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在吴邪的真实目的还不明确之前,不宜轻举妄动。”
黎簇开始做梦,他睁开了眼睛。妈的,他看到了阳光,听到了溪水的声音。他坐了起来,看到自己在一个树林中的溪水塘边上,有很多人在这里休息。
他注意到一个中年人,闷声不响地坐在溪水的另一头,赤裸着上身。他似乎刚刚经历过激烈的运动,虽然没有喘气,但是浑身都是污垢。
中年人没有看到他,只是看着溪水,然后跳入溪水之中,开始擦洗全身。忽然天色暗了下来,中年人没有在意,依然站在溪水中,天空中开始下起大雨。
雨越来越大,中年人静静地在雨里站着,没过五六分钟,雨就停了下来。中年人甩了甩头发,就朝黎簇走来,他走到黎簇的面前,从地上拿起一个笼子。
笼子是空的,里面有诱饵。他把笼子重新丢进草丛里,又去看另外一个。
画面开始出现交叠,黎簇感觉到自己警惕起来,他在边上看到对方似乎看不见自己,但是他内心依然涌起了一阵警惕。
忽然他感觉自己所在的地方也被提了起来。他奇怪自己竟然也在笼子里。
中年人把装着他的笼子放到溪水边的一块石头上,他感觉自己的体积好像很小。
中年人往后退了几步,坐到了另一块石头上,抹了抹自己的脸,对着黎簇说道:“最后的留言,给吴邪。我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将这个信息带出去。”
第47章 挖虫子
黑眼镜在梁湾的平面图上,指引了一条路线。“我没有走到那么深过,但是按照我的经验,这条路线应该是比较安全的路线。”
“这种判断总要有一些根据的。”梁湾道。
“基于一些你在黑暗中不可能看到的痕迹。”黑眼镜道,“我看到的世界的细节,和你们的有很大不同。而且,这条路上,有四个像这样的房间,说明当时这条路线是人活动比较频繁的,也是唯一可以做休整房间的路线,如果他们要采取一些封闭的保护性或者隔离性措施,也只会是在这条路上。”
梁湾点头默认,黑眼镜指了指核心区域:“这个陵墓的外墙肯定已经被打开了,一路往下走应该会有各种绳索和楼梯,顺着楼梯走,不要另辟蹊径,也不要触碰任何东西。”
梁湾点头,黑眼镜继续道:“跟着血迹走,他一定有严重的外伤。”说完,黑眼镜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喷雾剂:“这是石粉喷雾,这种植物非常讨厌这种石头。”
“你对这种奇怪的植物有多了解?”
“其实,我们遇到的不是植物,是一种复合体。”黑眼镜道,“不过不可能有机会将树干剖开看里面的东西,所以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这东西自己无法消化猎物,只能和甲虫类的昆虫共生,大部分时候,共生的甲虫都是致命的。”他从包里掏出一个试管,“这是一种血清,打开之后可以驱除甲虫,但是效果很轻微,血清接触氧气之后,会很快氧化,要谨慎使用。”
梁湾看了看试管,里面的液体非常非常少。她看了看黑眼镜:“你体内应该就是那种虫子吧。你自己不能使用血清吗?”
黑眼镜道:“这只是血清,不够三个人的用量,我只能保证甲虫不会爬到我身上,无法保护其他人,甚至顾及不了我的全身。”
“但是你快死了。”梁湾道,“血清制剂,本身的作用应该是内用的,你可以用它来救你的命,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只带了一个。”
“啊,原材料比较稀缺,采血的主体太少。”黑眼镜道,“我答应过别人要把这件事情做到的,所以,这东西在你身上价值更大。”
梁湾叹了口气,一边整理背包,一边道:“你不怕我拿了这些东西直接跑掉吗?”
“那也是人之常情。”黑眼镜靠到墙壁上,看了看自己的手,“你跑掉也是应该的。”
梁湾从苏万的背包里找到了一个空的注射器,从水壶里抽水,稍微清洗了一下,一下打开了那只试管,将水注射进去。
“已经是稀释状态了,注水只能使心理上好过一点,效果不会增加的。”黑眼镜道。
梁湾把里面的血清吸入注射器,压出空气,抓过黑眼镜的手,注射了进去。
黑眼镜错愕了一下,血清已经注射完毕。梁湾的动作非常熟练,她把注射器收入背包里。“这东西苏万用过,你希望他不要有淋病梅毒艾滋病吧,不过就算是艾滋病发作也需要时间,总比你现在就死要好。”
黑眼镜看了看自己的手:“这东西很珍贵的,没有这种血清,你很可能回不来。”
梁湾道:“我首先是个医生,然后才是个迷茫自己命运和过去的女人。不像你们,从头到尾都是贼相。我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是什么。”说着,她背上背包,亮了亮手电,数了数荧光棒,就推门准备出去:“起效之后自己处理伤口吧,我去帮你们收拾残局。”
黑眼镜看着梁湾离开,无奈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没一个听话的。”
他站了起来,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血清已经开始起作用了,皮下的虫子还没有钻入肌肉的,已经开始破皮而出。他拔出自己的黑刀,转动刀柄,一半的刀柄拔出,是一把小刀,也是黑色的。然后拿出打火机,给小刀消毒,但是体内四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发起抖来。
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苏万身边,把他提起来,想把他按进洗澡的池子里弄醒,却看到苏万正看着他,就骂道:“兔崽子,醒了不说话。”
“你为什么骗那个女的。”苏万就道,“鸭梨明明不在那儿,我们看到他掉下去的,你把她骗得继续往里走,你不内疚吗,你们到底是什么目的?”
黑眼镜倒在地上,呵呵笑起来:“你以为这儿,就我们这些人在折腾吗?”
苏万辛苦地爬起来:“你什么意思?”
黑眼镜指了指他的手表:“过了多少时间了?”
“一天多。”苏万道。
黑眼镜把小刀递给他:“这里会越来越热闹的,现在还只是开始。过来,快帮我把那些虫子全部挖出来。”
苏万接过刀,看了看黑眼镜:“怎么挖?”
“用手按住刀,摸到硬块就直接挖。”
“虫子这种东西,如果死在你体内,会被你的身体吸收的,不用管它,它们爬着爬着就死了。”苏万道。
“这种虫子绝对不会的,必须挖出来。”黑眼镜道,“给我点根烟,速度快点!”
第48章 神秘电话
梁湾在黑暗中开始往图上标示的路线前进,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很害怕这个地方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黑眼镜唱着歌忽然出现,让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荒诞的所在。
事到如今,很多无法理解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去理解了,跟着知情人的想法走吧。如果自己能活下来,总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背包很重,男人带的东西总是没有精细到这份儿上,她很快就觉得有些疲倦。
这里的管道非常干净,没有黑色的沥青,只有水泥,而水泥上什么都没有,没有标示、没有破损的坑洞,也没有裸露的电线。
以往在这种地方,一定是阴森恐怖的,现在看来,这儿反而显得很有安全感。
此时,烧还没有退,梁湾头晕得更厉害了,只得找了一个角落蹲了下来,深呼吸想让自己缓过来。
以前加班的时候,她有办法可以让自己在上班时间内,感觉不到疲倦和发热,现在她已经做不到了,毕竟不是小姑娘的时候了。
安静中,她忽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她抬头,听到自己要去的方向,传来了一种熟悉的声音――竟然是电话响。
幻觉,她低下头,继续闭目养神。
电话声继续响着,在空洞的管道里,刺耳的电话声不停地反射,似乎是从四面八方炸响的。
梁湾的头很晕,有一度她处在能听到这个声音和不能听到这个声音的中间阶段,电话铃声有节奏地响着,但是似乎是在她大脑内部的某个角落,只要她关上门就可以不理会。
忽然一个瞬间,她惊醒了,就像开车晃神忽然回归一样。她忽然醒了过来,铃声一下变得无比真切。她呼了口气,努力站起来,往铃声的方向走去,发现来自前方位于管道左壁的一道门内。
门和刚才自己洗澡的地方非常相似,应该是黑眼镜说的,是相同用处的房间。铃声非常清晰地从里面传出来。
梁湾的手都有点发抖,不管这里发生什么,她都无法理解,但是她不在乎,唯独这种事情,她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里是沙漠下的一个建筑群,这些建筑用途成谜,但是规模无比庞大,结构非常诡异。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这个建筑群建筑于20世纪80年代,这里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虽然似乎很多人对这里有兴趣,但是也不至于会在这里装一台电话这么离谱吧。
她推门之后,往后退了几步,手电往里照去。里面漆黑一片,但是能看到有几张整齐排列的办公桌,上面堆着一些类似于档案册的纸质品,覆盖着很厚的灰尘,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纸片和灰烬。
这个房间的底部也有一个水池,但水池里没有水,能看到有大量的木炭和纸灰――看来在这儿焚烧过大量的纸质品。
电话在第三张写字台上,仍旧有规律地响着。
所有的东西都覆盖着非常厚的灰尘,唯独这部电话上和电话四周的灰尘被擦掉,出现了一个干净的圆形。
有人来过这里,并安排了这个布置。梁湾的头疼了起来,她犹豫了几秒钟,上去就接起了电话。
第49章 命运的力量
“最后的信息。”中年人对着黎簇,重复了一遍最后的话。中年人显得非常疲倦,强打精神坐在这里,眼神中,充斥着绝望和希望交织的光芒。
黎簇觉得在沙漠中的第一个晚上,大雨之前出现的吴邪,眼神也是这个样子。
“首先,三叔希望你能原谅。”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但我没法后悔。因为那是为了避免让你进入另外一种更加难过的境地。”中年人顿了顿,“你也无法苛责我,你如果能阅读到这些消息,证明我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上。
“我不能说,你出生在这个家庭,是不幸还是幸运的。如果你生在两千年之前,你所需要担心的问题,只是食物和温暖的避居地,如果天下太平,那一切都是好的,你会相信神灵的存在,从而不恐惧死亡。你知道这是愚昧的,但是愚昧本身对于人类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比起你现在对于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想寻找到答案的这种痛苦,当年让你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也是我们想过的选择。
“当然,如果是那样的选择,你的父亲也许最初就不会选择生下你,我们在最绝望的时候,想过如果在我们这一代,如果一起在盛年的时候死亡,那么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至少不会再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了。当然,最终我们没有那么做,因为我们仍旧有着人最基本的弱点。
“在我给你的这段最后的消息里,我不会告诉你,你之前所经历的一切的真相,因为你终究会知道,不仅是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的意义,也会经历我们所经历的一切。这是姓吴的宿命,也是我们家族三代人挣脱不了梦魇的原因。也是因为如此,无论如何洗白,能洗掉的只有世俗的压迫,我们洗不掉最终的结局。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我们所对抗的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怖是什么,那不是你之前所见到的任何一种可怕的怪物。那种东西很温和,但是无法抗拒,令人恐惧的是,同时它又无法改变。一般人,叫这种力量为――命运。
“你能看到命运吗?你不能,但是你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吗?它无时无刻不在你的身边,命运是不可抗拒的,如无数偶然所聚成的巨大洪流,它几乎在你任何的决定中都会出现。
“之前,我们无所适从的时候,只是觉得我们的敌人非常隐蔽,但是他们的进攻还是进攻,防守还是防守。谁也没有思考过,也许这些本身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所有基于对方进攻还是防守的应对因素,都在被另一种更加可怕的力量所控制。”
中年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难以言明的表情,他抬头道:“大侄子,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曾经,有没有觉得,这一切的痛苦和失败,是因为上天不想帮你?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那种老天在和你作对的感觉,尤为明显?”
黎簇皱起眉头,他有点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他想让对方解释一下,但是对方并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没有理解错误,我的意思就是,我们的命运,是被人操纵的。”
“我靠。”黎簇心说,这老头比吴邪还疯。
中年人继续道:“很多非常非常细微的事情,我们甚至都不会察觉,但是对于我们的决策的影响,是致命的。”说着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瓶药,看上去是一种西药,“这是水沉淀消毒药片,放在水里可以将有一定毒性的水消毒变得可以饮用,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到一个溶洞,这个溶洞里的水,必须经过这种药片的消毒,才可以饮用。也就是说,这一瓶药片的数量,决定了我们可以往这个溶洞里走多久,但是,我们购买这瓶药片的时候,有没有可能每瓶都去数,里面药片的数量是多少?”
“普通人不会,我也不会,但是当我去数这瓶药片的时候,我发现,药片的数量要比瓶子上标示的,多了四十片。按照一般的消耗量,我可以往这个洞穴内部多深入一个月的时间。而这个洞穴底部,按照记载,也确实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才可能到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中年人道,“有人希望我可以到达这个洞穴的底部。从我买这瓶药开始,那个药店里就有人知道进入山洞需要多少时间。
“如果我走到这个山洞的中段就折返,我不会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但是也许我会活下来。如果我到达了洞穴的底部,我也许就会死在里面。我们往往觉得一切的选择在于自己。我从来没有想过,控制一切的竟是一瓶普通的药物的数量。换句比较晦涩的话说:也许上天并不想我到达底部,让我走到这个洞最深处的,是多给了我40片药的人,这个人希望我毫无察觉而且认命地死亡。”
黎簇若有所思,中年人继续道:“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命运是在你不经意之间起作用的,这些细微的操控,都出现在常人难以察觉的细节上。
“这只是我的一个例子,证明为什么我们的家族一直走不出那个谜团。事实上,他们真实的手段,更加的隐蔽,我们几乎是必败的,但是,长期的失败,终有一天会让你感觉到这种异样。这也是他们唯一疏忽的一点。”
黎簇心说,这老头确实疯了。
中年人顿了顿,又说道:“放弃你的经验、你的知识、你的逻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计划,因为当你顺应着这个计划走下去的时候,一切已经陷入对方的控制之中了,三叔做的一切,只有在你无法理解的前提下,才有价值。”说完之后,中年人把手中的药瓶向黎簇甩过来,黎簇看到从自己待的笼子后面,竟然有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接住了。
黎簇回头一看,是黑眼镜站在他身后。黑眼镜对中年人说道:“没有这种药片,你们无法进入到洞穴里去,只能被困在这里,太危险了,你们会逐渐被消耗干净的。”
中年人道:“这瓶药片不够我们所有人用,药品留在这里会引起人和人之间的猜忌,是比那些蛇更加危险的因素,人永远比环境的危险更加可怕。这里我们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也许在绝望的环境下,还能想出办法。你出去的路上,也许会用到这些药片,我和吴邪说的这些话,比所有人的性命更重要。”
“三爷,这里最可怕的人心,是你吧。”黑眼镜道,“你和吴邪说的这些话,本身也没有多少价值。”
“我相信这个孩子,而且他这几年交了一些好朋友。”中年人道,“拜托了。”
黎簇应该是被提了起来,放进了一个封闭的容器里,他感觉到自己浑身很潮湿,似乎是被灌入了水。到这一刹那,他才明白,他在用一种奇怪的,似乎是动物的视角看东西。
在容器中看不到任何东西,一片漆黑,只能听到一些穿戴装备的声音:“这把刀我也带着吧。”
“你和这把刀还算是有缘分,你从土里带出来,卖给了我,最终却还是被你自己拿回去了。”
“我会还给他,客户服务很重要。”黑眼镜道。
这是最后的一句话,然后一切陷入了安静,不是寂静,因为他还能听到四周的动静,是黑眼镜身上的装备撞击的声音,水流声,鸟叫声。显然他迅速地离开了这个中年人,走入了丛林里。
第50章 真正的计划
黎簇浑浑噩噩的,他无法涌起好奇的念头,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仔细地听着外面的一切动静。
他的注意力也无法分散到自己的处境上去,他能隐隐知道自己是在什么状况之下,但是任何担忧之类的情绪,都无法涌现,他只能把注意力投向四周。慢慢地,他开始理解了吴邪的痛苦和折磨,他能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时间感,一种外在的瞬间和内在的煎熬。
黑暗中,他感觉一切都在转瞬之间发生,但是时时刻刻的,他又感觉自己,在一天一天地经历。
黑眼镜在沙漠中行走的每一天,毫无变化的黑暗,偶尔倒入竹筒的水,他就好像一个囚犯被禁闭在一个黑暗的牢笼里。没有任何人去理会他。无法知道在黑暗中,他被困了多少时间,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吴邪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