江漫啊。

  没听过。

  徐妗为了强调真实性,歪低头看向白江:“白江,你高中不是跟他一个班吗?”

  “你说是不是?”

  白江有点焦灼,但很快自然了,声音从喉咙里出来。

  “嗯…”

  何双茹立马起了兴趣:“在哪在哪?我没看到啊…”

  “他不在这,在东操场。”

  徐妗说着说着,渐渐铺开他:学长,校组织部部长,现在的教官。再用这些词概括他:疏离、昂贵、优雅自律,高不可攀。

  路柔不解。“学长还能当教官?”

  徐妗摇摇头:“不知道。”

  后来路柔才知道他有一个军事家庭。

  /

  别墅院子弹古筝的人她要看很久。周末一回家,她就把玻璃擦干净。

  虽然每次都模糊,且只有一个微小的背影。

  路柔心里的秘密是这个人的俊雅。她绝不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也绝不让人发现他的好看。当人都把江漫树立成是永远的“最佳答案”,说那你是没见过江漫。

  她就在心里冷笑。江漫英俊?那你恐怕是没见过他。

  虽然她也没见过江漫。

  这种“只有我知道这宝藏”的快乐她享受了很久,并且吝啬与人分享。她也暗自骄傲别人发现不了。

  直到这个秘密被破坏了。

  那是入学一个月后的事。一个普通的周四晚上。

  聊着天,徐妗问她你住哪?

  她说碧夏园。

  徐妗惊了一下,偏头看去。“你跟江漫一个小区。”

  她心里突然有咯噔一下的滋味。“你知道…他住哪?”

  “具体不知道。”徐妗偏回头。

  路柔舒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舒。

  她的神已经跑了,目光失焦。“那我们应该没见过。”

  徐妗喝了口酸奶,放下。

  “听别人说,他好像住在别墅。”

  猛地又咯噔一下,比之前强烈十倍。路柔觉得院子里的人要从她胸腔里撞出来了。

  低着头:“是吗…”

  看不进去别的东西了。

  她失落得难以想象:原来这个秘密是公开的。她也只是大众中的小小一个。

  他就是江漫。

  那天以后,路柔开始确认江漫是谁。

  但还没有到必须主动挖掘的程度。她只是从这些那些的聊天里,比较一下院里的人和江漫,信息对不对等,描述匹不匹配。

  一个星期后,她从何双茹口中知道了他还是一名社长。

  ――古筝社。

  /

  路柔面对面见到江漫的次数为零。

  距离扶梯事件后就再也没近距离看到过。第叁次发生在周末的一个下午,她和她妈在附近便利店买水果。

  买完苹果,路柔低着头,在她妈身边等付钱。她没注意他,一直无视周围玩着小游戏,叁颗星完美通关,就听见江漫说:“谢谢。”

  她记得这种闪电劈进来的滋味。

  抬头,人已经走远,能大约看到脖子有痣。

  他是直着走的,又是只有背影,连侧脸也没看到。

  “乖乖。”她妈大声喊她。“走了!”

  路柔立刻窘得想埋进土里,瞟见刚涂的黑色指甲还有香味。

  她想,早晚她要把这幼稚的小名清除出她的世界。

  徐琳叫她不动,又提高一个调。

  “乖乖,怎么了?”

  路柔赶紧跑过去,免得徐女士再次破坏她的心情。

  跑着跑着,脸涩了一下。

  这羞耻的小名,希望他没有听到。

  /

  大一上学期过去,路柔依旧没看到他的正脸。

  也不知道他在人们口中是怎么个天花乱坠的俊法。

  一个学期相处下来,她和白江的关系最好。一是两人居然有同一个老家,是老乡,二是路柔和白江都少说话,在具体喜好上也有趣味相投的认同感。

  譬如:一同参加了羽毛球社。

  大一下期中,五月份,一个周五晚上,她与寝室的人告别回家。

  吃掉徐琳细心准备的水果拼盘,她打个哈欠,走向卧室准备躺会儿松松骨头。

  她踢掉拖鞋,随意地四肢大开躺在床上。

  放在枕头充电的手机响了一声。

  屏幕显示来了一条qq消息。路柔解锁进去,低下眼,看到一则请求加为好友的红标。

  点进联系人,点开新朋友。

  文字便入眼了。

  “您好,我是江漫。”

  江漫?

  哪条道上的江?

  她没有同意。点了点头像,进入个人资料。

  qq名:氵。空间锁了。个人签名:水漫金山。

  路柔看到水漫金山,一时想起前不久汉语言老师分析过老子关于水的一句话: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

  无有入无间。

  她一时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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