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色下包围圈中的众军士们,当看到一起上了二楼的十位军士而今只剩下谷阳一人活着出来的时候,便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听到他口中的那声凄喊,所有军士的心底都刹那黑云环绕。
几秒钟之后,像是巧合一样,陷入了一片死寂的一楼中,一众军士簇拥着军方的两位玄卡师,也缓缓倒退而出。
众军士的心中不禁大喜。
不过两位玄卡师的脸上则满是冰霜。
倒退而出,本身便于凯旋之姿有很大的不同,在注意到他们脸上的冷意之后,众军士们才开始意识到,他们不是自愿撤出来,而是受到了逼迫。
所有在外包围的人都开始意识到,一楼的战况似乎也和二楼一样,远在他们预期之外。
当肖卞的身影最后再从这一片黑暗的歌吧当中缓缓走出,当众军士看到他脸上那股所有人都无比陌生的神色的时候,他们的猜测便得到了印证,所有的军士心里都沁出了深深的担忧与悲怒。
随着他完全踱步而出,站在了门口,身后那根突兀的红线一直蔓延到了后方好似深渊一样的黑暗深处,不见尽头,众将士们的心也好似沉入了深渊之中。
“全部散开!不然我天火会,杀了你的兄弟,你们的长官!”
肖卞像是从地狱当中缓步踏出来的厉鬼,出现在了他们面前,然后又像是提线木偶变化的厉鬼一样,在自己脖子上架上了战刀,大喊出了一声让众人浑身一震的话语。
包围圈后方的骆阔,铁塔一样的身躯忍不住前踏出了一步,整个人的身体像是筛糠一样颤抖了起来。
当看到两位玄卡师从这歌吧内退身出来的时候,骆阔便知道了事情已经陷入怎样的一个泥潭当中,而当看到自己出生入死的军官肖卞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视野当中的时候,他才猛然发现那始终握在自己手中的主动权,居然会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决策而反转到了对手的手中。
……
张流的粗厚的眉头皱了下来,他的手原本揣到了上衣口袋里面,这个时候他把手抽了出来,他的心里满是冰冷。作为这次行动的谋划者,从谋划的角度来说这完全便是了不起的天才级别的一次行动,然而渴望摧毁这万渝城地下而苦等到今天的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这必杀之局居然还会出现自己完全不愿意看到的转机。
他反复深吸着夜色里冰冷的空气,努力用这夏夜悄然冰冷的空气把自己在这片刻之中迅速变得悸动的心浇至平静。
二楼之中的寒续三人即便看不到,但是听到了肖卞这样的一声,也意识到了事情变成了什么样的一个局面。
津天的嘴角不禁勾勒起一抹冷嘲,想起这个施展此巫术的女人在他身下娇.啼的模样,不禁觉得万般讽刺,也还有一抹同根生的骄傲。
“蝴蝶的针线一动,他的经脉便会全部炸裂,到时候即便有灵药系的强者在这里,也没法挽救他的性命。”
津天冷冷分析道,然后侧头看着天火会的这两位敌人,道:“我天火会强大成这个样子,你们和我们为敌,能活到今天,也算是有本事了。”
寒续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光明意”,沉思了下来。
虽然蝴蝶展现的力量的确让他对于天火会的认识有了一个很大的进展,但是却并没有让他的情绪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变化出现,他舔了舔口罩挡着的嘴唇,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着等待着什么。
而既然短时间选择了和他站在一起,这个时候津天也不会再发出什么别的声音,做出别的事情。
现在只是局面的略微转变而已,但是真正的主导权,还是在军方手中,所以他们还需要继续等待,只是一个军官被要挟,不代表局面的转变。
李青洲则要坦荡得多,身受重伤不断流血的他在对那高等武师谷朝的尸体大口的撕咬吸吮之后,原本微微苍白下来的他脸色很快便重新出现了光泽,而恍惚之间他整个人好像都年轻了几岁。
……
所有军士都没有动静,密密麻麻地围着这栋大楼,以及楼门口的肖卞。
天空中的直升机悬浮着,螺旋桨嘈杂的声音落入耳中却无法影响思绪陷入震撼的众将士。
肖卞无比地想要大吼出声,身体却根本不由自己控制,试图震断身后的那十多根红线,然而也依旧无能为力。他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而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木偶一样掌控,再来要挟自己的兄弟们,他的怒火中烧于体,将他的整个心脏都烧得炽白,感到痛苦不堪。
他凝望着一众同样凝望着自己的兄弟,身体只能本能地抖动着。
所有人仿佛都死去了一样,场间陷入了死寂之中。只有螺旋桨的声音突兀在这里。
骆阔望着自己的好兄弟,自己的战友,也是自己的下属肖卞,目光微微上抬,看向了那黑暗的尽头,眼中的光彩像是遇到了黑洞一样被吸收下去,变成了无比的深邃,同子弹一般的冰冷与洞彻。
军人那坚毅铁血的眉梢垂下,他对着歌吧内里寒声道:“我已经死了好几个弟兄在你们手里了。”
他冰冷的声音让所有的军士们都陷入了更深的平静之中。军人们只是听令于将军,他们怎么想都不重要,一切都只取决于骆阔的命令。
骆阔字字铮铮道:“你们放了他,我给你们留全尸,否则,你们一定会被碎尸万段。”
这好像是天火会以及恶人流这样的地下帮派才会说的话,却是格外的体现属于他们之间的江湖情,让肖卞的心里,暖意流淌,“中校……”
听到骆阔这样的话,对于肖卞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满足,即便是死,也觉得死得其所。
然而他的身体确实忽然僵硬,在蝴蝶的控制下,感受到一股力量促使他的身躯微微后仰,他对着天空爆发出一阵无比讽刺大笑。
“骆阔,你当我天火会的人都是傻子?!”
肖卞骤然垂头。
十多根红线中的一根忽然抖动了起来,而肖卞的身体,则猛地一阵抽搐了起来,一道道血箭,从他的七窍当中飚射而出,模样凄惨至极,那架在脖子上的刀,也忽地下滑,在他黝黑的脖子上拉出一道笔直的娇艳伤口。
轰――
所有军士身形轰然一震,一股铁血强悍之气陡然传荡而出。
“你敢!”骆阔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好似能沉出水来。
肖卞在蝴蝶的操控下,喷着血沫大喊道:“骆阔,到底是你兄弟的命重要,还是杀死我们的功劳重要?!”
将兄弟情与功劳直接挂钩,无论是否如实,都恶毒至极,骆阔的脸上霎时一抹堪比炮火的怒红。而虽然是蝴蝶操控,但是话语却是从自己兄弟肖卞口中传出,无疑更是莫大的讽刺。
张流的脸色也骤然一沉。
张流:“中校……”
骆阔的胸膛不断地起伏,他侧头看了一眼张流,张流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忍,看到的了愤怒,看到了痛心,不过只是一瞬之间,所有都变成了作为一位铁血就军人的决绝。
他豁然转头望着一楼黑暗,破碎的玻璃门,像是张开的大口。骆阔怒吼道:“你们今天,一定要死在这里!
就算牺牲我的兄弟,也不会让你们走!”
肖卞的双眼慢慢沁红,像有鲜血流出,他机械地大笑道:“好一个骆阔,果然功劳大过兄弟情!”
骆阔脚步暴躁地往前迈出了一步,站到了最前端,看似宛如一尊钢铁雕塑般铁血坚毅,实际上被嘲讽的愤怒以及牺牲自己兄弟的决断,让他的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抖动着,然而一道极为冷酷的军令,依然从他的口中清晰喷发而出:“轰炸准备!”
他的厉喝之声当中,一支支火箭炮开始支架,数十位械师手中的炮筒开始拼装。
整栋歌吧,将会在下一瞬间便被炮火占据,变作废墟。
而他因为愤怒朝前迈出的身位,则像是屹立在靶场上面的突兀的靶子,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张流的脸色霎时大变。
“她在攻心!有诈!”
然而只来得及一声大喊,而这大喊还被骆阔的军令所掩盖,只仿若一声无人倾听的凄凉惨叫。
骆阔军令传出的同时,他的整个大脑都丧失了冷静,更没有去反应张流喊了什么,而就是此时,只感到那黑洞洞的歌吧当中,一道力量陡然汇聚。
一瞬间,一支散发着红芒的透明箭矢,旋转着一股涡流,带动一声空气的嘶啼,从那黑暗之中破空而来!
箭矢恐怖的力量,在整个歌吧内里掀起了一股暴风,无数的玻璃碎片与各类残渣倒卷而出,白色的气浪翻涌之中,红色的箭芒却若旭日坠空!
谷阳的身影,直接若堕鸟一样被风暴推飞!轨迹两侧的军士们,霎时被带动的箭矢劲气割出两道血浪。
快到超乎一切的箭矢,从肖卞的身上洞穿而过,一股血浪喷射开来,再旋转厉啸着刺向了骆阔!
陡然而来的如此一箭,才是天火会真正的算计,所有的要挟与攻心,都是在为这一箭作铺垫,而如此强悍与完美的一箭,势不可挡!
箭矢变成一道红线,所有人甚至都没有捕捉到它的轨迹,而这支箭矢便刺在了包围圈后方,因攻心而心绪不宁的骆阔的胸膛。
他胸膛处的布料,在箭矢落下前,便被箭矢前方的凌风所撕扯成碎片,露出他内里深黑色的军方制械师打造的贴身护衣上。
箭矢刺在了护衣上,在护衣上剧烈旋转,一束璀璨的烟火在上面形成,与红芒映衬,好似夕阳下对着黄昏时分的天边归暮冲天而起的烟花。
箭矢上恐怖的力量将他身上的军衣全部震成了碎片,他的身影则在这一箭之下像是陨石一样暴射而出!
所有的火星陡然全部熄灭。
嗤――
恐怖的箭矢旋转着穿透了这足够防御重狙击枪子弹的防护衣,从他矫健的身躯上霎时穿出一股血浪!
“中校!”
“中校!”
箭矢从腹部透体而过,月光之下,染上鲜血的透明箭矢有若琉璃。处在一旁的张流,也被这一箭掀动的风暴拍飞而出!
而张流倒飞而出的时候,清晰地看到了那一瞬间禁止下来的箭矢染血的白色箭羽上,连接有一根红色的丝线,与肖卞身上的丝线完全相同。
整根丝线一直连接到了那歌吧的内里。
整根丝线忽的绷紧,而后射出的箭矢开始回拉。箭头又一次插在了骆阔的后背。他整个人像是一只风筝一样,随着丝线被一拽,他的身影便向着那黑暗的歌吧当中飞去。
重重砸在地面上,在地面翻滚,而后,倒在了那如怪兽腹腔的黑暗门口,喷出一大口的血来。
“中校!”
一切的发生到结束,皆是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军士,目瞪口呆,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足足一两秒之后,军士们才回过神来,身躯纷纷大震,不过所有的愕然与愤怒都在下一瞬全部停了下来。谷阳连忙爬起身来,试图去营救骆阔的身躯,也僵硬在了原地。
娇媚婀娜的蝴蝶,手上缠着那根连接到骆阔身上的红线,从黑暗之中踱步而出。
她的脸色很苍白,即便是脸上的胭脂都遮挡不住,显然施展巫术到现在,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即便如此,站着的是她,而骆阔的身躯,好似她牵着的一条狗。
锤堂堂主的大锤,比在了骆阔的脑门侧。是头颅两倍大的铁锤,只需要轻轻一砸,骆阔的脑袋,便会变成一滩烂泥。
仅存的六位天火会成员也走了出来,护在了两侧。
更黑暗的内里,头上戴着紫金鞭,身穿古典龙虎甲,背上背着方天画戟,手上握着散发淡黄光芒的神梨长弓的萧风,战神般从中缓步而出。
他的手,甚至在刚才的一箭之间滴淌着鲜血。
所有的军士,身躯都感到了僵硬与干涩。
萧风低头看了一眼脚侧像是脱水的鱼一样痛苦翕张着嘴唇的骆阔,寒声道:“从来没有人,能从我天火会手上取得胜利,联邦军方,也是一样。”
他看了一眼死去的肖卞,再抬头看着毫无疑问已经成为场间最具发言权的两位玄卡师,冷声道:“既然他的命不值钱,你们中校的命,应该值钱了吧?”
两位玄卡师的心肺,感到前所未有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