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文翰却仍是平静的把药送到霁云口边,哑声道:
“爹没有不信。云儿先喝药……”
云儿,爹本来只是想让你做一个世上最快乐最幸福的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啊,可现在,你却为了爹这般辛苦!爹没有不信,爹只是太心痛,也,太愧疚。
至于祈梁和那些勾结了祈梁的奸人,敢偷袭我的女儿,容文翰定叫你们悔不当初!
上京。
大楚皇上楚琮拿起放在最上面的八百里加急奏折不由一愣,寻思着莫不是边关有什么变故?忙急急打开,看了一眼神情一滞:
奏折果然是容文翰亲笔不错,可主要意思竟不过是讨要一朵冰晶雪莲。
可真是奇怪了!楚琮合上奏折,前几日先是安卿匆匆从外地折返,进宫向自己讨要了两朵雪莲,自己正奇怪安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这边容卿也上书讨要雪莲!
按时日计算,大军应该在年关时就能赶回来了,怎么容卿突然有此请求?
沉吟了半晌,还是批上了“准奏”二字,忽然想到最爱的儿子楚昭,这些时日因上奏反对撤兵也吃了不少苦头,不然就放他去送这朵雪莲,昭儿的日子应该也能好过些。
“给太傅送一朵雪莲?”楚昭接到圣旨不由一愣,这雪莲是解毒圣物,难道是太傅——
这样想着,不由脸色一变,回府稍微收拾了下,就打马往边关而去。
55奉元地震
已经两天了,大帅再没出过营帐,也没让人进过大帐。
林克浩在外面转悠了一会儿,想要进去,可每一次还没等靠近,便被容宽如临大敌般的警惕眼神盯得直发毛——
容宽今天这是怎么了?
明明平常看到自己总是笑呵呵的吗,难道是自己身上还有前天晚上那臭袜子的味儿道?
林克浩下意识的抬手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明明没有了啊,自己那日可是已经足足洗了半个时辰啊!
实在是受不住容宽那警惕到诡异的眼神儿,林克浩还是败退下来,垂头丧气的往高岳的大帐而去。在外面告了罪,林克浩来到大帐。
“那个,侯爷,大帅今天怎么也没升帐啊?”林克浩抓了把头发道。
“不升帐就歇着呗。”高岳瞥了眼明显有话要说的林克浩,偏不如林克浩的意思。
“那侯爷您今天有没有见到大帅啊?”林克浩硬着头皮继续问,又赶紧解释了一句,“末将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知道,那个,今天大军,还走不走了?”
“不走了。”高岳咳了一声,“克浩啊,你要没事儿就回去歇着吧,你家侯爷我可是要用午饭了。不然,你给侯爷来个舞剑助兴?”
“哎呀,侯爷——”林克浩终于发了急,一把拽住高岳的衣襟,“您就不要消遣末将了,末将都要急死了。”
从大前天晚上,大帅把那小少爷抱走,到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竟然再没有一点儿消息。
小虎子吓得不停在自己营帐抹眼泪,不是自己拦着,说不定会跑去找大帅拼命也不一定!自己嘴皮都磨薄了,才算把人给劝住。可自己心里也很奇怪,大帅为何把人家少爷抱走这么久也不还回来呢?
“急什么——”高岳老神神在在的道,“大帅这会儿正忙着呢,可是,顾不上你。你还是老实回你营帐呆着吧。”
“可是——”林克浩还要再说,高岳却已站起来,径直往大帐外而去。
“哎呀,侯爷!”林克浩忙又撵了出来。
“上次大帅赏你的那坛美酒?”高岳忽然站住。
“你——”林克浩肉疼的不得了,终于点头,却还是委委屈屈道,“昭王爷送来的六坛美酒,侯爷可是得了两坛呢……”
高岳得意的哼了声,拖长了声调道:
“克浩不愿意给,那就算了。”
“好侯爷,末将愿意,末将愿意。”林克浩几乎快哭了,终究捧了那坛美酒出来。
高岳倒也爽利,抬手扔了枝足有千年的粗大的人参过去:
“拿着,给大帅送去。”
“这么大个的人参?”林克浩眼睛都有些发直,自己那坛酒,真是值了!抓住人参撒丫子就往容文翰的营帐跑。
到了帐外,正好容宽不在,其他守卫的士兵见是林克浩也就没有阻拦。
林克浩笑嘻嘻的掀开帐子就走了进去:
“大帅——”
却一下张大了嘴巴愣在那里,手里的人参也“咚”的一声掉到地上——
大帅抱着坐在腿上的那个人谁啊?自己眼睛一定是出毛病了吧?
不对,这不就是那个小少爷吗?额头上的伤口还在呢——
而平时自己眼中如天神一般的大帅,正拿了条锦帕,小心的拭去男孩嘴角的一点药汁,又捏了颗蜜饯放进男孩的嘴里,柔声道:
“云儿乖,吃颗蜜饯就不苦了——”
那般全神贯注,竟是连回头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霁云也看到了林克浩,只是她一向不耐苦,平时有阿逊,商号里各种药材又足得很,便是再苦的药,也能让他熬出别样风味来。这军营中,药材却是奇缺,甚至好几味药都是李昉连夜去山上挖来,自是苦不堪言,小脸儿早皱成了个苦瓜相仿。也不过瞥了一眼林克浩,便忙含住蜜饯。
容文翰瞧着女儿皱皱的小脸儿,则是心疼的不得了,又唯恐自己抱的不舒服,这会儿天大地大,惟有女儿吃药最大,别说林克浩进来,就是天王老子进来,容文翰也不会搭理的!
好不容易喂完霁云吃药,容文翰瞥了一眼仍是木呆呆的林克浩,沉声道:
“出去。”
竟敢这般盯着云儿瞧,真是大胆!
“末将告退——”林克浩僵硬的后退了一步,哪知正撞在书案上,顿时狼狈的仰倒在地,疼的一咧嘴,“末将惶恐——”
话音未落,被人拽着脚就拖了出去。
林克浩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容宽,正怒目圆睁的瞪着自己:
“好你个林克浩,看着你平时还算勇武,怎么竟是个登徒子——”
“登徒子?”林克浩刚爬起来,吓得差点儿又摔倒在地,下意识的就辩解道,“容大哥误会了,我并没有喜欢里面那个小少爷,啊,我的意思是——”
天地良心,自己并不好男风啊!而且,一个是待自己恩重如山的大帅,另一个则是救了佢里的少年英雄,自己却亲眼见到两个都是恩人的人这般如此,真是愁都把人愁死了——
哪知容宽一听更加恼火:什么叫里面的小少爷你并不喜欢!那是我家小主子,你竟然敢不喜欢?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比我家小主子更可爱的女孩子?
伸手抓住林克浩的衣领就把人提溜了起来:
“你说什么,不喜欢?”
“咳咳咳——容大哥,快放开,我喜欢,行不——”林克浩只觉呼吸困难,忙告饶。
“喜欢?”哪知容宽更加恼火,狠狠的把林克浩又推倒在地,“你敢!”
说着,抽出宝剑对着林克浩的脖子就比划了一下。
林克浩吓得爬起来就跑,边跑边回头,直到确定容宽没追上来才站住脚。
容大哥这是吃错药了吧——不喜欢要掐脖子,喜欢就要抄家伙!
“林克浩,再别让我瞧见你来我家公子帐外偷窥,否则——”容宽愤愤的跺了下脚。那样娇花一般的小主子,可不敢让这帮粗鲁的家伙冲撞了!
自己这是,被嫌弃了?还,偷窥?林克浩垂头丧气的站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明明从前自己也是这样的啊!
啊啊啊,自己上当了!老奸巨猾的高侯爷肯定早知道会这样!才故意让自己当这出头鸟,我的美酒啊!
林克浩不停的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才好,自己可是给李虎保证了的,绝对会把他的少爷带回去!可现在倒好,竟亲眼见到那小少爷坐在大帅的怀里……
“克浩大哥——”旁边忽然有人叫自己。
林克浩下意识的就想跑,却被一瘸一拐跑过来的李虎一把拽住:
“克浩大哥,可见到我家少爷了?”
“啊,虎子,”林克浩僵硬的转过身来,“那个,我正要和你说呢,小少爷他,没事儿,已经醒过来了,好着呢。”
“真的?”李虎两眼顿时有了神采,“我家少爷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少爷!”
“李虎是吧?”容宽匆匆走来,林克浩吓得忙往后缩,哪知容宽根本就没理他,只冲着李虎道,“大帅有请。”
“大帅?”李虎愣了下,下意识的去瞧林克浩。
林克浩都快哭了:“容大哥,就别叫李虎了吧——”
这么急着叫李虎去,不会是要摊牌吧?哪有抢人家少爷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容大哥?”李虎眼睛却是一亮,一把拉住容宽的衣袖,“大叔你姓容吗?我家少爷的爹也姓容的,不知道大叔认不认识——”
“好孩子。”容宽忙小心的扶住李虎,“你家少爷的爹大叔认识,跟大叔走吧。”
“真的?”李虎高兴的差点儿蹦起来,却被容宽按住,“小心腿。”
小主子果然有识人之明,真是个忠心的孩子。
小少爷的爹姓容,容宽认识小少爷的爹,被大帅抱在怀里的小少爷——
再联想到方才容宽太过反常的举动,林克浩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难不成,那小少爷,其实是大帅的儿子?!
……
看到大帐外负手而立的容文翰,李虎吓了一跳,忙要去拜,却被容文翰给止住:
“好孩子,你就是,李虎?”
“是。”李虎头都不敢抬,“李虎见过大帅,谢大帅帮我家少爷找到了爹爹。”
“好孩子,别怕,”容文翰温言道,“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府里都有什么人?平时都是怎么生活的?有没有受什么苦?云儿她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玩什么?”
李虎愣了一下,只觉大帅的问题好像有些奇怪,却还是老老实实答道:
“府里有两位少爷,阿牛,十一,十二和我。大少爷习武,小少爷倒是不爱玩,却是最喜欢练字,每天对着一沓子旧纸练啊练的,我问大少爷,大少爷说那是小少爷爹的字,小少爷写字就是想爹了……”
“云儿,她,经常写吗?”容文翰颤声道。
“嗯。”李虎重重点头,“小少爷经常白天写完,晚上还写,好几次,我还见小少爷偷偷流眼泪了呢!听大少爷说,他刚认识小少爷时,小少爷躺在床上动都不会动,还抱着老爷的字不放呢——”
“你说云儿,她曾经无法,行动?”容文翰站住脚,十指早已攥得发白,旁边的容宽却是已经红了眼睛——小主子到底遭了多少罪啊!
“嗯。”李虎愤愤然一挥拳头,“听大少爷说,是大冬天时让人扔到外面给冻的了——”
突然住了嘴,瞧着脸色发青的容文翰,不由吓了一跳,忙道:
“大帅您别气——大少爷说,他已经去教训过那家人了,总不会叫小少爷白白受了委屈!”
“容宽,”容文翰站住脚,却已是无法再听下去,回头吩咐道,“你带阿虎下去,等他腿好了,就仍然让他来伺候云儿。”