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骂一通,金豆跟被霜打蔫气的茄子一样,耷拉着头,不敢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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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已入秋,但今年的“秋老虎”势头不减,又闷又热,加之树上蝉鸣不断,便让人更加烦闷了。
宫女从冰鉴里端着一盘冰镇的黑紫葡萄,一股冷气化作白雾,袅袅升起。
许太后斜斜靠在软榻上,挑着指尖从琉璃盏中捻下一颗葡萄,不紧不慢剥皮。
嫣红的唇角一启,许太后道:“说说吧,那宫女怎了?”
方才进来向许太后通报的大嬷嬷晚秋毕恭毕敬回道:“皇上不知怎的,又把人召回了思政殿,听说回来后第一天便将茶水洒在了皇上身上,皇上似乎动怒了,但是也不知为何,留她下来伺候更衣。还有那次,在御花园,也是她惹了许贵妃。这奴婢嘴巴可会说了,在皇上跟前哭哭啼啼卖惨,皇上这才将许贵妃禁足的。”
两人谈及的不是旁人,正是赵婳。
许太后拿过丝绢擦手,眉眼间滑过一丝不悦,“这宫中最不缺的便是想要攀上枝头的变凤凰的女子。有些女子,自恃有沉鱼之色,也想搏一搏,但想在后宫立足,单单只有容貌可不行。”
“明嫣那丫头善妒,如今被勒令禁足,尚不知外面的情况,若是这女子趁着这空挡得了皇帝欢心,恐不妙,那宫女留不得。”许太后眼中流出一抹狠戾,攥了攥拳头,厉声吩咐身边的晚秋,“晚些时候把人带到永安宫,哀家倒要看看她有几分姿色,能将皇帝迷得团团转。”
自古以来,男人有几个不色的?
都是一个德行,见着貌美女子便昏了头。
这儿子,跟他爹一个德行。
“奴婢遵命。”
许太后叮嘱道:“暗地里行事,莫让皇帝知晓。”
晚秋递过去一小蝶剥皮的冰葡萄,“奴婢明白,娘娘放心。今儿个让她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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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婳从思政殿出来,正赶上夕阳落山。
宫墙衔着一轮橘黄的圆日,天空中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红得热烈,将这延绵不绝的巍峨红墙映照得如火烧的金龙。
赵婳往霁华宫去,路过御花园时放慢了脚步。
荷花,夕阳,水波涟漪,阵阵鸟啼。
许久没有这边惬意了。
倏地,御花园主道上迎面走来几名宫女,带队的是一名年长嬷嬷,瞧着面相带了凶意,赵婳谨慎,低头想快步离开,却被她叫住了。
“赵宫人,太后娘娘有请。”
晚秋拦住赵婳去路,她给旁边的三名宫女递去眼色,那三名宫女会意,将赵婳团团围住,堵了去路。
赵婳暗道不妙,御花园里除了她们几人再无旁人,许太后此次请她过去,怕是没有好事等她。
“太后娘娘请奴婢过去,是奴婢莫大的荣幸,”赵婳笑脸呵呵,和她周旋,道:“不过长公主方才急急传召奴婢回去,霁华宫就在前面不远,不如等奴婢回去禀告一声再跟嬷嬷去。”
大嬷嬷面色一沉,命令道:“带走!”
三名宫女齐齐上阵,牵制住赵婳两只胳膊。
赵婳眼瞧着跑不掉了,便随着去了,在那岔路口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袖中扔下一张丝绢。
届时见机行事吧,若是自救不了,便只能寄希望于那丝绢上,希望霍岚身边的人能发现它。
这岔路口,一边往霁华宫去,另一边其中一个无处就是太后所住的永安宫。
第53章 干事业第五二天
天色渐暗, 宫廊上渐渐点了灯。
霍岚急吼吼来到思政殿,严庆本想拦住她,可被她一瞪, 又闭嘴放她进殿去了。
霍岚在殿里扫了一圈, 在没发现赵婳身影后,脸色一沉。
霍澹放下书卷,拿他这个妹妹没辙, 任他讲了多少遍, 她也没听进去。
“你这急吼吼又没规矩的模样到底是跟谁学的, 姜子真可没你这般闹腾。”霍澹无奈道。
霍岚心急, 也没管严庆是不是在殿中,提着裙摆去了皇帝身边,心急如焚, “皇兄,阿婳不见了, 她什么时辰出思政殿的?”
霍岚像往常一样在宫中等赵婳回来, 左等右等, 吃罢晚膳也没见她回来, 心里一紧,脑子里骤然生出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如同宫中传言一样,皇兄对阿婳有那心思。
怕赵婳在皇兄身边留久了, 她急急赶来,可殿中根本就没有半分赵婳的影子。
霍澹神色不大好,“一个时辰前, 朕放她回去了。”
“思政殿到霁华宫, 脚程约莫一刻钟,照理说早就该回来了。”霍岚意识到不对劲, 瞳仁一缩,生出种不详的预感,“皇兄,阿婳该不会被人掳走了?!许明嫣,一定是许明嫣,她怀恨在心,出不去瑶光殿,就把阿婳掳了进去!皇兄!”
霍澹拨开那摇他手臂的手,厉声责备道:“夜闯思政殿,称呼也没个规矩,哪像个长公主模样,宫女丢了便丢了。回你宫中思过去!”
霍岚启唇,正欲争执一句,见那忽明忽暗烛光下映着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
收到皇兄递过来的眼神,霍岚明了,原是严庆在场,不便多言。
她真是急昏了头,忘记皇兄还借许家一族牵制着严庆。
霍岚欠身,道:“臣妹知错,皇兄要生气。臣妹告退。”
霍澹道:“天黑,严庆你掌灯,将长公主安然送回霁华宫。”
“老奴领命。”
严庆躬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霍岚气呼呼瞪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袖,带着怒气出了思政殿。
殿中恢复宁静。
烛火跳跃,霍澹那映在墙上的影子跟着忽摇忽摆。
站在窗边,霍澹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目光挪到那张赵婳每次来都坐过的木榻上,心绪不定。
许明嫣当着有这个本事?
赵婳失踪了,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
一个时辰能做的事,太多了。
霍澹乌瞳一缩,没敢往下想,骤地夺门而出。
季扬在前面掌灯,路过御花园某处时,霍澹又折了回来。
鹅卵石铺的小道旁边,似乎有个东西挂在灌木枝上。
霍澹顿身,季扬将宫灯照了过去,是一张粉白手绢。
拾起手绢,霍澹一顿,他见过赵婳拿过这手绢。
沉眸抬眼,霍澹锐利的目光落到所处的这两个岔路口上。
这两条道,一个是回霁华宫的,一个是去永安宫的。
她不是被许明嫣掳走的,是许太后!
霍澹起身,从季扬手中接过宫灯,道:“你回去带一小队人马,速去永安宫。”
“不去瑶光殿了?”季扬道。
“不去了。”霍澹抿唇,将那手绢收回怀中,急急往永安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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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
“唰——”
一盆冷水泼下,躺在地上昏厥的赵婳蓦地醒来,被水呛住了,她捂着心口猛地咳嗽,哪知一咳嗽,牵动了伤口,痛得她忍不住倒吸口凉气,缓了许久也没缓过来。
冷水泼下,地上有一滩水洼,被赵婳衣裳渗出的鲜血染成了浅浅的红色。
赵婳翻了个身,背靠在水中,面朝梁顶,缓缓吐了一口气。
她被许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晚秋姑姑从御花园带到永安宫,一到永安宫便被关进了这间小屋子。
许太后摇了把团扇,在主位上高高坐着,瞧见了赵婳模样,笑里藏刀说了几句她模样可人之类的话语,手一挥,笑着让晚秋给了她点颜色瞧瞧。
晚秋拿了细长的银针,往赵婳穴位上扎。
银针封住了赵婳要害,她怎么也使不出力气,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许太后质问赵婳,究竟是谁派她去勾引皇帝的。
若是往常,赵婳指定将战火往严庆身上引,但是她向来性子倔,一生要强,如今被晚秋这般折磨,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死咬了牙不吭声。
如果眼神能杀人,赵婳早就将许太后一干人等杀了千百遍。
许太后见她嘴硬,动了重刑。
两名太监架起被银针封穴的赵婳,把人绑在乌木架子上。
“啪啪——”
鞭子声在屋子里极为响亮。
鞭子打破白色宫衣,鲜血染红了衣裳,和那白色宫衣上的鲜红色衣襟交相辉映,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染红了哪个。
赵婳死撑着,不知挨了多少鞭,忽地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已经被放在地上,还挨了一盆冷水。
……
“嘴巴挺硬,哀家佩服。”许太后伸手,晚秋递了胳膊过去。
许太后搭上晚秋手背,信步款款走到赵婳身旁。
她绕过水洼,蹲身,不屑一顾的眸光落在她那狼狈不堪的仪容上。
团扇手柄抵在赵婳淌水的下颌,许太后轻轻一挑,将她下颌抬起,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还不说?哀家这可有的是让你开口的办法,你都要逐个试试么?”
“是……”赵婳闷哼一声,不知那鞭子是不是伤着了胸腔,她一说话,心口就疼。
攥紧衣袖,赵婳闭眼缓了缓,带着杀戮的眸子迎上许太后目光,带血的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忍着撕裂般的疼痛,道:“是许明嫣。”
“你!”许太后脸一黑,气得一把掐住赵婳湿漉漉的脖子,又猛得将人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