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卦为卦
半个月眨眼即逝,韩苏身子好了不少,已经能够下床稍许活动活动了。
无卦这半个月除了陪韩苏聊天,就是去街上打探师父的消息。
可是师父就仿佛是从这世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已经入春,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这一日,韩苏正半躺在床上看着杂记,突闻得院外有些嘈杂。
“先生,屋外可有什么事情?”他看向坐在一旁的徐管家。这段日子,他身子不好,徐管家放心不下,都是亲自伺候。
徐管家打开窗看了看,而后笑着走到韩苏边上,“王爷,是无卦姑娘在外头。”
“她?怎么不进来呢?”韩苏话音未落,就响起了敲门声。
“韩苏。”也只有无卦会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徐管家去开了门,无卦看到他点头打了个招呼,“先生。”
小黑站在无卦腿边,跟着无卦一路摇着尾巴走到了韩苏面前。
“今日天气不错,出来晒晒太阳。”也只有无卦能把好话说成像是命令一般了。可她的话在韩苏听来是怎么听怎么舒服。
他笑着应道,“好啊。”
徐管家上前要扶他起身,韩苏摆摆手,“自己来。”
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但韩苏想着自己这是伤在肩上,又不是腿上,走个路还要人扶实在是过分了。
可他刚一下床,就觉得脑袋有些眩晕,一只纤细的手托住了他的小臂,耳边传来那熟悉的平淡声音,“不要逞强。”
抬头看着身边的她,韩苏微微一笑,“劳驾无卦了。”
“你身子才好,要多修养。”无卦看他站稳,便收回了手。
徐管家怕他着凉,忙拿来了大氅给他披上。
韩苏慢慢走向门外,无卦和徐管家在他旁边很近的位置,就担心他会不稳。
院子里,无卦已经使人摆好了躺椅,还在周围拉起了帷帐挡风,一看就是悉心准备了的。
韩苏躺在椅子上,晒着暖暖的春日阳光,很是舒服。
无卦坐在旁边的椅子,逗弄着怀里的小黑,算是陪着韩苏一同晒太阳。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无卦不喜多话,更多时候两个人都是安静地享受着阳光,这样的午后,温暖而又平静。
无卦边抚着小黑,边装作漫不尽心般问出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意的问题,“那一天……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
韩苏想了想,知道了她是在说上元节那天,他看着随风微动的帷帐,轻轻说道,“记不清为什么了。”
无卦不自在地低了头,“以后不要这样。”
韩苏转头看向她,嘴角带着笑意,“有些事……不是想不要就能不要的。”
无卦的心中仿如被投入了一块石头,荡起层层波纹,一圈圈晕开了那片沉闷的世界。她有些慌神地紧了手指,怀里的小黑不舒服地哼哼了一声。
“我来抱抱它吧。”韩苏指了指小黑。
“嗯。”无卦将小黑递给他,对上了他还带着笑意眼睛,在那里,她能清楚看见自己的倒影。
小黑在韩苏怀里蜷成一团,舒服地继续睡着,韩苏微低着头看着它。阳光洒在他的侧脸,柔和了那略带苍白的脸颊,勾画出他一直带笑的嘴角,像是落入凡尘的谪仙,飘渺无尘。
仙子都是不属于人间的……
无卦心中狠狠一紧,钝钝的痛感缓缓涌上。
“我……我出去逛逛。”她随意找了个借口,逃似地离开了。
韩苏怀抱着小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低垂了眼帘。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如此薄命,却还想着能独有她的笑容,还盼着她的心中能有我。
可是……我舍不得放手。
这一世,且让我任性这一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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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王府,无卦走在街上,周围的街坊都友好地和她打着招呼。
她上元节救下了整整一茶楼人的事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说二皇子身边有个不一般的女子。
程海已被收押,判了个秋后问斩。与此同时,渐渐有一个消息传得是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程海的妻子就是当年失踪的陈家姑娘。全城哗然,愤怒指责者众,都说那陈家姑娘不知廉耻竟然与仇人苟合还生下了孩子。
后来那位陈家姑娘和孩子一起在屋里服了毒,双双毙命,没有留下任何字笺话语。
程海为什么杀人,没有人知道。陈家姑娘为什么会爱上程海,也没有人知道。在他们眼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杀人恶魔和一个迷了心窍的姑娘的荒唐故事。这样,就够他们茶余饭后谈论许久的了。
入春的洛阳,冰雪已经消融。
街边的树枝抽出了青绿的嫩芽,百姓也慢慢换下了臃肿的冬装。
无卦一路向着洛水边走去,她想去清净点的地方。
但这春风时节,正是垂柳映湖,踏青好日,洛水边很多游人都在赏柳嬉戏。
无卦只得沿着洛水走得稍远点,这才清净了不少。
半坐在草地上,她随意捡了柳条拨弄着水面,看那一圈圈荡开的水纹,她的心情也慢慢缓和了下来。
“姑娘,好久不见。”身侧传来慵懒的男声。
无卦一抬头,就看到了独自向自己走来的白衣帷帽男子,他的手里还提着一坛酒。
长青?
“好巧。”无卦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姑娘还记得在下,真是荣幸之至。”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无卦向他身边看了看,果然,在不远处隐隐可以看到几个黑衣侍卫。
没想到今日能够碰上他,两次见到他都是在这洛水之畔,实在是巧。
“在下最喜这洛水之畔,四季景色不同,看上去人的心情也会不同。j□j新绿,有清爽之气;夏色碧油,有盎然之感;秋色金灿,有沉淀之意;而冬色冷然,天地为之一片。” 长青边说边掀开了帷帽,露出了那张倾城妖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湖色美景。
无卦没有答话,而是将目光慢慢移向他提着的那壶酒。
她似乎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
杏花酒!
“你这酒……是哪买的?”许久没有闻过的香味,可她还是一下就分辨了出来。
长青提起那酒,笑着说,“自家随便酿的。今日在下便是来这洛水边喝酒赏柳,姑娘可有兴趣赏脸一起?”
无卦迟疑了一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点了点头。
杏花酒,记忆中的味道。
好似已经遥远了很久很久,久到当长青将那壶盖打开,清谈的杏花香扑面而来的时候,无卦的眼眶都微微发酸了起来。
――这是老头最喜欢的酒呢。
侍卫拿来了两只杯子,长青为她和自己各满上了一杯,两人席地而坐在河畔,安安静静地品着酒。
“我娘最喜杏花,她总会将要谢的杏花好好收集起来酿这杏花酒存在家中。小的时候,我最喜看她酿酒,看她将那些似红又白的杏花瓣片片摘下,觉得很是漂亮。”长青轻轻缓缓地开了口。
“这酒也是令堂酿的吗?”无卦顺着问道。
长青摇头,语气很是平静,“这是我酿的,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
无卦顿了下,有些抱歉地说道,“对不起。”
“无事。”长青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都过去那么久了,我自己都记不大清了。”
他复又给自己满上杯,随意换了个话题开口问道,“姑娘名叫无卦,可是与易经八卦有关?”
“嗯,算是吧。”
长青有些好奇地说道,“姑娘家取这名字真是罕见。那……你可会算卦?”
“会一点。”
“我们原来还算是同道中人。”长青笑着说,“在下在司天监任职,初见姑娘便觉姑娘长相奇特,当时还想着看看姑娘手相来着。”
司天监?那个专门帮皇上算命的机构?怪不得自己算不出来他,原来果然是个中高手。无卦心下恍然。
对了,他刚才说自己长相奇特来着。
“我的长相……很奇特?”无卦问道。
长青有些赞叹地说道,“姑娘乃是百年难遇的无命之人。”
“无命之人?”无卦疑惑。
长青解释道,“无命之人并无命数,永不可测。”
这……无卦这是第一次听到无命之人这个词,以前只是奇怪为什么师父算不了自己,难道竟然是因为自己没有命数?
“没有命数?”
“嗯,世人皆有命中注定,唯无命之人能跳脱于外。”
“做一个无命之人可有好处?”无卦又问道。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
时间在两人的聊天中流逝,那酒壶不知不觉中空了。
夕阳西下,染红了天,映红了水,青青草地都似披上了霞色。
“时候不早了,在下送姑娘回去吧。”长青边说边从地上起了身。
无卦这才发觉自己喝得有些晕,她站起身稳了稳,“无事,我可以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