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世朝在一来年通过先生跟他的讲道,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出身和爹娘,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和很多的先生,还有收到很多的礼物,而别人弱小,也可以通过努力慢慢强大,但他要是不努力,可能也会变成弱小。
关于尊老尊道,像家中的祖父自不当说,就是不喜母亲的祖母,他也是需要去尊重的,就像娘亲所说的,祖母也是为人妻为人母,她生养了父亲与叔父,也曾像娘亲抱着他入睡一样哄过父亲入睡,而他更是父亲的孩子,他应该尊重生养过他父亲的这位女子。
尽管他不怎么喜欢她,但尊重却是不能少的。
魏世朝刚进京城的日子,觉得好多事情和人让他困惑不已,但还好,母亲也并不为难他,想不明白了就让他慢慢想,魏世朝也就放松了下来。
这里没有外面那般让他觉得舒服,很多时候他并不喜欢这些,但经过三月的努力,魏世朝也是开心了起来,这里与父母带他去看过的广阔天地不同,虽然有些人他非常不喜欢,但也有些人很有意思,如果遇上一个跟他去过岑南,或者漠北的人,光是聊聊他们记忆中曾共见过的一道风景,同吃过的一道美食,那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京中的名人隐士很多,祖父与父亲带他见过的,他的先生们带他去拜访过的,其中他真心喜欢也有一二,他想回头他得空了,也得带上一份自己亲手制作好的礼物,上门拜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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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五月,天气炎热了起来。
这天气一热,赖云烟的胃口就更不好了,为此任金宝让江南那边捎来了杨梅,赖震严则偷偷摸摸地从自家里送冰块过来,就好似魏家苛待了他妹子一般。
赖云烟觉得也挺好玩,自家兄长送得悄悄,她也就悄悄接了。
这事弄得魏瑾泓脸上相当的不好看,现在的魏家哪敢苛待赖云烟丝毫半点?可她非要用此暗中挤兑他,他是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之下,只能找赖震严说这问题去了。
为了不用她的银子,这几年他是花了相当大的功夫存私库,这事她多少知晓一二,魏瑾泓只当她明知情,还非让他不好过了。
实则赖云烟跟魏瑾泓想的完全不一样,接了兄长的东西,一是接受了兄长的好意,让魏瑾泓明白,赖家现在是她兄长的,赖家在她身后了,她现在想在魏家怎么过,最好是让她怎么过,若不然,她也不是没地方去,另一个方面也是提醒自己身在狼窟,不能掉以轻心,更是不能因为曾在大漠被魏瑾泓救了两次,就当魏瑾泓以后不会再对她下毒手了。
她也不是要把魏瑾泓想得不堪,只是在京中,魏瑾泓确实是需要一个人为他舍生忘死去周旋,魏瑾泓没说过,也没讲过她是那个人,甚至可能他自己都告诉自己从没这么想过,而惜命的她不管魏瑾泓以后是怎么想的,她是万万不想成为那么个人。
她不再是上世那个赖云烟,不可能再成为那个她那般对他。
这一点,她静观许多年,发现她离开那段岁月很久了,但魏瑾泓真的没有走出来,他还陷在那段她什么都肯为他做的恩爱里。
就这一点,赖云烟是可怜他的。
但她无能为力帮他什么,他怀念那个曾经的她,而在她这里,她已离开曾经的他们很多年了。
一切不可再重来,她不会再为魏瑾泓对她存有的情愫心动。
按她现在的想法,一个男人的感情如果不能给她带来好处,不能带给她欢愉,不能让她轻松,只会带来责任与压力的话,那她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她又不是没受够罪。
而魏大人很明显两世都没学会好好去喜欢一个人,对妻子还不如对上世与他偷欢的小妾好,他对小妾还给钱用,给吃穿,生了孩子还找人伺候着,出事了也没让她们出头过。
只有她是倒霉催的,两世他都想把她用作同一个用途。
赖云烟这里想得很实际,那就是任魏大人怎么弄,能做的她就做,到了不能做的时候,她这里备好后路撒腿跑回窝就是。
现在不比当年,兄长已经起势,是有实权的吏部侍郎,苏旦远也是升至了御史大夫,看样子是只要不换皇帝他这位置就得站到他告老还乡那天,且不说家中那边势力已够,她这边还没让自己“好”起来,到时候装病装到死也是可行的。
但很显然魏瑾泓也不是个傻的,先拿儿子牵住了她,现在只要她一不对劲,他那边就来深情攻势,她要是有时喘不过气来,得找大夫扎针,他甚至彻夜守候她,还令人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让人都道他对她情深意重得很。
她这一边允他纳妾,他那边公务繁忙还连夜衣不解带照顾她,这外面就把他们传成世上仅有的神仙眷侣了,把原本属于远在他乡的岑南王夫妇的名声都给抢了。
就这势态,赖云烟估计她要是现在跑回赖家去,她跟收留她的赖家都得被口水淹死。
所以经过几回暗中交手,赖云烟觉得魏大人阴险狡炸的功力因为完全不要脸,明显要比上世更胜一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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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家送冰,被魏瑾泓推了回去,如此他每天清晨去上朝之前,总要招领大管家前来吩咐一道修青院院中的事。
到了宫中,下完朝去御书房等候议事的路中,他也会与同僚聊起家中病妻的事,言语中也是忧虑不已,嘴边温笑往往也会全然褪去,眼中全是沉重。
这天赖震严与他同去过一道后,仔细看过他神色,回去就与娘子炸舌道,“妹妹说他最会装,比她还更胜,如今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她此话是何意,你可没看到,我看他说起妹妹的那脸,就好像我妹妹一个不行,他就要垮了一样。”
苏明芙好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晓是假的?在大漠那时,他对云烟已是顶顶好了。”
“这怎是真的?”赖震严不以为然地道,“我这么欢喜你,你病了我心里跟被刀子割一样疼,一生也只会只有你一个妻子,但你要是哪天去了,我也不会垮,国事,家事我都还要顾好,哪还顾得及去垮。”
“那因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便是天都掉下来了也弄不垮你,别的人怎及得上你。”苏明芙把他的手臂抱到怀中,头靠着他的肩,把别的人都嫌弃完后,嘴间淡淡地道,“我舍不得你,定要你走了我才走,我得活到长命百岁。”
赖震严点头,顺着妻子的话意很是自然地接话道,“那你多比我活两年,替我多顾着妹妹两年。”
苏明芙闻言咬嘴笑,用手轻轻地捶了他两下。
真是不解风情。
赖震严也笑了起来,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弄开,五指交缠后才道,“我走了你就跟着我走罢,我怕别人护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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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月底,天气更是越发炎热,朝中也是因立后之事动荡不已。
远辰帝原来的元配皇子妃早逝,登基那日他并未封后,现下四年都过去了,朝中以太师为首,都在逼他立后。
远辰帝也是个扛得住的皇帝,上世他硬是扛了十年,立了太子才立皇后,这世赖云烟估计他也是按这节奏来怕是不行了,今世不比上世,远辰帝这次的上位比上世有点像捡便宜般得来的帝位要艰难得多了。
这世他用得的人多,欠的人情也多,想躲干净?那是没门的事。
那些提着脑袋帮他谋帝位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就是嫌烦想把一个个都收拾了,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这不,在天气最炎热,人心最浮躁的时候,这些个老臣子仗着自个儿的身份,一个一个往宫中去逼皇帝立后了。
有些个老臣,那叫一个老奸巨滑,皇帝跟他们打哈哈,他们就干脆一跪一磕头,当场就晕给皇帝老子看。
他们也不死干净了,他们就是晕,舍不得死。
这个晕完换下一个晕。
赖云烟听道宫中又晕了一个老王爷后,很是为远辰帝拘了一把同情的汗,这皇帝爷过得也是不轻松,这才登位几年啊,啥鸿图大愿都没展开,就光为着这些个想操纵他的老臣忙得团团转了。
先太子还没死不算,这些给他找麻烦的老臣子这次晕了,隔断时日,下次又哆哆嗦嗦地又来晕给他看,赖云烟一想皇帝过的那日子,也是乐得很。
这得抱多少如花似玉的美人,这气才喘得顺啊。
她这里在隔岸观火,魏瑾泓却是皇帝近臣,又跟皇帝有那些多不可言说的事情打底,皇帝一不痛快了,就传他进宫商量事情,这日日夜夜的,耗在宫中的时辰就要较以往多了。
他不太进家门,魏世朝在这今天早起跟父亲一道用早膳之际很是奇怪地问他,“爹爹你昨夜是不是又进宫了?是上完早朝才回来的罢?”
赖云烟听了清咳了一声,魏世朝听到,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叮嘱道,“喝慢一点,谁催着你了?”
说罢,拿过她手中的勺,喂她喝了两口,这才作罢。
魏瑾泓冷眼看着小儿的那作态,不声不响地闷喝了一口粥。
“又有臣子晕在皇帝陛下的华极殿里头了?”魏世朝回过头又是问。
这话一说,把赖云烟逗得差点又笑得咳出声来。
她这孩儿,可真是个万事通,啥都晓得。
魏瑾泓闻言瞪了小儿一眼。
他放肆她养儿,养了这么多,终是养出了这么让他又怒又恨,却又真是让他万般欢喜的孩子出来了。
又想及小儿无论他回来得多晚,都会让下仆叫醒过来与他请安的事,魏瑾泓这怒脸也是摆不出来,只能淡道,“朝中之事,不是你一小儿能管的。”
“孩儿不想管,”魏世朝闻言颇为严肃地摇摇头,“只是您不能再这么操劳下去了,要是您都病了,孩儿又是照顾娘亲,又要照顾您,到时怕是会荒废学业,到时无心学问,即便无才能为朝廷效力,且又无才学挣银两与娘亲买首饰戴,才那叫一个……”
“闭嘴。”见小儿那嘴一张,便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魏瑾泓终是把筷子一放,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孩儿遵令。”魏世朝被吼,并不伤心,双手一揖,就又挑了个包子,把薄皮小心地用筷子撕了下来,放到娘亲碗里,他则把馅放到了自己嘴里。
吃了两个,见父亲看他,他也不忍心只自己一个人吃肉,就又另挑一个,把娘亲爱吃的皮撕好了放到她碗中,把馅送到了魏瑾泓的嘴边,“那您也吃一个?”
魏瑾泓这时哪忍心拒绝,嘴一张,就把馅含了进去,先前对儿子那微有点不大不小的不满也就忽略了过去。
罢,这算得了什么?儿子还是与他亲腻,也并不是只认他娘一人,他是他魏家儿,他不能对他比她对他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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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皇帝老召魏瑾泓进宫,那是去找安慰的还是商量对策,有的是人都这么猜。
外面都这样传,赖云烟跟人面露的也是这么个意思,但心中到底都是对此很不以为然。
这皇帝臣子都不是什么好鸟,哪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赖云烟也不知道这两个老奸巨滑的人在商量什么事情,心中存着谨戒,但到底这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事,只能等着他们把事情发作出来才知道真相了。
至于家中会不会为此而有凶险的事,她目前还是不太担心的,这一过去就是近十年了,兄长已不再是当初她转世时的那个兄长,他现下知道的事情怕是只比她多,他与赖家的路以后怎么走,他心中是有数的。
再然,兄长是个性子霸道的人,就像他的妻子自有他护着,他的妹妹自有他疼着一样,他不喜别人对他的事情指手划脚,赖云烟也是不想对兄长多加干涉,损耗兄妹感情,自也是必须要提醒的才透过嫂子多言几句,别的,她是一字也不会去与兄长多言,挑战兄长威严。
所以她心中就算暗猜这皇帝臣子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也是静观其变,什么也没多说,便是孩儿,她也没有多去提点。
这种事,她也想世朝太早接触了,尽管他早晚也避免不了,但他年纪还是太小。
这时皇宫中不太平,臣子皇帝都在耍心眼,魏府这里怕也是天气热了,接连不断地出事。
天气一热时,族里的人老往魏府这里来取冰块,还有瓜果,派的都是老人带着小孩来拿,这不给不行,给少了人家哭闹埋怨,次次都如此,终有一次魏母动了气,给了来取物的一个老人没脸,那老人是个辈份比她还大一截的,见她如此,扯了腰间的腰带就往她房梁中一甩,就要上吊。
这可把魏母房中的人吓得,声声叫着活祖宗把人抱住了,去请赖云烟,赖云烟装病不起,还是请了二媳妇过来,被祝慧真里里外外一道话劝哄了住,得了比原先要的还多的一份瓜果,还有两箱子冰,这才出了门去。
这些小事且是其一,这时族中族老见魏瑾泓官拜少府,主了皇族中的金银,来托事谋位的人也就多了。
这便是谋个采买,也是尽捞油水的事,魏家的人是真没有一个想过这种事落不到他们身上,想的仅就是看谁家厉害,能从魏家这里先把好位置谋走,所以待魏瑾泓官定一段时日,又受皇帝如此青睐,来往魏瘵府的人更是多不胜数,魏母一日几日半月接待几个那是风光,时日一久,谋位的人得不了准信,人见多了的魏母脸色也是不好看。
她也是被老爷叮嘱过,不能收这些个人的礼,她一分好处都没得,还得尽听他们的埋怨,这些人再来,她也是不见了。
她是当家主母,一次两次不见,这无不妥,多次不见,就成了话柄,被告到了魏景仲那里去了。
魏景仲便又私下训了她一次,口气甚重,把魏崔氏训得都掉了泪。
自第二日,再请大媳妇不来,她就把祝慧真带在了身边。
赖云烟这边得知祝慧芳又帮着魏母理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按她说,有着祝慧真这么一个媳妇,已是魏家祖上有德了,魏母还老跟二儿媳作对,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了。
不过祝慧真这人吧,赖云烟也真是喜欢不上来,她这一帮着管家,这小心眼的毛病没几天就出来了,给修青院送的东西,总是要晚那么一会。
为此,赖云烟也没打算忍着,这晚魏瑾泓回来后,她就跟魏瑾泓说了这事。
魏瑾泓一听她上午要吃的鲜果到中午才送来,什么话也没说,还未坐定的他一转身就出去了,不多时,他就带了鲜果回来。
没过多久,魏瑾瑜就与祝慧真过来陪了罪。
赖云烟这果子还没啃上两口,忙吐了出来,让丫环拿走残果。
魏瑾瑜与祝慧真道明了来意,施了礼陪了罪之后,赖云烟还没开口,魏瑾泓就开了口,这时他嘴角的温笑不见,眼睛也是微冷,“娘让你们帮着管家那就好好的管着这个家,可不是让你们当着来轻待嫂子的,要是当不好,我自会去族中找人过来帮着当好,下不为例。”
媳妇当家,魏瑾瑜要钱也方便,这时忙又拱手道,“是我们的不是,还望兄长嫂嫂多谅。”
祝慧芳这时再朝赖云烟一福身,眼睛含泪,道,“是我不知下人慢怠,慢了给您送的吃物,以后那下人若是再犯,我定会提了那贱婢过来,打死她向大嫂谢罪。”
赖云烟这气还没顺平,乍听到她这杀气腾腾的话,眼皮都不由自主微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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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眼皮一跳,也并不说话,微垂了垂头,等着旁边的男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