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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见过姑奶奶。”
“见过姑奶奶,姑奶奶好。”
“姑奶奶,姑……姑奶奶好。”跪在最后的小少年见前面的两个大哥已经先问了安,他便把噪子扯到最大。
赖云烟一听着这几声恭敬大声的称呼,一下子就笑得合不拢嘴,她忙上前弯腰,“起,起……”
哎哟,这都多少年了,这几年间,太多人见着她都跟着见着阎王爷似的,很少有人这么生气勃勃地跟她请安了。
“谁大宝,谁小宝?你是大宝罢……”赖云烟拉着眼前几份跟赖三相似的孩子,笑着说罢就拉了他身边的,“这是小玎?”
“姑奶奶小姐,我是小宝。”不到十岁,身高只在两位兄长腰间的赖小宝在赖小玎身后胀红着脸,小声地说了一句。
“落不下你,姑奶奶抱得最多的小宝。”
“小姐。”赖小宝得过赖云烟最多的宠爱,一直跟着他娘亲叫他们的姑奶奶叫小姐,这时见赖云烟还记得他,站在最后的他把步子往前挪了挪,一脸红光。
“哎。”眼前的几个孩子都抬眼看她,脸上都有恭敬和敬畏,但却一点也不排斥她靠近他们,赖云烟看着他们,满足地叹息,“等我等得久了罢?都入夜了,你们便陪姑奶奶用夜膳罢。”
“奴婢这就叫人送过来。”秋虹擦了擦眼角的水光,笑着道。
“去罢。”
秋虹走后,赖云烟问冬雨家的小玎,“妹妹呢?”
“在夫人跟前伺候,老爷说,上次妹妹与您见过礼了,您若是想她,下次回去便让她多陪陪您。”赖小玎长得像冬雨,说话时也没什么表情,看样子,神情也是像了。
“确也是,你们夫人离不了她。”赖云烟点点头,端起糕点盘子,一个一个的分,“一人两个,先吃一个,留一个下来给你们阿娘吃。”
她笑着说罢,孩子们也跟着笑起来。
赖小宝更是羞赧地笑了,他小时见小姐长得好,不像哥哥要分给阿娘吃,他是专留着给小姐,哪怕那是小姐赏的。
阿爹阿娘的小姐,他们的小姐,就跟大老爷说的一样,不管多少年没见他们,他们的姑奶奶还是会跟以前一样,能有多欢喜他们就会有多欢喜他们,用不着怕她。
怕她的,都是些不喜欢她的人。
都不喜欢她了,小姐哪会对他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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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允老爷来了。”赖云烟刚让孩子们落座用膳,就见苍松见了门,在她耳边说,“候在内庭的门外。”
“嗯。”赖云烟搁了手中的筷,起身与对面那桌的赖大宝他们笑着说,“先用着。”
“姑奶奶……”小孩们全站了起来。
赖云烟走到门边见他们还站着,眉眼更是柔和,“都坐着吃,姑奶奶就回来。”
她回了内院,孤灯下,魏瑾允握着腰间的剑站在门前,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事。
听到她脚步声,他回过了头。
“大嫂。”他行了礼。
赖云烟点了一下头,领着他们进了院。
“坐。”廊下留着灯,不过只一盏,不甚明亮。
苍松退回了到门边,魏瑾允跟着她上了台阶,依她所言坐在了矮桌的对面。
“出事了?”不等他开口,赖云烟抬水倒茶水时先开了口。
魏瑾允接过她递来的茶水,点了一下头。
“说罢。”
“宫里传来消息,说皇上发了火,兄长受了伤。”
“受了伤?”
“脑袋被砚台砸破了,皇帝没叫太医,说是流了一地的血。”
“传出来的?皇上传出来的,还是咱们府里的探子传出来的?”赖云烟靠着柱子,朝门边候着的苍松招了招手,嘴上淡然问着魏瑾允。
魏瑾允闻言摇了头,他看着一侧的桌角,脸色灰青,气色甚是不好。
苍松这时走到了廊下,赖云烟转头朝他道,“到前面把秋虹叫过来,荣老爷呢?”
“应是在用膳。”苍松禀道。
“叫他过来,在门外候着。”
“我更衣进宫,你先去打个盹,我带瑾荣走一趟。”
魏瑾允没动身,还是只盯着那一角。
“怎么了?”赖云烟挑了挑眉。
“兄长进宫之前,嘱我不许您出府。”魏瑾允低低地开了口。
“话是死的,人是活的。”赖云烟不以为忤地站起身,挑起嘴角笑,“要不,你以为皇上对你兄长发这么大火干什么?”
对着最不能发火的臣子发火,走这么一步差棋,不就是非要见她吗?
“回去歇一会。”赖云烟朝卧房走去,在一片黑暗中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腰。
那柄软剑交给冬雨了,现在缠在上面的,只是根丝带。
秋虹抬着灯笼进了卧房,看到了他们静坐在椅子上的小姐。
她一动不动,见到她才抬起了眼。
“来了,把紫金的那件外袍拿出来,替我穿上。”丫环进了门,刚沉思的赖云烟站起了身,嘴边也有了笑。
“您要去?”秋虹低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
“嗯。”赖云烟慢应了一声,抬手为自己褪去身上的素袍。
该临到她上战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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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赖云烟刚出房门,就见到了已经站在了廊下的魏瑾荣。
赖云烟抬了下眉,“来了,那就走罢。”
说着就往台阶走。
“你们下去。”魏瑾荣挥袖,朝下人道。
秋虹与苍松退得飞快,魏瑾荣朝还在走着的赖云烟举手作揖,“您不能去。”
“嗯。”赖云烟没停脚步。
“您不能去……”魏瑾荣急急地跟上了她,大步窜了几步,拦在了她的身前,在灯光不明的黑夜中大声疾道,“不用我明言,您也知道您不能去。”
赖云烟看着他,嘴边笑意不变,可那勾起的嘴角却像是在叹息,“给你,我能去了罢?”
她把袖中藏有九龙令的锦盒给了魏瑾荣。
九龙令与传国玉玺是一个材质,玉玺只有一个,上面有个孔,九龙令也只一枚,半条玉桩上面是九龙栩栩如生的小龙。
当年开国先帝赐给魏府,是为着魏家九次的救驾之功。
但一枚九龙令,只能向宣国的皇帝救一次命。
当年魏景仲用这个传说中的九龙令留下了她,现在魏家个个都担心她,用此救任家的命。
“大嫂……”魏瑾荣瞪着锦盒没敢接,一把朝她跪了下来。
“那你来拿着,放在你那我也放心。”赖云烟朝门边隐隐的影子道。
魏瑾允在黑暗中走了出来,青灰的脸在夜色中显得可怖,他没去接盒子,与魏瑾荣并排跪了下来,“您拿着,您去罢。”
赖云烟笑出声来,弯腰把盒子放他手中,“你放回你兄长书屋罢,你知道他的贵重东西放在哪。”
说罢,把盒子塞到他手上,直起腰理了理头上的发钗和发丝,笑着道,“我并不是全靠娘家才走到今天这步的,且和我去罢,你们兄长现下可还死不得。”
任家,也是等不得了。
大家都等不得了。
☆、181
赖云烟让魏瑾荣挑两个老婆子跟她去,秋虹跪下紧紧抱住她的腿,“您就带我去罢?”
“你也不听我的话了?”赖云烟摸了摸她的头发,淡问。
秋虹哭出了声,松开了手,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显得格外大的声响。
赖云烟没去管她,抬脚往外。
一路到了大门,进前院时来往忙碌的仆人较多,一路请安声无数,赖云烟微笑着颔首过去,态度从容自在。
倒是她身后的魏瑾荣,脸色严肃,引得下人不禁心是暗自猜测不已,但一看夫人那闲庭信步的样子,便安下了大半个心。
有着老爷夫人在,天大的事都不是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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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赖云烟一行人巧遇岑南王队伍。
赖云烟坐在马上,对从另一路上过来与他们同路的岑南王讶异道,“王爷也要进宫?”
“夫人也是?”岑南王略挑眉。
“是。”
“这大晚上的……”岑南王比赖云烟还讶异。
“是啊,去得较晚,也不知皇后见不见。”赖云烟煞有介事地叹息。
“我也要进宫见皇上,那一道走罢。”岑南王颔首。
魏瑾荣看着这两人假意寒暄,不自禁皱起了眉心。
皇上应也不会过多为难魏家,兄长忠君之心日月可鉴,只在长嫂言行不犯诛连之罪,皇上也不会真在兄长面前血清长嫂。
可现在岑南王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魏瑾荣莫名对周围的情况有所察觉,抬起头来往左右的山上看了看。
这让赖云烟对着他挑了下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