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提到孩子,岁安愣了愣,盯住谢原。
谢原:“怎么了?”
岁安想起他还欠自己的解释,“我……有身孕了。”
谢原莫名其妙:“是,有孕了。”
岁安刚要说下去,外面已传来孙氏的声音。
“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因为谢升贤的提醒,整个谢府只有谢世知夫妇知道儿子媳妇都不在长安城,所以这么久以来,郑氏也算是在帮着岁安打掩护。
如今看到儿子媳妇平安归来,她怎么能不喜。
一同出来的还有其他几房的人,眼见郑氏泪眼婆娑的冲向谢原和岁安,紧张的前后检查,只觉有趣。
大朗也就罢了,岁安人就在寺中,郑氏隔三差五就会去一趟,这会儿搞得像是两个人都百八十年没见过似的。
紧接着,当岁安有孕的消息在府中传开,郑氏的紧张态度和她在过去这段时间前往山寺的频率,甚至是岁安去寺中静养的这件事,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原来如此!
然而,当谢府众人都沉浸在惊喜中时,郑氏的表情却变成又惊又怕。
不顾面前还有人,一连往谢原身上抡了十几拳。
大家看在眼里,也不觉得奇怪。
大朗媳妇有孕,北山必然关注,大郎在这个节骨眼跑出长安本就不妥,这一走还走这么久,所幸岁安去寺中静养安然无恙,否则靖安长公主定要拿大郎问话了!
谢原再次拿出搁浅已久的哄劝本事,好歹是将母亲孙氏哄住了。
孙氏的情绪本就是一阵接一阵,后怕过去,她紧紧握住岁安的手:“既然回来了,便好好留在府里,可不要再出去了!”
岁安乖乖点头,什么好听说什么:“都听母亲的。”
哪里能放心。
岁安坐胎的日子还没过头三月,孙氏叫来郑氏,两位长辈一左一右亲自陪着岁安回房,又是吩咐熬汤补身又是叫大夫,岁安求救般看向谢原。
谢原冲她做了个“安心去吧”的手势,换来岁安杀气腾腾的一个眼神。
你给我等着!
添丁是大喜,对谢府来说更是天大的喜事,消息很快传到了谢升贤和谢世知的那里,两人皆早早回到府中,进门就将谢原叫去询问情况。
谢原只当父亲和祖父是担心未出生的孙儿,便先报了平安,又说了此行收获,可没想,谢世知和谢圣贤的态度仍旧异常。
见此情景,谢原下意识想到在宫中时见到的皇帝。
“祖父,父亲,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谢升贤给了谢世知一个眼神,谢世知由于几番,问:“你们回来长安后,还没去过北山吧?”
谢原心头一沉,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
谢原来到院中时,岁安已经被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他站在门口,看到她被母亲和婶婶围着,表情认真中又透着无措,身边站着的朔月和玉藻正帮她一起记下有孕期间需要注意的所有事项。
谢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可一想到北山的情况,心间沉甸甸的感觉随之而来。
自从岁安牵了线后,谢世知时常前往北山,加上岁安此次离开长安,祖父少不得与长公主通个气。
一来二去,两人先后察觉,长公主疑似身体抱恙,而且情况比想象的要严重。
若长公主真的不好,皇帝必然被惊动,连带着朝堂都会不平静。
但无论北山还是宫中都毫无动静,就只有一种可能:北山压着消息不外漏。
而北山这么做,八成和岁安有关系。
若长公主抱恙,岁安怎么可能住在寺中不返回探望?
倒不是不能安排个假的探望,可一件事情要兜圆,就得干脆简洁,做得越多疏漏越多,北山那边大概是考虑到这点,索性瞒住此事,等岁安回来为止。
至今为止,倒也的确是相安无事。
可谁也没想到,岁安会在这个节骨眼有孕。
女人有孕时本就不比平常,多疑多想,往日里开朗明快的人,稍微遇到些事,都可能溃不成军。
但这件事又能瞒她多久?
得知岁安有孕时,谢原的脑子里在一瞬间想了很多。
有靖安长公主昔日的告诫,有一路走来他察觉的疑点。
可万般思绪过去,他仍然忍不住弯唇露笑。
他能感觉到心中不受控制滋生升腾的愉悦和期待。
当日他对岁安说过,并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他以为,从男人成为父亲,需要足够的能力。
可当他知道自己与岁安有了孩子时,才真正明白,即便他仍然没有达到自己为自己设想的地步,却从心底涌起一股力量,让他心中充实澎湃,干劲满满。
当他借着这股力量继续前行时,就已然做好成为父亲的准备。
可是,岁岁呢?
这个孩子,是否也能成为她的支柱,助她去面对所有的事?
谢原心头发堵,转身离开了热闹的卧房,去了阁楼的书房。
这个举动多少有些逃避的意味,可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岁安,更不知北山的事情要如何起头。
他不敢说。
在书房坐了小半刻,谢原让来禄给北山送个信,明日会带岁安回北山。
来禄笑道:“大老夫人知道大夫人有孕,早就给北山送消息了,这路途颠簸的,郎君何必带着夫人来回跑呢 !”
谢原忽然失了温和,拍案低吼:“我让你去!”
来禄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去传信。
谢原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调整情绪。
“元一,你怎么了?”
谢原猛地抬眼,见到了书房门口的岁安。
她显然被他刚才的样子吓到了,可当他看过去时,她却收起无措和疑惑,冲他甜甜一笑。
谢原忽然心如刀绞。
第129章
“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见你在发脾气。”
岁安没进来,目光扫过谢原面前的书案, 没瞧见什么异常的书信物件儿。
谢原走过来, 情绪已然平复:“没有发脾气,只是刚和祖父谈了些朝中的事情,下人又絮絮叨叨扰人思绪, 这才没忍住动了怒。”
“哦。”岁安轻轻点头,没有追问。
谢原:“你怎么来了?”
看她这样,应该是刚从母亲婶婶那边逃出来的。
岁安:“我刚才听到你说要回北山,我正想和你说这个的。”
谢原大概猜到她的意思:“你也想回北山一趟?”
“嗯!”
该来的躲不掉,谢原这次没再表现异常:“好, 我来安排。”
岁安说完这事,看了谢原一眼:“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就走,谢原追了一步, “岁……”
岁安没离开, 而是转道去了她的书房。
谢原跟过来, 见朔月已在伺候笔墨。
他好奇的问:“这是做什么?”
岁安拿过一张纸铺开:“回北山之前,我得做点准备。”
谢原:“什么准备?”他走过来:“你今日才回府, 要做什么我帮你。”
岁安想了想, 吩咐朔月在书案边再备一副坐具,又冲谢原招招手:“来。”
谢原绕到过书案,在她身边蹲下:“嗯?”
岁安两手揣在袖子里,竟有些撒娇的意味:“你就坐这里, 我口头梳理, 你帮我记下来,天有些冷了,不想提笔。”
谢原也没问她是要梳理什么, 就已爽快应下:“好。”
很快,朔月给谢原安排好了位置,岁安想了想,便开始口述。
谢原刚刚提笔,笔尖便顿了顿。
岁安梳理的是她这一路的大致经过。
“怎么了?”见谢原出神,岁安问道。
谢原没急着动笔,而是问:“为什么要梳理这些?”
岁安想了想,说:“你我重逢那日我便告诉你,此行是找母亲借了人手。母亲这个人,好说话的时候有求必应,可却不是白白应你。好比此次出门,她看似是全力支持我,可若我走这一趟,回来连个明堂都说不明白,她虽不至于罚我,可下回再有这样的请求,就没那么容易了,还会落得许多数落。”
听到“数落”二字,谢原想起来了。
新婚第二日岁安就曾与他说过,她也是一路挨教训长大。
她随是独女,但父亲母亲对她一向很严格,少有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