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淄博到青岛有铁路直达,从青岛走海运到上海也方便,增加不了多少成本,而且您要是去上海收购水泥厂的话,这成本也会高不少吧?”机会已经出现,可千万别跑了啊,曾广生连忙补充道。
实际上林楼对在淄博兴建水泥厂也挺满意的,这位置刚好卡在大批物资五百公里的运输成本线上,走火车运到北京的话成本也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而且特种水泥的利润率要比普通硅酸盐水泥要高,就算稍微远一点儿也不碍事。
去青岛走海运也方便,供应上海市场的确不成问题,和海洋局搭上关系之后,还能顺道争取下山东以及整个渤海湾沿海的港口修建业务。
“您也不能只看着上海和香江的市场啊,咱山东距离北京近,就算您在广州那边收购一家水泥厂,专门生产水泥销往香江,北京这边的市场也不能不要吧?不管是从广州还是从上海运水泥到北京可不划算!”工业局局长焦安杰也在一边搭话。
还有几位领导一直在跟陈德江示意呢,陈德江点点头示意收到了他们的信号,开始劝说周雅伦了,“周经理,北京市场未来的发展确实很快,而且淄博到北京也方便,走货运火车也就是一天的功夫,要不然我怎么大老远来这里开瓷砖厂了呢!”
“您要是把厂子开在这儿,咱们平时还能有个照应!再说了,来都来了,进去瞅瞅也不耽误事儿,咱先看看,不合适再说!”在陈德江的劝说下,周雅伦终于答应了。
到了厂子里,换上工作服,带上口罩,仔仔细细把厂子参观了一遍,这家水泥厂还是五十年代兴建的,机器什么的都已经落伍了,不过工人的水平很高,工作态度也很端正,各项规章制度抓的很严。
只要换一批机器,等培训好了之后,这些工人就能很快上手,完全可以满足特种水泥的生产需求;而且附近的矿产分布也很合适,特种水泥所需要的原料这附近都有,根本不用从别的地方运过来。
出来之后,曾广生急切地问道,“您觉得怎么样?这家厂的技术水平在咱们淄博那也算是一等一的,肯定能满足您的需要!”
“机器太老了啊,而且从火车站到这儿的路也破了些,卡车进出运输运料和成品都不方便!”尽管已经很满意了,周雅伦还是一开口就是挑毛病,想要争取到更优惠的条件。
“这些机器才用了不到三十年,大家伙儿平时也很注意保养,就跟新的没啥两样。”工业局的局长焦安杰就是这家厂子出来的,很清楚厂子的底细。
“要是用来生产普通水泥倒也勉强够了,但我们要生产的可是特种水泥,这些机器大多都排不上用场,得从日本进口,为了这项技术,从外国收购技术的成本先不提,光是请清华建筑材料研究所的专家做研究,就花了二十万美元,如果所有机器都要重新进口的话,那成本就太高了。”周雅伦继续摇头。
啥技术要用二十万美元?焦安杰都有点傻了,全淄博的水泥厂,每年花在技术更新上面的钱加起来怕是都不到这个数字的一半儿吧?
曾广生的注意力却落在了机器全部要从日本进口上面,这件事儿要是成了,那咱们淄博岂不是要有一家放眼全国都能算得上先进的厂子了?那就更得早点想办法敲定合同了,要不然这么大一笔业务跑到上海去,那可就亏大了。
“机器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路的问题好解决,咱们淄博自己就产水泥,只要您愿意合作,我现在就能安排人做好翻修拓宽道路的准备!”从水泥厂到火车站也没几公里路,市里咬咬牙还是能修下来的。
“税务方面,我们会帮您争取最大的优惠幅度,您要是在引进机器设备后,资金有问题的话,我们也能帮您联系贷款,同样帮您争取到最优惠的利息!”他一出溜就把优惠条件全都说了出来。
听得陈德江好一阵儿心酸,同样是来淄博开厂子,我当初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优惠条件啊!这外资和内资的区别也太大了吧?
这也是改革开放初期以来在商业领域非常常见的现象,为了吸引外资投资,各地都给出了许多优惠条件,看得本土商人直眼馋。
从宏观角度来说,这或许涉及到存量和增量的问题,本土资金无论如何都在这儿,但外资却是增量,而且外资还能带来先进的技术和管理;但在实际操作中,有时候明明本土企业的技术和外资企业差不多甚至是更先进,却得不到应有的扶持。
“铁路方面您也大可以放心,我们一定做好配合工作,优先为您争取车皮,尽量保证产品的运输!”眼见曾广生开口,其它部门的领导也纷纷表态,给出了各式各样的优惠。
“哦?从淄博到青岛或者威海、烟台的车皮也能争取?要是这样的话还真可以考虑下,从这几个港口出发,向日本出口水泥的话,确实要比从上海走近一些。”感觉火候差不多,周雅伦终于松口了。
“还能向日本出口?”几位领导有些迟疑,日本的工业比咱们发达那么多,他们也需要咱们的工业品?山东地界一直有向日本出口的传统,但出口的大多都是大葱、海产品之类的初级产品,工业品的话数量极少。
“我们公司研发的这款特种水泥,放眼世界也算是先进的,日本也没有同类产品,他们要是修建港口、防波堤肯定需要咱们的产品,只要厂子能建好,那肯定是成产出来多少就能卖多少!”周雅伦笃定地说道。
林楼在日本认识那么多建筑师也不是白认识的,通过他们的关系就能把这种特种水泥卖到日本去,销路一点儿都不是问题。
“没问题!促进出口也是政府工作的要点,只要您这边有需要,我们保证尽量为您解决!”曾广生毫不犹豫,这可是出口业务啊,当下各地政府最重视的业务,要是能把这笔业务谈下来,不仅可以吸纳外资,还能促进出口,等事情敲定之后,我这个副秘书长也该转正了吧?
于是等回到宾馆,曾广生马上要了一间会议室,和周雅伦讨论起来,周雅伦也确实表达了合作的意向,然后甩过来一大堆要求,修路、争取车皮、生产原料的矿山等等,这些曾广生都满口答应。
但还是有些问题,他不好做主,最关键的就是投资比例和人员安排的问题,当地政府肯定是想合资的,周雅伦用资金和技术入股,他们用厂子原本的固定资产入股,然后双方按照股份划分比例分享利润。
但林楼考虑的肯定是独资,让周雅伦花一笔钱把厂子里原来的资产购买下来,这样以后厂子什么事情都自己说了算,要方便一些。
至于厂子里的原本人员,那些技术过硬、工作态度端正的工人肯定是要留下来的,技术方面的人才也可以留下,他们都可以享受比原来更好的福利待遇,至于啥也不会干的领导们,就让他们走人好了,让周雅伦另招聘一些管理人才顶上。
可如此以来那些被清理的人员该怎么安置就成了问题,这家水泥厂的级别不低,领导层想要全部安置下来可不容易,现如今刚刚解决了前些年的人员问题,好多单位都是一大堆领导,实在是腾不出来地方啊。
而且就算腾出来了,他们愿不愿意去也是问题,去那些单位喝茶领工资,那有在原本厂子里当领导来得滋润?现如今水泥可是紧缺物资,就不说批条子了,客户想过来买水泥,那还不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日子多美啊。
但周雅伦宁愿多加钱,在这两个关键问题上却是坚决不妥协,谈了几天也没个结果,最后周雅伦甚至流露出了想终止谈判,去其它地方找机会的意图。
这可把曾广生他们吓住了,都不用说啥上海广州,单就这几天的功夫,周围青岛、烟台、济南也听到消息了,都派了人过来,想把周雅伦请到他们那儿去投资,他只要敢答应周雅伦离开,人家立马就能接过去,带到当地最好的水泥厂参观。
这样的话,他别说升秘书长了,现在的副秘书长职位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所以他赶紧给上级做了紧急汇报,当地班子连夜开会讨论这个问题。
“按照之前的谈判结果,光是从日本购买新机器就要花上百万美元吧?咋加上收购厂子的费用,这应该算是咱们市改革开放以来最大的一笔外资投资了吧?”市长看着这个数字犹豫了,要是能敲定的话,对他来说也是大大的政绩啊。
“还不止这些呢,按照周经理给出的远景规划,只要厂子能顺利投入生产,光明年能出口到日本的水泥都得以百万美元为单位计算!”一位副市长提醒道,这可是长期政绩。
“还有南极科考站和亚运会场馆建设的问题呢!”等到时候这些项目开建的时候,大家一问水泥是从那儿来的,咱淄博的名声可就传出去了,许多大领导也能知道吧?将来他们下来考察的时候,带他们去水泥厂一看,这脸上多光彩啊。
“改革么,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有时候胆子完全可以大一些么!”种种好处摆在面前,领导们都动心了。
“外资全资企业现在也有不少了吧?我记得当初去深圳参观学习的时候,人家都讲了,79年正大集团和美国康地集团就出资三千万美元,在深圳成立了正大康地深圳有限公司,所以在政策上应该不存在问题!”
“人家周经理给的价格也公道,而且可以用美元支付,有了这么多外汇,市里可是能办不少事儿啊!”从公里说,市里几家急需引进设备的厂子也有钱更换设备了,往私里讲,又能多一批干部去国外考察了。
“工人的问题好解决,大部分人家都愿意留下,就算有少部分,其它厂子也能安排的下,就是管理层有点不好办,在厂子里日子舒坦啊,谁也不愿意离开!”大家慢慢想着办法,解决一个个问题,最后到管理层这边卡住了。
“在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些人因为私人利益的得失,而阻挠改革的推进,这种情况必须严厉打击!”一想到合作达成后的光辉前景,几位领导就忍不住了,你们阻挠合作就是不支持改革。
这一顶大帽子扣上来,谁也扛不住,于是厂子里的干部有办法的赶紧抓紧时间调到稍微好一些的单位,没办法的也只能服从上级安排,从水泥厂滚蛋,个别看不清楚局势想要死撑的自然没啥好下场。
在领导们的通力合作下,这项协议终于达成了,周雅伦代表香江华林投资公司和当地政府签署了协议,拿下了这家水泥厂。
然后香江猎头公司和上海渣打银行安德鲁帮忙组建的管理团队迅速进驻,暂停了工厂的施工,从日本引进新设备安装调试,对工人进行培训,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当地政府也没闲着,立刻组织人手对工厂连接火车站和各个原料矿场的道路进行翻修,以满足新水泥厂的使用;同时积极和铁路部门、进出口部门协商,务必保证那些设备早日顺利运到厂区。
就连过年的时候,大家伙儿也没闲着,只在三十和初一放了两天假就继续开工建设,一直忙活到春天来的时候,这家水泥厂终于完成了试运行,顺利地生产出第一批样品,经过检测之后,样品完全合格。
大家伙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按照试运行时候的标准开始生产储备水泥,周雅伦则带着一批样品前往北京,国家海洋局、南极科考委员会和林楼可是早就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