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着眉的秦浅歌上下左右端量着眼前这个和前生的她齐名而立于中洲大陆的男子,这男人要收她成为女儿,若单纯按年龄来看,貌似吃亏的是她,眼前这男人,怎么看都不过二十来岁左右,又怎么可能生得出七八岁的她?
可是按眼下的情势来分析,占了天大便宜的又绝对是她。在没弄清现在所占据的这个身子的来历之前,怎么说她目前只是一个孤苦无依孤女,而眼前这人,却是名遍中洲大陆的妖王,能成为他的女儿,想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而不得的事。
好吧,认就认吧!按她现在这个身子的情况来看,先找个寻常人悍不动的大人物庇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体内被人结的封印和让人种下的噬心草之毒,这个便宜父王,想来都不会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小小的手往前一伸,灵活的双眼带着些许的期待看着面若春风般的男子,“礼物。”
楚谟远愕然,这天下,也就这小东西居然还敢问他要礼物了!
见他没有动静,秦浅歌不满的厥嘴,“成为名动中洲大陆妖王楚谟远的女儿,难不成连个见面礼都收不到?”虽然被这男人收为女儿是她占了天大的便宜,可是以她的天资,再假以时日,她绝对可以和他再次并肩笑傲这天下众生。
小东西不满的声音落入楚谟远之耳,却并没有带给他任何不悦,反倒让他觉得理所当然。他妖王楚谟远的女儿,岂能连见面礼都收不到!
略一思索,解下腰间佩带着的玉佩递过去道:“楚轻歌。”见她似有所不解,遂又补上一句道:“楚轻歌,你的名字。”
楚轻歌?
秦浅歌嘴角微微一扬,如春花般的笑就从嘴角溢开来,这名字,倒是极合她意的,重活一世,她原就没想着再用秦浅歌这个名字活下去,眼下既然认了楚谟远为父,随他之姓再正常不过,楚轻歌,很好,从今往后,世上再无秦浅歌,活下去的,是全新的楚轻歌!
从楚谟远手中接过玉佩细细端详,但见这玉佩,灿若明霞,莹润如酥,更让人惊奇的是玉佩缕空雕琢一只展翅翱翔的五彩凤,玉佩本身很小,要在这样小的面积雕琢一只连羽毛都能清晰看见的五彩凤出来,不得不说,不说玉佩的玉质,单是这雕工,就已经足以让人为之瞠目。
妖王楚谟远身上解下来的玉佩,想也想得到非普通玉饰,小心冀冀将玉佩拽在手中,满意的看向刚认下的便宜父王道:“轻歌见过父王。”
她表情甚是愉悦,楚谟远长手一伸,将地上的小人儿牢牢圈进怀中,正想转身,一边的小白忽然嗷呜一声拦在他面前,圆圆的虎目眼巴巴的望着他怀中的小人儿。
被拦了路的楚谟远浓眉一扬,一股戾人的气息笼罩住一片天空,慑于这股戾人气息的小白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三步,圆圆的虎目满是震惊的看着傲然挺立在那边的楚谟远,这个人类,好可怕哦!小主子跟了他,真的好吗?
不对不对,有这么强悍的人保护小主子,它还担心什么呢?
小白摇头晃脑的想着心事,完全忽略了被它挡了道路的楚谟远愈来愈阴森黑暗的俊颜,眼见便宜父王的耐性即将消耗完毕,楚轻歌伸出小手,扯着便宜父王的袖子,昂起小小的脑袋,她视线所及之处,便只见得弧形的下巴,以及那笔直有如巍巍青山般的鼻子,红润且薄的嘴唇勾出一抹冷冽的气息,后知后觉的她方不觉感叹,便宜父王,生得可真是俊逸!
此时她方才想起前生,她这个便宜父王是中洲第一美男,前生她和楚谟远齐肩并立中洲大陆,却从来无缘得以一见,今生倒好,不但见到了,还成为楚谟远的女儿,这老天,也当真是会弄人!
不知觉的,她微微摇头,带着些许的感慨,倒忘了她的初衷,楚谟远早在小人儿拉扯他衣袖时便已知道小人儿想要保护那头呆呆傻傻的老虎,他其实原也没打算和一头畜生计较,只是小人儿想要保护那傻老虎的行为,却莫名的让他很是不爽!
不爽到很想一掌拍死那头又蠢又笨又呆又傻的老虎!
这会子他想起来,他的女儿刚刚在湖水中可是赤果果的,而这头又蠢又笨又呆又傻的老虎也在水中,该死的色虎!
杀心一起,却又在眼角瞄到小人儿痴痴望着他时猛然一松,许久,他方含了笑问:“歌儿,对父王的容颜,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有这样一个名震中洲大陆又生得俊美非凡的便宜父王,何止是满意呢!
前生,虽然她是天圣国三大世家为首的秦家嫡系子孙,可因为秦家大夫人也就是她母亲怀上她时被人暗中下了药,她一生下来,虽然天资远胜于寻常人,但为了解去自娘胎带来的毒素,也耗尽了心力,前生的她,可以说每一天都活在没有明天的苦涩之中。
今生,有这样一个强悍有力的便宜父王做为后台,她还愁什么呢!
轻轻点头,灵动的双眸里带着甚是愉悦的笑意看着楚谟远道:“父王,歌儿的膝盖很脆的。”
楚谟远略略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唇角再次勾出动人心弦的笑意:“我楚谟远的女儿,只有世人向你行礼的份,绝无你向任何人行礼的事情发生。”
有趣的小东西,居然现在就开始和他讲条件了!不过,这样睥睨众生的性子,倒真是对极了他的脾性!
就是小东西不说,他妖王楚谟远的女儿,又岂会向人行礼!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楚轻歌低头看着一边睁着圆圆的虎目,虎目中尽是依依不舍之情的小白,心中又不免有些诧异,这贵为山中之王的老虎,为何会对自己这般眷恋不舍呢?
而这个身子,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让山中之王也甘之效命?
黑木森林中的动物,又岂是外面寻常动物所能比拟的!
抛开心中的疑问,看着小白她轻轻道:“小白,你要跟着我一起出去吗?”
小白虎目一亮,圆圆的大脑袋兴奋的摇晃起来,蓦地,一股冷例如黑木森林最深之处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成功的让处于兴奋状态的小白冷静下来,它偏着脑袋看着正用阴鸷眼光紧紧盯着它的楚谟远,虎躯情不自禁的颤抖一下,天啊,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它毫不怀疑,若是它真的跟着小主子离开黑木森林,眼前这个醋劲十足的男人,肯定会乘小主子不在的时候将它挫骨扬灰!
虽然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可是如果保不住命,再精彩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思量再三,山中之王小白终于不得不屈服于某个醋意十足的男人无声的威逼中!
☆、07:郡主
“从今往后,歌儿便是我楚谟远的女儿,妖王府的郡主,歌儿,青衣和蓝风,是王府暗卫之首。”
抱着楚轻歌缓缓前行,行至青衣和蓝风一行人的位置时楚谟远淡然开声,他怀中的楚轻歌则仔细打量着青衣和蓝风,青衣和他的名字一般,一袭青裳,细眉细眼的他看上去有一点纯朴憨厚,当然,她知道这仅仅只是外在,能成为妖王府暗卫之首的人,怎么可能和纯朴憨厚这四个字挂上勾呢!
青衣旁边的蓝风则是一袭蓝裳,不得不承认,这蓝风即便是站在她那个便宜父王中洲第一美男楚谟远的身边,也不会因为楚谟远而掩了风华,不同于楚谟远妖冶邪魅的美,蓝风,就像那天边的云,淡漠宁远,他的眼,有如春风一般温馨,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甘之效命于人?
许是她盯着蓝风的视线过于专注,让一边的楚谟远再次不悦起来,注意到王爷主子不悦的表情以及阴沉下来的容颜,青衣生平第一次庆幸自己长得不如蓝风那个家伙实在是一件好事!别人不了解他们王爷主子,可他却是再了解不过的,打小他就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见王爷对哪个女人这般上心,眼前这个小女孩,呃,应该是郡主了,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收她为女儿,但他可以肯定,郡主在王爷心中的位置,除去老王妃,便再无任何人能替代得了的!
郡主不过是多看了蓝风一眼罢了,王爷就黑了脸,原来人长得美,也并非就是一件美事!青衣瞄了瞄身边的蓝风一眼,一边暗自庆幸。
“蓝风见过郡主。”
“青衣见过郡主。”
蓝风和青衣双双上前行礼,态度恭敬却并不低下,青衣的眉眼之间多的是好奇,而蓝风则依然淡漠如天边的云。楚轻歌知道,这二人对她行礼,并不是因为郡主这个身份,而是因为她那个便宜父王。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她知道以后有的是时间让这二人知道,她楚轻歌,并不仅仅是沾了妖王楚谟远的光,有朝一日,她一定能再一次和楚谟远并肩齐名笑傲中洲大陆!
“以后你们的任务,以歌儿的安危为首。”没有错过怀中小东西在青衣和蓝风行礼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坚定,楚谟远心中一动,这样的坚定执著,于他一点都不陌生,遥想当年的他,在母妃将她一手培养的暗卫们交给他时,当时的他,也曾像怀中的小东西一般坚定,坚信将来的自己,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而不是活在母妃的庇佑之下!
怀中的小东西,有着和他太多的共通点,这―究竟是好亦是坏呢?
青衣和蓝风,则在听到王爷的吩咐之后面容一动,他们二人,虽然身为王府暗卫之首,但私下里,青衣还兼管着东周皇室禁卫军,而蓝风的另一个身份,则更加……
而现在,王爷却命他二人以小郡主的安危为首,也就是说,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二人第一是要先保护好小郡主,至于其它的事,都没有保护小郡主来得重要!
“青衣(蓝风)谨尊王爷之命。”
虽然心中有着一定的震惊,但二人却并未迟疑,他们的命是老王妃救下来的,而他们从小便在老王妃的教导下听命于王爷,王爷的吩咐,他们从来都不会质疑。
“青衣,你带着二队人护送歌儿回王府,若歌儿有什么不妥,本王唯你是问。”看了怀中的小东西一眼,尽管不舍,楚谟远却还是将她放下来,此次来黑木森林,为的是那续命之草,而想要摘得那续命之草,前面的危险太过深重,他不能将小东西置于任何危险之中。
青衣和蓝风在听到王爷的吩咐之后面色陡然一变,两人交换一个眼神,看到对方心中所想和自己思及都是一样,便不约而同的低着头没有吭声,他们此次前来是为了摘采续命之草,可那续命之草有多危险,他们如何能不知,王爷命青衣护送小郡主回王府,说穿了也是因为王爷不想置小郡主于危险之中,原本护送小郡主回王府也没什么,偏王爷还命青衣带着二队人护送,要知道,此次一行,他们总共才出动了三支暗卫队,这一下,就要出动二队人护送小郡主回王府,那王爷怎么办?
见青衣并不领命,楚谟远不耐烦的怒道:“青衣,本王看你是不想留在本王身边了是吧?”
青衣身子一抖,面色也变得惨青,王爷说出这样的话,个中意思他自然知晓,倘若他不听命行事,那么他就再没有资格留在王府,只能以另一个身份回到皇宫,不行,他不能离开王爷!可是,如果他听命行事,岂不是置王爷于危险之中!
见他仍然不肯领命,楚谟远唯一的耐性也被磨光,正待开声,楚轻歌软软糯糯却又清脆无比的声音传来:“父王,歌儿不回王府。”
青衣和蓝风忍不住便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小郡主为什么会开声,但毫无疑问的,小郡主帮青衣解了围!
楚谟远低了头,迎上楚轻歌明媚一如澄净的天空般的眸色,问:“为什么?”
楚轻歌看了眼神情紧张满是担忧的青衣一眼,在刚刚便宜父王让青衣带人护送她回王府之时,看到青衣和蓝风的表情后她便明白,他们这行人来这里,定然是有很重要的事,而且也很危险,所以父王才会让青衣带着人先行护送她回王府,因为他不想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前生,从来都是她耗尽心力去保护那些所谓的家人,而她耗尽心力保护的家人,却反过来处心积虑要谋取她的性命。
楚谟远,一个一面之缘的男人,却宁愿置他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也要先保护好她!
既然如是,她又岂能袖手旁观,将如此真心待她之人置于生死危之境!
“父王,歌儿是名动天下妖王楚谟远的女儿,身为楚谟远的女儿,岂能贪生怕死!歌儿要陪着父王,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
一字一句,字字掷地有声,清清楚楚的传进所有人的耳朵。
☆、08:承诺
青衣怔了怔,阳光下,小郡主的脸如上好的瓷,稚嫩的容颜满是和她年龄极不相衬的成熟稳重,这些年,他们陪着王爷出生入死从未有过怨言,因为这是他们欠王爷的。
小郡主那么自然的就说出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陪着王爷一起走下去,这样的感情,他不懂,也不明白,但不懂不明白都没关系,重要的是,这世上,除了老王妃,又多了一个真心待王爷的亲人!
蓝风淡漠的双眼也不由扑闪一下,有什么东西悄悄驻进他的心底,像一丝细细的暖流,缓缓蔓延至全身,虽然细小,却不容人忽视它的存在。他抬眸看看那满脸坚定和执著的小女孩,再看看小女孩身前的王爷,这一刻,天地仿佛都静止了,所有的画面都停驻在这一刻,那么的美好,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让人羡慕!
楚谟远微微眯了眯眼,小东西明媚的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仿佛在说,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会独自回去的!他一点都不怀疑小东西说出那句话时的真诚,这世上,有一种人,是无需任何言语,就能让人信任的!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说话。
空气仿佛也静止了一般,树叶缝隙洒下的阳光斑斑驳驳,在地上投射出奇形怪状的阴影,时而有鸟雀和野兽的叫声传来,一行人却谁都没去在意,仿佛,他们所处身的不是阴森恐怖的黑木森林,而是一方美仑美奂的世外桃源!
良久,就在青衣和蓝风以为王爷会不顾小郡主的意愿强行将小郡主送回王府时,楚谟远带着些许宠溺的声音响起:“你可知道,前面的路,有可能是比刀山和火海还要凶险的路?”
不以为意的一笑,恍若天山雪莲花开般惊滟,刀山算什么!火海又算得了什么!
她楚轻歌,前生每一天都是站在刀尖上行走过来的!
“父王,歌儿不怕,哪怕前面的路是通往炼狱之路,只要父王在,歌儿都会义无反顾的陪着父王走下去。”
青衣忽尔就觉得眼眶一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他敢紧闭上眼,内心却汹涌澎湃如暴风雨中的大海,电闪雷鸣!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平静,他觑向一边的蓝风,却见蓝风仍是那般风轻云淡的立着,眉眼不动,但那眼中却又隐有华光流转,像是琉璃散发出来的光芒一般。
楚谟远低着头,被他俯瞰着的小东西在他面前站得笔直有如那巍峨青山,细嫩有如瓷器般的肌肤在阳光下灼灼生光,长长的睫毛偶尔一闪,勾勒出一泓清彻如山涧溪水般的潋滟波光,小小的嘴唇紧紧抿着,带着不可摧毁的坚定。
好,从今往后,有这么一个小人儿,肯义无反顾的陪着他往前走,哪怕前路是通往炼狱之路!
很多年后,当楚谟远回想到这一天时,他的唇角,总会轻轻扯出一抹暖如春风的笑。
不再多说什么,他弯下身,长手一伸,将站得笔直的小东西再次拥进怀中。楚轻歌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惊,只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她的双手便下意识的圈住了楚谟远的脖子。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彼此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的汗毛,以及彼此呼气吸气时所传来的热流,楚谟远忽尔一笑,有如那秋日之阳,敛尽了无边的寒气,释放出令人一眼便觉浑身暖如春风般的气息,他原本生得过于柔美邪魅,笑起来时便愈发的风姿灼灼,他这般风华冠世的模样,睢在与他几乎贴面的楚轻歌眼中不由得再一次感叹造物主的慷慨。
这世上,竟有人能生得如谪仙一般,偏又一身傲然于世的本事,上苍,似乎将所有的优点都给了他,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他的缺点是什么?
额头忽尔传来冰凉的触感,那小心冀冀像似怕碰碎了她一般,耳畔传来唯有她才能听到的清晰之语:“歌儿,从今往后,你在,父王便在。”
那一瞬,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因着楚谟远这一句不似誓言却胜似誓言的承诺而涌向了头部,楚轻歌觉得自己的脸面火辣有如那三伏天的骄阳,红润似那朝晖和夕阳,偏偏那颗心,还跳得有如那阵阵雷声,直叫她头晕耳鸣。
第一次,她有些慌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前生那个人,曾经说过不少的甜言蜜语,只是前生的她,性子素来极之淡漠,便是听到那些,也不过是有了少女的欣喜和羞涩,却从无现在这般心跳加速脉博鼓动的情况。
好半天,她才凝了精神,细细看向楚谟远的双眸,一个人,最能出卖他的,便是他的双眼。她从那眼中,看到的便是一片凝重,她便知道,这个男人,说的却是真的,她在,他便在。
她若不在,他也不会在。
这一句,他并没有说出来,可是她就是知道。
像他这样的人,触手可及天,即便他不说,事实也摊在那里。有些话,不说出来远比说出来更让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