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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的夏风从透明玻璃窗里钻进,吹起柯简语文试卷的一角。头上的电风扇还在呼啦呼啦转着,安静的教室里充斥着刷刷刷书写的声音,而拽哥其人,正坐在她的面前,睡得香甜。
柯简自诩做题速度不算慢,甚至说的上快,每次考试都会留下十多二十分钟的时间检查,这次也不例外。正当她开始构思作文时,石英表里的指针才指到9:50,而拽哥已经懒懒地趴下了。
柯简也没分心思想太多,看了两眼他脱掉鸭舌帽后发顶翘着的呆毛,拿着草稿纸写下作文框架,总论点,分论点,论据素材……
第二门考试是数学,中途就休息了十五分钟,要一直考到下午一点过。
柯简抻了抻脖子,把散发着油墨味的试卷铺平,快速浏览了下题型。试卷分为ab卷,a卷100分,b卷50分,和他们常规的考试题型一样。
一路顺畅地做到a卷最后一道几何题,求一个四边形abcd周长取最大值时,某两条线段相除的值。柯简毫不犹豫地提笔开写,因为有之前做几何专题的累积,这些题对她来说并不难。
正当她写下一个数值,准备翻页时,宁静的教室里突然传出一阵铃声――“every sha-la-la-la,every wo-o-wo-o,still shines……”
柯简笔下一滞,她的手机正是这个铃声。但柯简没抬头张望,早在出门前她就把手机搁家里了,根本没带。
平地惊雷似的铃声像缓缓靠近氢气球的尖刺,在这肃穆的考试氛围里不断戳着大家紧绷的神经。监考老师快速走上前,从讲台满地的书包里不断辨别,最终拽起个纯灰色的书包。
“都说了让你们考前检查下手机是否关机,这谁的书包?自己上来认领下。”
所有的人都没动,柯简连头都没抬,看着b卷的第一道填空题。
铃声依旧在不断的响。“以为不认领就没事?这种行为默认为考试违规!这堂考试没有成绩!”监考老师的话非常严厉,柯简皱起了眉。
当她看见监考老师非常不耐烦地拉开书包的拉链,准备从书的扉页上看书包主人的名字时,柯简耳边如巨石落地,轰隆一声,整个人有种毫无知觉的麻木。
……这是她的书包。
可她的手机怎么会出现在这?
柯简面如死灰地从最后一排缓缓站起。好吧,看来还是只能去安城一中读书了,她想。不过也好,离家近点,也方便。
只是前面一直睡得跟雕塑般的人不知道为何,突然先她一步,整个人轰然起身,课桌被撞地发出“哐哐”的噪音。他后手朝她示意地摆了摆,刚搁得委屈的长腿此刻正悠闲地往讲台上走去,周围人的目光跟磁铁似的,而他似乎浑不在意。
“我的。”他说,声音懒懒的。
“你的?你这门考试成绩无效了!”监考老师拉上书包拉链,递给他,“把手机关了!”男生接过书包,恰逢铃声正断,他没打开拉链,只是用手指敛了敛鸭舌帽帽檐,然后跟逛街似的走出了教室门。
柯简慢慢跌回凳子上。
她一向清醒的头脑里乱成一团。她的手机不是放家里了吗?是谁给她打的电话?那个男生为什么要帮她?
柯简用手搓了搓脸,算了,等会儿都知道了。她深呼吸了两下,聚了下心神,就刚才的思路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第一道填空题……
等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监考老师从前到后依次收完试卷,说:“可以离开了,东西带齐。”
所有考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忙不迭地拿了自己的书包,出去觅食了。
柯简一直磨到最后一个。
监考老师清理卷子份数,在讲桌上怼成整齐的一叠,她看了眼柯简,好心提醒道:“同学还不走?休息时间就只有四十分钟,快去吃饭吧。”
柯简嗯了声,从讲台上捡起了一只孤零零的黑色书包,出了教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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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门,就看见双手搁在走廊栏杆处的男生。
午后阳光刺眼,橘红色的烈日炙烤着大地。燥热的夏风吹起他前额的碎发,那男生倦倦地轻闭上了眼,右眼角下方有颗微不可察的黑痣。利落干净的五官轮廓在光线下显得更加俊朗,只是他的神情却有种淡然的漠不关心。
柯简缓缓地走到他身边,没有叫他。
像是察觉到什么,那人睫毛颤了颤,转过头看她。
“你的书包。”他拽下右肩的书包,递给她。
“谢…谢。”柯简也交过他的书包,有些不自在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他望着她泛红的脸颊,右手暗暗握成拳,明明有些尴尬茫然还强装镇定的样子,莫名有种恶趣味想逗她,于是眉毛飞扬地说:“告诉你后是不是还要加我联系方式?”
“……”
“宁寒柯。”他的声音有些低哑,透出一种无所谓的倦怠感,望着碎金天际线的一端,轻声道:“你别想太多,我妈逼我来考的。我根本就不想来,在那睡着也不舒服。”
“谢谢你,我叫柯简。”
“我好像没问你叫什么吧?”他转过头来,挑了挑眉。
这不是交际的基本礼貌吗?柯简叹了口气,瞧见他额角处还有残留的两条压痕,清了清嗓子道:“我请你吃饭吧?”
不管怎么说,还是他帮了忙。
宁寒柯瞥了眼她没什么表情的严肃脸,略直的唇角抿的有些紧,于是捉弄的意欲更盛,眉梢处带着稀松的笑意:“你这是单纯地感激我,还是借感激之名想和我一起吃饭?”
……
谁来告诉她一下,这拽哥走的什么路线啊?
柯简面不改色:“为了感谢您帮我拿书包。还有,我有男朋友了,还很帅。”
宁寒柯满脸写着不信。
“真的。”柯简点了点头,“你吃什么?得快点了,只有40分钟的休息时间。”
“不吃了,下次请我吧。”宁寒柯道,伸了个腰后悠悠地转身走向楼梯,“对了,劝你别去学校食堂,外面餐馆人也多,等不到,不如直接去超市买个面包啃。”
话毕,人就消失在楼角。
柯简从书包的内侧找到了自己的手机,解锁后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来自于她的老爸,柯宏同志。
回拨过去才知道,她爸早上趁她洗漱的时候,以为她粗心把手机落沙发上了,给她装书包里了。
老爸还说,奶奶明天要出院了,全家人都要去看她,打电话就为告诉她这事儿。
柯简真不明白,她爹是不是派来故意来折磨她的。手机装了就算了,也不告诉她一声。明明说了今天考试,还打电话,虽然他说十二点过估摸着也考完了才给她打的,但晚上回来告诉她会不一样吗?
柯简头疼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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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回过身,一眼就看见文渠哼哧个红脸,提着个大塑料口袋走过来。
“艹啊,你是没看见食堂那人挤人的壮烈场景,老子昨晚吃的饭都快被挤出来了。”文渠撩起前襟,给自己扇了扇风。
柯简摸出张湿巾纸递给他,俩人随意找了个长凳,坐那啃起了面包。
溪楠中学校园里修了个人工湖,四周种有修长的白杆芦苇,正随风肆意点着头。偶尔白鹭从天空掠过,飞到湖边驻停饮水,水面就会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们就坐在湖边的木质长凳上,榆树下阴凉一片,斑驳的树影跌入柯简白皙的颈间。
“好困,我好想睡觉,这破学校中途就休息四十分钟!”文渠瘫在凳子上,低声咒骂。
“你眯会儿吧,十分钟后我叫你。”柯简翻了翻题集的物化部分,认真地看了眼电路题。
“柯总,柯老板,柯大爷!就这么会儿您还看书,钢铁做的啊。”柯简已经滑到下页的小孔成像实验题了,回复文渠:“我物理不是很好,你知道的。”
“你的不好就是考不到满分的不好,算了,跟你说跟对牛弹琴似的,我睡会儿。”
被对着弹琴的柯牛望着说完后秒打呼的文渠:“?”
溪楠中学的考试时间见缝插针似的安排的很紧,一直到英语考完,柯简都没什么实感。
五点半,太阳西斜,高大的座座楼宇割裂出昏晓,投在地面上的阴凉像一片恬静的湖水。天际的火烧云灿烂而瑰丽,柯简的心情难得不错。
下午的考试宁寒柯都没来,柯简望了眼溪楠中学校门旁刻着“a大生源地”的金色牌匾,心想,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到他。
第3章 坏骨
柯简和她爸到医院的时候,所有柯家的人都到了。
洁白的过道里飘满了消毒水的味道,穿白衣的护士拿着记录表和体温计匆匆走过,柯简看着一向爽朗轻松的老柯,竟变得沉默起来。
“你儿到了!”二姨尖声对着耳背的老太太说道。
柯简走入房内,看见静脉插着针管的奶奶被升降手柄摇得坐起来,病床周围围了一堆人。桌上摆满一些牛奶蜂蜜三七粉之类的补品,所有人都在嘘寒问暖。
她没来由地突然很想说,第一天奶奶住院的时候,好像没这么热闹呢。但她知趣地当了个懂礼的后辈,依次向病房里的长辈们问了好。
奶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爸柯宏是最小的那个,也是混得最差的那个。
尤其是他爸妈离婚之后,家里的大娘二姨都若有若无地谈起――柯宏还是得继续找个人过,他这样子,过得又懒又糙,下半辈子指定难受,女儿养大了还不是要嫁人。
话是这么说,但最终总会嬉笑地聊起小区里那谁谁二婚家庭的事。什么后妈和孩子两边斗,两口子各管各的工资,吃饭都要分开买菜……
二姨披散着大波浪卷发,明明已近五十岁,还打扮地十分精致。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削着苹果,对奶奶说:“妈,我们商量下周全家人一起吃个饭,这么久没聚了,顺便庆祝你这次健康出院。”
她把苹果分成了几瓣,分给了奶奶和几个长辈。
柯简和她爸都没有,但她也不馋那口,正无所事事的跟文渠聊着,说他有认识的小学生想找个家教。
从进来为止,他爸柯宏同志没说过一句话,只是跟她一样摆弄着自己黑色的翻盖手机。柯简余光一瞥,居然在那一列列地翻电话通讯录!
“哎,我吃啥苹果哦,牙齿都没几颗。小简,你吃啊,你牙齿好啃得动。”奶奶把手里的小瓣苹果颤颤巍巍地递给柯简,柯简一下子接过了。
二姨看了她一眼,望着病床上头发花白的老人,不太高兴道:“要吃这还有,你手拿过还给人家,都搞脏了。”
柯简听完她的话,毫不在意地一边继续和文渠聊天,一边啃苹果。
嗯,挺脆,还甜。
“妈,我出去抽根烟。”宁宏终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然后转身出了病房。
柯简看着周围的人讨论着去哪吃饭,要什么规格,时间定在多久,怎么出行……对了,一提到出行,她缺席的爹又成了话题中心。
“哎,早就喊柯宏去考个驾照,非要骑那个摩托车,好危险,他还骑飞快。”
“就是,考个驾照还可以把酒戒了,一举多得嘛。”
“现在二手车又不贵,万把块钱的都可以买一辆,出门多方便。”
“算了算了,他就这样,你们还不了解啊,根本不听我们的。”
“……”
柯简从小到大早学会屏住呼吸降低存在感的技能。她就站在人群之外,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和文渠聊着,说那个小学生也不是找补习的专门老师,主要还是陪着玩。
“柯简你一天天玩手机,都不怕近视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都这么安静了,怎么也被卷入话题。
柯简适当扬起了疑惑的脸,看着颧骨很高的大娘痛心疾苦地劝道:“你少玩点儿手机,你婷婷姐就是你这样玩,把眼睛都玩近视了,看啥都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