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歌只觉得整个人像漂浮在半空中一般,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她好累,她好想这样睡下去,可是耳畔,总是会传来那样清晰的声音:“歌儿,你若敢晕过去,父王便会追随着你一起下地狱。”
不行,不能让父王跟着她一起离开!
潜意识里,她一直喃喃的念着:“父王,你要陪着歌儿走下去,你要陪着歌儿走下去,歌儿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父王了。”
楚谟远一直紧紧圈着她,喃喃的道:“歌儿,父王也只有你了,你一定要撑下来陪着父王走下去。”
夜色,一点一点流逝,天幕,零散的几颗星星闪发着微弱的光芒,那光芒太过微弱,远远看上去,就像萤火虫发出的光似的。
痛楚,弥漫着全身,她想叫她想哭她想挣扎,可最终,她却只是紧紧的绻成一团,缩在那个让她觉得温馨的怀抱中,任冷汗一次又一次爬满全身,任那只温暖的手,一次又一次替她拭去全身的淋漓冷汗。
时间是漫长而又痛苦的,楚谟远用力拥着怀中的小丫头,幽深的双眸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狠戾。
他一定,会找出当年是谁在他的小丫头身上下了这噬心之草,让那人日日夜夜受这噬心之苦,为当年所做付出同等甚至千百倍的代价!
不知道痛了有多久,最终,楚轻歌只觉得有一股腥气,顺着她的心坎冲向嗓子,她立时将头探出,张嘴一喷,一股诡异之极的红色中夹带着蓝色的腥血便落在了地上,吐出这口腥血之后,她只觉得身体异常的轻松,那纠缠着她的痛楚也瞬息消失不见,剩下的,唯有被痛楚纠缠过后的疲惫不堪。
“父王,歌儿不痛了。”虚弱的吐出这几个字,她觉得眼皮甚是沉重,就像是有千斤之重一般。
楚谟远抚上她的眉头,像是要抚平她紧皱的柳眉一般:“睡吧,有父王陪着你,安心睡吧。”
楚轻歌安然的闭上眼,她没有让父王失望,她终于撑过来了!
从此以后,有她陪着父王一同走下去,生死与共!
嘴角,缓缓绽开一抹潋滟之极的笑,于笑中她安然睡去,楚谟远小心冀冀的抱着她,像抱着一块稀世之宝般,将她轻轻置放于床上,静静的看着熟睡中的小丫头。
真好,从此以后,有她,陪着自己一同走下去,生死与共!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北院的陶然居里,阳重天倚着窗看着天空,门吱呀一声推开,柳九色手里拎着两壶酒走进来。
“三哥,你说她撑得过么?”柳九色将其中一壶酒递过去,然后仰头,灌下一口烈烈的酒。
阳重天也像他一般仰头灌下一口烈酒方道:“她一定能撑下去,她可是宁师尊。”
柳九色的脸便有了一丝凄迷,不远处,传来凄厉的叫声,似要划破苍穹一般,他的心狠狠一紧,她――真的撑得下去么?
离魂之痛和噬心之痛,两种痛混合交杂折磨,世上有几人能撑得下去呢?
阳重天看着他脸上的凄迷,叹了口气,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九弟,相信她。”
柳九色睐了睐眼,是的,相信她,一定要相信她!
两人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喝着壶中的酒,任夜色一点一点流逝,两人却无一点睡意。
王府内院,清兰院里。
几个丫鬟只听得内室里传来噼哩啪啦的响声,便很是自觉的走开躲远。
每逢江家三小姐发脾气的时候,丫鬟们都会很自觉的避开,这是习惯使然,因为就算她们不自动避开,江三小姐的贴身丫鬟入画和杏儿也一定会出来支开她们。
“小姐,你冷静下来。”入画顾不得危险,死死拉住还要摔砸的江冰莹。
江冰莹将手中的花瓶用力摔落,溅落于地的花瓶发出砰的清脆声响宣告解体,“冷静冷静,你让我如何冷静得下来?那个揽月居,便是连我都不曾入得一步,可表哥他,却让那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住了进去!”
入画眼神微微一凝,马上劝道:“小姐,那小丫头,是王爷认的女儿,王爷心疼她也是自然,再说了,她既然是王爷认下的女儿,又才那般小,对小姐,根本就没有威胁!小姐要担心的,是那个即将要来的林梵音。”
林梵音?
江冰莹心中一震,身子一软,向后一个踉跄,幸得入画手快一步扶不住了她,入画敢紧朝一边手足无措的杏儿道:“杏儿,快命人将这一地的碎瓷片清扫,否则伤到了小姐怎可得了。”
杏儿敢紧亲自动手将这一地的狼藉清扫干净,却不敢去传小丫头进来,这一地的狼藉,以及小姐现在的样子,可不能让王府的丫鬟们瞅了去。
“杏儿,你去命人调查那个林梵音,事无巨细,都要一一汇报。”
江冰莹冷静片刻之后,猛然发声,漂亮的杏仁眼里,凝了抹布满杀机的狠戾。
入画提着的心却终是放下,还好,小姐她终于冷静下来了!
月光透过窗纱洒下些许朦胧而又斑驳的影子,江冰莹坐在梨花木雕着飞凤的椅子上,一手托着腮,陷入了沉思,入画立在她身后屏住了呼吸,小姐在沉思的时候,不许任何人发出声音,一旦打断了小姐的思绪,后果会是很严重的,即便她是小姐最亲近和信任的大丫鬟,也不敢破了小姐的思路。
半晌,江冰莹抬起头,眼神幽暗的看着窗外,道:“入画你说,我这身子骨有多久就能调养好?”
入画仔细思忖了一下方道:“这些年来,王爷为了调养好小姐的身子骨,什么千年人参灵芝等等上好的补药全不在乎,今日小姐又喝下了九转还魂草熬成的汁水,怕是最多半年,小姐的身子骨就能完全调养好了。”
江冰莹听了脸上不但没有欢喜,反倒皱起眉头,冷冷的道:“今天表哥的意思,本是想将我立时送回江府,若不是我提出娘亲,表哥定然不会再许以等我身子好了再送回江府这话,入画,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入画听了眉眼一动,有些了然小姐想做什么,她微微思忖了一下有些犹豫不定的道:“小姐,若然那样,会不会太过危险?”
江冰莹听了便凄然一笑,目带凄凉的看着她:“那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能让我继续留下来?”
入画心中微微一苦,轻轻摇头。
小姐在王府已中住了十多年,那是王爷念在夫人对他的救命之恩的情份上,若然小姐身子骨好了,小姐断没理由再死赖在王府不回江府的理由,再者,王爷又没有要娶小姐为妃的念头,这般下去,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住在王府里,于小姐的名声也是有碍的!
“入画,我若不兵行险着,这些年的苦,岂不是白白受了?这让我如何甘心?表哥那人,看似清冷,实则重情,若非重情,表哥他根本就不会置他自己的生命危险于不顾而去黑木森林替我采药,我这般豁出去博上一博,指不定还能博得表哥的青睐,可若我什么都不做,那林梵音到来之后,谁知道情况会怎么样呢?”
江冰莹起身,踱到窗边,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映在她白晰的面容上,愈发显得清冷起来。
入画听着心中也不免一沉,那个林梵音,可是名动天下的,名声虽不及王爷和秦浅歌,却也仅在王爷和秦浅歌之下,小姐有这样一个强劲的情敌,确实是很危险的,王爷现在对小姐还算有心,可将来那林梵音进了府,王爷的心,更向着谁,到了那时又怎么知道呢?
与其这样被动的等着林梵音上门,还不如乘着林梵音尚未到来之际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入画便坚定了心思,她轻轻道:“小姐需要入画做什么,入画一定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