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柯简满意的目光里,宁寒柯被拽进了大象馆。
一路上,柯简捧着黑色索尼相机给贺峻拍了一堆照片,河马馆、长颈鹿馆、羚羊馆……还碰见了好几回宁寒柯,每次对方都阴沉着脸看她。
柯简报以微笑,还把手里的一支山楂条送给了粉裙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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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山是开放式景点,李阿姨一路走来腿脚酸痛,坐到了不远处的凉亭里等他们。柯简看着双臂纤长在假山上灵活地荡来荡去的金丝猴,在玻璃窗外抓拍了几张。
“贺峻,要不要跟猴合个影。”柯简浏览了下照片集,随意问了声。
贺峻:“要。”
“这个弟弟要跟你合影?”不知何时,宁寒柯和柯简又碰见了,他正用着一种欠扁的语气挑衅道。
柯简挑了挑眉,感叹这人还真阴魂不散,于是单手招呼着看猴的男孩:“贺峻快来,这有个哥哥想跟你合影,我给你们拍一张。”
“不是说我跟猴合影吗?”贺峻还在盯着一只窜上树顶的小猴,没看他们。
“对,是跟猴拍,一样的。”
“……”
柯简和宁寒柯最大的对比就是,他俩一个行动派,一个口嗨派。贺峻转过头来,脸红红的,走到宁寒柯旁边,小胖手伸出来比了个2。
“我也想拍!”另一边看猴的小妹妹瞧见自家小舅,正要和玻璃窗里的金丝猴合照,非常兴奋地抓住宁寒柯的手叫道:“我也要跟猴拍!”
“……”
宁寒柯:“?”
谁猴?
于是一张俩小朋友一左一右,笑站在一脸菜色的宁寒柯身边,背景图里的金丝猴正跳跃的照片在快门下生成了。
“你、够、狠。”围过来看成像的宁寒柯,恨恨地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
“别、客、气。”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溅成一粒粒破碎的玉珠。几朵倒垂的七里香也被浇的掉下,声音微不可闻的坠落。
“你怎么了?”柯简看从刚拍照起脸颊就一直发红的贺峻,有些担心他感冒了。
“没、没事。”
柯简摸了摸他额头,并不烫。
“就刚……刚才那个哥哥有点帅。”贺峻扑闪着眼睛,有些发窘地盯着被黑泥点浸湿的鞋尖。
“嗯?”
“我可以再找他单独合影下吗?”他问。
“啊?”
……要是贺峻说他想跟那个穿粉裙的小妹妹合影,柯简都不会这么疑惑。
她只好打开手机,给网名叫“在葬礼上放dj”的发了加他以来的第一条消息――
江上清风游:【你在哪?】
那边回的很快:【干嘛?】
江上清风游:【有事】
在葬礼上放dj:【刚猴山旁边的类人猿馆】
江上清风游:【行】
在葬礼上放dj:【怎么,要来看看你同伴了?】
柯简没理他无聊又幼稚的斗嘴。
柯简跟李阿姨说清楚,要陪贺峻去旁边的类人猿馆再看看,大概十分钟后回来,然后就坐车回家。
她举伞牵着贺峻,右肩有些被雨淋到。等到了类人猿馆,一眼看见站在黑猩猩前的宁寒柯,正双手左右开弓拍打自己的胸脯,嘴还闷闷地吼了几声,小女孩笑得左右乱颤。
柯简抽了抽嘴角,叫了他一声。
“正跟你朋友打招呼呢。”宁寒柯回头道。
柯简没理他,只是把贺峻推上前。“来吧,”她说,“刚照片没拍好,贺峻想再拍张。”
宁寒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问:“干嘛?”
柯简凑到他跟前,在他耳边轻声道:“小孩儿有点害羞,想单独再跟你拍一张。”她的声音气流软软的吹过,齐肩的乌发有些轻微擦到他的皮肤,宁寒柯耳尖突然有些发烫。
“明白了。”他说。
他单臂一把捞过贺峻,把人搂在怀里,冲着柯简的镜头比了个手势。
柯简看着取景框的俩人,眉毛轻皱,心道怎么俩人表情都有些不自然?看宁寒柯也是臭屁惯了的人,难道贺峻对他直率得表现出好感还会害羞?
刚拍完,只见宁寒柯动作麻利地拉过旁边的侄女,把贺峻跟她怼得很近,然后自觉退后,朝柯简做了个“我都明白”的得意表情。
柯简难得呆滞了会儿,宁寒柯立刻指了指她手里的相机,再指了指俩小朋友。
她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正当他们参观完要走的时候,贺峻突然大声问道:“姐姐,大猩猩们在干什么呢?”
柯简刚收拾好相机,塞进黑色相机包里,闻言抬头看了眼,玻璃窗里两只大猩猩居然正互相叠在一起做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而旁边的宁寒柯显然也是看见了,他转过头,双手抱拳,一脸悠闲地等着她的回答。只见柯简面不改色地指向自己:“我不知道,哥哥知道,问他。”
俩小朋友同时眨着求知的大眼睛,认真且期盼地等待他的回答。
宁寒柯:“……”
他思来想去,从嘴里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打、架。”
“为什么他们要打架?”贺峻问。
“…因为想打。”宁寒柯有些奔溃。
“为什么他们是这样打架的?好奇怪啊,之前都没见过这样打架的。”侄女问。
“…你太平洋警察呢,管这么宽,别问!”宁寒柯怒。
“姐姐,要不我们拍他们打架吧!”贺峻提议。
一边轻松看戏的柯简:“?”
这恐怕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说:
大猩猩:惊恐jpg
这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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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小可爱们点个收藏叭!么么啾~
第8章 坏骨
2013年6月26日早上7点整,柯简把床头的闹钟关掉,起身刷牙洗漱。
从3年级到6年级,柯宏出远门打工,一直都是由奶奶带着她。老人家爱早睡早起,挨她睡的柯简自然也形成了习惯,就这么保持着早七晚十的作息,除了初三的时候会晚睡一些,其他时候都很规律。
洗漱完了的柯简有些发懵地呆坐在沙发上,视线里迷迷糊糊的聚不了焦。她揉了揉眼睛,拿手机登了下号,发现有人昨晚11点过给她发了消息。
在葬礼上放dj:【出中考成绩了,柯总,报个牛逼的分数给我证明下你的实力!】
从动物园回来那天开始,宁寒柯就有空没空地找她茬儿,一会儿要照片,一会儿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一会儿拐弯抹角地骂人,柯简要不无视要不敷衍。她回了句――
江上清风游:【没成绩】
其实一直都有借着各种理由“顺便”打探她成绩的人。比如说问老柯什么时候办结婚宴席的大娘,或者只在过年聚会上说两句话,家里有跟她同岁小孩的远房亲戚。
他们都弯弯绕绕的,生怕意图明显,还没认识多久的宁寒柯来的直接。
柯简关了手机,去厨房煮早饭。
从橱柜里拿出挂面,柯简把面条下入煮沸的热水中,再掰了一颗白菜的几片外衣,洗净后随意撕成几块,丢入锅中,再用长筷搅了搅。
等老柯起床后,就吃到了一碗简单可口的素面。
“爸,”柯简嚼着面条,嘴里有些含混地说,“今天中午我要去我妈家,可能会住一晚。”老柯夹面的动作突然一滞,半晌才把面条放入嘴里,“去啊,你好久没去了。”
柯简见他低垂着眼睛,看不清神情,于是轻轻道:“嗯。”
饭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老柯先吃完,就坐在沙发上抽烟,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柯简正准备拿起两个碗去洗,就被他拦下。
“放着吧。”老柯把手里的烟头抵在玻璃烟灰缸里摁灭,“我来洗,你不是要去你妈那儿吗?早点收拾去吧。”
柯简一般不会跟老柯争,于是放下碗,看着他粗厚发黄还散着烟味的手,利落地捡过碗拿到厨房里。
柯宏的文化水平很低,小学刚毕业就跟着当时队上的锁匠学了些技术,但又没学精,于是只能伙同认识的人,去建筑工地上做些糙活儿。和泥、搬砖、砌墙、粘地砖……
当时还没有用“搬砖”这样调侃自己前途迷茫的词语,但柯简却很清楚地记得,老柯在烈日下被晒得红黑的皮肤,手茧粗厚变硬甚至弯曲困难的指节,以及洗过脸后睫毛里依旧可见的灰尘。
柯简想,如果爱是一面墙,那他父女俩大概就是最沉默又最坚实的那一堵。
所有人都向往着明亮的落地窗,她只想原地依靠着那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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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景佳苑,4栋3楼。
柯简在外站了会儿,才用手轻轻敲起了红色防盗门。
“来咯!来咯!马上!”一个欢快的女童声传来,便随着啪嗒啪嗒的趿鞋声,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出从门缝探出头。
惊喜的表情也就只维持了几秒,她眼睛睁地很大,看了看,缓缓才低声叫了句:“姐姐”。
“嗯。”柯简进门,给自己换了双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